卧室光线昏暗, 霍靳珩也静望着她的眼睛,澄澈得像泓落星湖。
他下意识拒绝, 握住了她抚着他伤疤的手, “不看, 不好看。”
他想将她的手拿开,夏树却极不情愿地拗着他的力量, 执拗地停留在他受伤的地方, 脸上也生出了点哀怨的神情。
霍靳珩从不敢强迫她什么,又不敢真的把她推走,不由无奈的笑, 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真的不好看, 都过去了, 就别去看了好吗?”
“不、要!”她皱了眉,两个字很坚定, 眼睛漾出了委屈似的水光。
霍靳珩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可奈何又强迫不得,轻轻叹了口气。
静了少顷,他将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开了。
这是无声的应允了,夏树的唇边轻轻浮开笑,坐起身来小心翼翼掀开了被子。
空气冰凉的温度一瞬灌进来, 有些冷。
她跪坐在了他的身侧,指尖极轻地捏住了他睡衣下缘,然后很缓慢轻盈地往上卷折两截。
皮肤贴住了空气。霍靳珩屏着呼吸轻颤着闭了闭眼。
窗帘的缝隙漏了一线月。屋内的一切能看得清晰, 又不清晰。
霍靳珩是有腹.肌的。他看着虽清瘦,但长年的跆拳道早已让男人的胸膛宽厚健壮,也素有力量。
他左下.腹的位置却有一道寸余长的伤疤紧贴着肌肉,破坏了美感。
霍靳珩说得没错,伤疤果然是不好看的。
大抵是好的差不多了还好入目些,伤周缝合的地方泛着新肉的嫩红,整体却还是狰狞可怖的,像只歪扭的粗蜈蚣。
夏树心里一揪一揪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眸子里的水光澈盈盈。
她想碰不敢碰,指尖很慢很慢才抚到他的伤疤上,轻得如风。
霍靳珩胸膛起伏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气。
以为是碰疼了他,夏树惊慌地离开了一点,轻软的语调里有要哭不哭似的腔调,“疼吗?”
他轻轻睁开眼朝她微笑,“早就不疼了。”
他伸手抓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碰到睡衣下摆上想遮,说:“看过了。这回,乖乖睡觉吧好不好。”
夏树却一反手将他的手抓握住,又阻止住他想放睡衣的手,将他两只手合并到一起用一只小手紧紧抓住。
“你不许动。”
霍靳珩不知她想干什么,就任她像抓犯人一样紧扣着他的手,笑了,“怎么了?”
她低低眸,将他的双手抬过他的头顶向上放,放手时还轻拍了两下嘱咐,“先不许放下来,听到没有。”
霍靳珩迷茫轻哂。
室内有时钟的秒针在行走,嘀嗒嘀嗒。
窗外的风停了,月光轻薄。
小粉兔歪扭地倒在床头看着他们两个。
夏树俯下身。
她没做过这样的事,眼下即便心中生出孤勇,到底还是紧张极了,指尖使劲攥着搭在膝上的被角。
她动作很轻也很慢,落在霍靳珩眼中更像是放了帧速升格,慢慢缓缓吻上他的伤痕。
霍靳珩一瞬整个世界的时间停了,连呼吸都滞住。
男人皮肤很烫,灼.烙着她微凉的唇。
“夏树……”再顾不得许多,霍靳珩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忽然翻身,双臂撑在她两侧,眸里像有暗涌和波涛。
夏树微惊,澈亮的眸颤动地眨了眨。
男人呼吸在喘。
少晌他动了动喉结压抑什么般紧闭了闭眼,低头吻上她的额头。然后掀开她的被子将她放到她的位置上,把小粉兔胡乱往她怀里一塞,仔仔细细地将被子给她盖好。
“睡觉了。”他说:“闭上眼,不许再闹了。”
夏树只一张小脸露在外面,轻声叫他,“阿珩……”
“也不许再说话。”他截断她的话,语气并不算严厉,音调却略低沉,“不然我不陪你了。”
夏树一听连忙乖乖闭上了眼睛,紧抿住嘴巴不出声了。
霍靳珩看了她少顷。半晌也静静躺下来,阖眸舒了口气。
他额角有些许细碎的汗,夜色里并不清晰。
窗外的风拂过云影。身边的人渐渐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很轻浅,很柔。
霍靳珩却许久没睡着。
轻轻翻身,霍靳珩侧躺着,就着淡白昏暗的月影,静盯着眼前女孩儿的脸。
她睡得正浓。他情不自禁伸手去碰她的脸,然后极轻极轻地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像泄愤。
似乎感觉到异样,女孩子不舒服地用被子蹭了蹭脸,一个翻腾背过身去了。
他弯了弯唇。
这个笨姑娘,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撩.拨人。
将他弄得这般狼狈不堪,自己却还懵懂不自知。也真是……
轻微的叹气声散在夜色里,他强迫自己闭上眼。
-
九月中下旬,霍老先生决定回南川。
这半月来霍家人几乎将半个帝都城都翻了个遍,仍是没能找寻到霍靳珩和夏树的半点影子。霍老起初生气,后来着急,到最终心态都平和了。左右知晓他没有危险,索性先应他去。
此次耽搁的有些久,南川总部还压着许多事等着处理,刻不容缓。
霍靳琰被暂时留在帝都,接掌处理霍靳珩先前在帝都未完的一些事宜,等调选过合适的负责人交接后再回南川。
走之前,霍老问霍靳琰:“你该不会是知道你弟弟现在在哪儿,还在故意替他瞒着呢吧!”
