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集体开始抽气,手脚瞬间冰凉,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仿佛一下被撤销了。就见老钟滑下去的那个洞口里颤巍巍的伸出来一只手,一只枯瘦惨白的干皮骨手,那只手卡住了洞口的边缘,然后一用力,一颗花白的头颅就慢慢地从洞口里顶了出来,乱如杂草一般的白头发,仿佛是从被窝里突然出现的干尸一般,这个花白的头颅上除了头发别无它物,剩下的就是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和缺了鼻梁的鼻孔,满口的板牙似乎缺了一排,没有了外嘴唇,只剩下干枯的上下牙框。
完了,我心里当时就这俩字,老钟啊,你英雄一世,就这么去了,临死之际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一步抢上前,也顾不得害怕,一把抓住那只干手,抱住那个干尸头,咧开嘴就准备掉眼泪。
我突然发现大家好像都被定身了一般,都愣在那里,仔细一回神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你小子放手,你想把你大爷我闷死啊。”
我也顾不上伤心了,心说:都这副模样了,您嘴硬还没死。我一边哭嚎一边使劲地往下挫这具干尸,嘴里还嚎叫着:“钟大爷,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小子我一定替您报仇。”说完就准备找王魁和吕强拼命。
刚一扭脸,就看见老钟的那张大脸矗立在我的右边,猛地一见差点把我吓趴下。
“你小子抱着那具干尸干吗呢?”老钟谐虐的问我,我还有点回不过来神,赶紧把手里的那具干尸扔了下去。
老钟也没给我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转头朝王魁和吕强冷笑了起来,“你们俩小子行啊,学会玩手段了,是不是想着你钟大爷是白给的。”
听完这句话,两人的汗刷一下就落下来了,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显苍白了。
老钟连看也不看他们,蹲下来看我刚才扔下来的那具尸体:“这可是自愿活殉的守墓尸啊,看来,我们还阴差阳错找到了正室了。”
有关守墓自殉的事情在历史上比比皆是,特别是一些忠心耿耿的家主仆人,由于跟主人感情深厚,愿意以身殉主,但历史很多都是一些年老体迈的奴才随着主人一道赴黄泉的,很少有听说正直少壮之年也赴死如生的。
看着尸体的模样应该是正直壮年,怎么也不像一个老迈人的尸首。突然老钟从尸首的脖子处竟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小洞,如果不仔细观看的话,丝毫不会注意在干枯的表皮下面有一个铅笔头大小的黑洞。
“拿把刀过来。”老钟头也没回伸手向我要刀。
我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匕首递了过去,老钟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冲我一笑,便用刀尖挑开了那个小洞,手挽花似的轻轻一转。
“啪哒”,一个小东西随着老钟手里的匕首滑落了下来,在晃眼的射灯下,似乎明晃晃是一个黄色的小东西。
我抢前一步捡了起来,凑在火把下面仔细观看,半圆形的头,齐齐的后腰,亮黄色的铜身,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老钟拿过来也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一脸的疑惑,突然,他双眼猛地一睁,“老天,这不是五四式手枪的子弹头么?”
随着他这一声惊叹,我们全愣了,这具干尸在这个宋代的大墓里,这墓至少有上千年历史了,难不成上千年前,我们的老祖宗是用五四式手枪对射的不成。
老钟仔细地看了看子弹头上面的滑痕,却又沉思良久,不作声。我们几个全愣了,五四式手枪的子弹头!在这个由李诫大神铸造的重重机关地宫里竟然出现了一颗五四式手枪的弹头?
我当下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那是真疼。抬眼看王魁和吕强,他们俩也是一脸的茫然相,似乎也是不解怎么会在一具干尸里出现了五四式手枪的弹头。
老钟把手一挥:“继续给我找,把每个地方都给我清查一下,看是不是周围有我们遗漏的什么东西。”
大家应了一声四散分开,开始不停的查找。
我本来想查找一下那三十六个伫立的带剑金人,可是却发现王魁和吕强似乎特别惧怕这三十六座金人,远远的绕着他们走,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三十六个家伙给扯过去。
就在我们仔细查看之际,四周的火苗开始忽明忽暗起来,我们几个都诧异的看着王魁和吕强,他们俩也用傻乎乎的表情看着我们,似乎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在转眼之间,似乎接到了命令,周围十八座灯盏似乎约好了,竟然忽闪了一下同时灭掉了。
我们的心一下抽紧起来,要知道这鲛人油只要稍许就可以燃烧数年之久,老柳头可是用我的私藏狠狠地在灯盏里加上了足有百年不灭的鲛人油,可是,火焰竟然在转瞬之间就湮灭了。
只有宋旭东手里持的射灯发出一束光,可是也只能照亮眼前不大的一片地方,其他的地方则尽是黑暗。仿佛是为了把恐惧加深,就感觉一股阴风嗖的一下从脖子处刮了过去,从脚凉到了头。
“谁?”老钟突然吼了一声,本来寂静的墓室被他这一吼顿时嗡嗡作响,大家的汗毛立刻竖起,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四下里开始打量起来。
半晌无人应,老钟吼了这一嗓子之后也不吭声了,四周空气里似乎开始有流动的东西,有什么东西似乎细细索索地在经过,而且极像是脚步的声音。
“你们除了地上躺那个,还有人下来么?”我偷声地问也紧紧靠在我身边的王魁,而他似乎比我还紧张,几乎能听到他牙齿磕碰的声音,两个似乎比我还紧张。
轻轻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宋旭东只要听见声音响,就飞快的把射灯给照过去,可是光影所到之处是什么也没有。
两个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在我想再次追问的时候,只听王魁突然惊叫了一声:“他来了,他来了。”喊完就想跑。
老钟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他:“谁,谁来了?”
王魁和吕强紧张得快说不出来话了,“他,他,那个被圈在这个地宫里的人,我们见过他,他活了。”
吕强一指地上躺着的家伙:“他就是跑得慢,才落到了那个人的手里。”
两个人语无伦次的话语让我们一头雾水,但是很快听出了个大概:虽然他们下来的非常顺利,而且一路上为我们铺路搭桥,让我们也跟着下来,但是,在前往地宫最后一个甬道时却意外地遇上一个黑影,当时三个人大着胆子跟了过去,结果借着灯光一看,却是一个持剑的金人横在那里,于是那个倒霉鬼就去用手搬那个金人,就在他搬着金人准备挪开之际,两个人清楚地看到从金人的肋下伸出来一只手,重重地打在了那个倒霉鬼的身上,那个人直接就飞了出去,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人被这突变吓坏了,就在一愣之际,就看一张人脸缓缓地从石壁上漂浮起来,和他们在初入墓门影壁上见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就在这个时候,我在另外的一层墓室里观看一场猎兽斗并弄出了声响,那个漂浮在空中的人脸一下子无影无踪,两人这才惊魂未定的给我施了幻术之后,赶紧离去。
“你说,你们在墓门的影壁墙那里看到了一幅画?”老钟有点疑惑,宋旭东小声提醒:“他可能指的是地宫里的金刚墙。”老钟哦了一声,似有所悟。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计划好的行动。”王魁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半空中飘来一阵似有似无的笑声,说是笑声其实比哭还难听。
随着一阵阵的阴风飘过来的声音,飘渺无踪,似乎是京剧里的念白,也像一声叹息,那种声音根本就不像是从人的嗓子眼里发出来的,更像是从我们自己的心底里冒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响,回音也越来越重,似乎处在一个不断回响山谷的中央,但是我们这次都听明白了,这声音不是单纯的叹息,也不是什么唱腔,似乎里面有内容。