霍靳琰笑笑,“我哪敢呀,爷爷。”他又忍不住说:“而且,其实我觉得这事也根本没必要急,他一个男孩子,把人家女孩子拐走了,人女孩子家里都还没急呢,我们急什么。太小题大做了是不是。”
霍老瞪他,“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儿,就快点让他回来!有家不回,一直在外面算怎么回事。”
霍靳琰轻笑安慰,“知道了,爷爷,您放心。”
九月深秋,青城多雨。
霍靳珩这天早晨为院角新栽的小桃树铺遮雨的塑料层时,收到了一份快递。
快递里是两张电话卡、一张银行卡。最底下压了一封信,被秋雨润得微湿。
——电话卡、银行卡归属地均为青城,名字是我名字,银行卡中有十万块,密码你知,可放心使。
你爷爷父母已回南川,哥哥要暂留些日子。夏树家中也一切平安。勿念,勿失联,注意安全。
沈
唇角轻抿,霍靳珩将信纸折好,抬头望浅灰云层里的同一轮太阳。
“谢了。”
又过了些日子,青城的雨水渐渐少了,气温却越来越冷。
霍靳珩这晚上楼回房前,已将那张不知何时出现在门缝里的纸条撕碎了。
推门回到房间,夏树应该方才洗完澡不久。
屋中气温低,她套着他的厚卫衣外套,缩手跳脚地蜷在床角,正拿着吹风机的插头探身去够插座。
她长发湿着,一缕一缕搭在外套上润成小水花。
听到门口有声音,她回头,眸光映入他的刹那漾开欢欣甜笑,“阿珩。”
霍靳珩的神色也一瞬柔和。
见他回来了,她干脆也不亲自去插插座了,双手将吹风机举到他面前,眼眸亮亮的极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自觉微笑,默不作声上前将插头插好了,然后在床尾坐下来,用目光示意她。
夏树弯起的清眸几乎迸出星星,特别开心地蹭到他身旁,脑袋枕着他的腿躺下来。
灯光明晃晃地悬在屋顶,她眼前是他冷峻完美的脸。
头发顺着他的腿延下,略微浸湿了他裤子布料,带来一点凉。
霍靳珩用手轻轻顺着她的发丝,打开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耳边是吹风机轰隆的嗡鸣和温暖的风,夏树觉得舒适极了,忍着笑意一瞬不瞬望着他的脸。
霍靳珩似乎感知到,也低眸看向她。
视线相撞,夏树竟忽觉有点脸热,忽地扭头将脸埋在他小.腹的位置不让他看了。
他身上有微浅皂角带着秋雨的冷香,她伸开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腰.脊,小脸笑咯咯地在他的小.腹蹭呀蹭。
霍靳珩怕痒,身子微晃两下,温声笑了,“别闹。”
“没有闹。”夏树重新将小脸露出来,仰躺着望着他,“阿珩,你身上好香呀。”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孩子说香实在不让他觉得是种夸奖,他轻勾了下她的鼻子,没应话。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霍靳珩关掉吹风机。
房间里瞬间静下来。
他手还一点点在她的发丝间轻顺。夏树不想起身,枕在他腿上傻兮兮地一个人笑,拽住他衣服上一根装饰的带子绕在手里玩。
过会儿她又感觉到什么,动了两下脑袋在他腿上颠了颠,皱眉,“阿珩,你真的太瘦了,骨头咯得我脑袋都疼了。”
霍靳珩微哂,从旁拽开一点被角垫她脑袋下面,说:“那我以后多吃一点,让你枕得舒服些。”
“不行!”夏树却马上努嘴拒绝,伸手去环他的脖颈。
他头微低了点,让她能尽量能舒服些。
夏树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轮廓,“你如果吃多了,不就胖了?胖了,可就不帅了。”
他低着头正对着她的眼睛,手爱怜地在他脸上轻抚,“那该怎么办呢?”
“嗯……”她努了努嘴巴像是仔细想了一下,拍拍自己的后脑勺盈盈笑起来,“还是我吃多点,把脑袋后面多吃些肉出来,这样就不会疼啦。我可以变丑不漂亮,可是阿珩必须帅!”
他心尖温和又轻盈,唇边噙着笑意温柔问:“你就不怕,你变丑了,我不要你了?”
夏树眼睛徒然瞪得溜圆,“你敢!”
他笑了,“不敢。”
双手扶住她的脸颊,他低头,亲上她的唇。
夏树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躺着,这会儿被他禁.锢着向下压,上半身更是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他夺取采撷。
他吻得并不热烈,却也不算温柔,夏树只觉自己的呼吸都渐渐不顺畅了,鼻子里发出轻哼的娇音。
她两只光果的小脚丫在被单上蹬了两下,推他的胸膛,“欸……不要了不要了!我要被憋死啦!”
霍靳珩微微离开,微笑着指尖轻抚了抚她樱红的下唇。
目光揉碎温柔。
已经十一点半了。
将她抱起身在她的位置上放好躺好,霍靳珩替她掖好被,轻声说:“不早了,你睡,我去洗漱。”
夏树乖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洗完澡再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女孩怀搂着小粉兔,睡容很安然,被子被踢乱了,露出一截小腿在外面。
他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将被子为她重新盖好了,静静凝视她。
见她睡得很熟,霍靳珩关掉了屋里最后一丝光亮,缓慢走出房门。
入夜的深秋小城更是冷寂,雨已经不再下了,空气里的冰凉水汽挥之不散。
吹在身上就是入骨的冷。
霍靳珩走出别墅小区门外,在路灯下站住了。
一辆黑色跑车停在那儿。
似乎是看见他来,车窗降了两下。
霍靳珩静望着车窗里的人,良久低声唤:“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仙女“秀慧中中”、“LAY的贝壳女孩”、“菲雨”、“静静静静”、“Vicky”、“青梅唔唔”的营养液灌溉!谢谢仙女“西贝”的地雷木哇!!(^ー^)
废话不多说了,你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