“擅……”宋旭东小心猜度着声音里的第一个字,“入……”紧接着第二个字也慢慢的出来了。
片刻之后,我们很快就把这句话给搞清楚了:“擅入者死”,每个人心里都在默念一番。我紧张得四下里看了一下,王魁和吕强似乎被吓坏了,而宋旭东面部虽无表情,但是抓射灯的手却越来越紧了,赵家兄弟各抱了一只小兽紧张地靠在我们身边,而老钟依然是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
声音越来越响,细细索索的脚步似乎也越来越近,突然,在我们的正上方像爆炸一样腾起一阵烟雾,很快就笼罩了下来。
“快闪开!”老钟说完用一个转身把我们全推开,似乎迟了一点,我们全都被笼罩在了白烟里面。一种凉丝丝的感觉霎那间就粘上了裸露的每一寸皮肤。
突然之间,射灯灭了,我知道,这次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凉意过后是迅速酥麻的感觉,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塞进来一颗不大的药丸,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吃下去,没我的吩咐不准吭声。”
感觉四周好像都是匝巴嘴的声音,不大会功夫药丸便下了肚。我们都紧紧地挨挤在一起,默不作声地等着老钟下令。
可是,老钟却半天没有吭声,整个阴暗的墓室里一片沉寂,就连那两只刚被驯服的小兽也似乎通人性一般没有了声息。
大约有一刻钟左右,就觉得身上的酥麻感觉开始不断的蔓延,就觉的酸软无力,似乎有许多毛毛刺入了自己的肌肤,不大会功夫,七个人竟然萎顿在了地上,连带地上本来躺的一个,八个人躺的是姿势各异。
“呵呵,呵呵。”一阵似鬼似枭的惨笑声在墓室里响了起来,听到这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我的头皮刷的一下炸了起来。
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三十六个金人的中间,一束蓝光竟然拔地而起,上下联通似乎是一个蓝色的光主体,在光柱里隐隐约约有一个人。
看到这个熟悉的人影,他狰狞的面孔,尖利的笑声,恶毒的神态,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几乎不能相信目前所看到的这个人竟然是他。
只见他悠闲地踱到我们跟前,双手一拉,一团火焰便出现在手上,火焰跳动下他的神态显得更加的凶狠。
“人还真不少,加上外面那个废物,你们刚好凑够九九之数,还真是大吉啊。”说罢仰天大笑,手里又拿出一个棒球大小的白团,笑说:“要不是你们都中了这东西,我还真不敢出来见你们,你们人太多啊!”
他用一根旋风铲拨弄着我们几人的身体,边看边啧啧有声地赞叹:“嘿嘿,河间王家,太原吕家,咿,这里还有两个赵家养狗的小家伙。”刚说到这里,突然往后一跃,倒跳出去几米远,大声地怪叫了一下:“呀,什么东西,敢咬爷爷。”
目所能及,只见在蓝光的耀映下,两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正瓷牙咧嘴地朝这个人紧紧地逼过去。
“啊,电镜,披甲獾,赵家把自己的老冢给掏了么,从哪来的这古董宝贝?”这人一边怪叫,一边朝后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支仿五四的改装枪,对准这两只小兽就开了一枪,可惜这两个小家伙行动实在是太迅捷了,一转眼的工夫就没影了。
那人也不追赶,还是蹲下来看着我们,用旋风铲边拨弄我们的身体边说:“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你们呢?”
然后站起来自言自语一番:“按照古制,你们可是大逆啊。”然后一字一句的背诵起来:“诸发冢,已开冢者同窃盗,开棺椁者为强盗,毁尸骸者同伤人。诸挟仇发冢,盗弃其尸者,处死。发冢得财不伤尸,杖一百七,刺配。诸盗发诸王驸马坟寝者,不分首从,皆处死。”
说完,他用旋风产又碰碰我们的脸:“一窝子盗墓贼,一窝子狗东西,你们盗的可是皇陵地宫,按律当处死。”
他说的这话吓了我一跳,难不成他真的要在地宫之下执行私刑把我们全部都闷在这里。
只听他叹了一声气:“文革以后,都极少在这里处死人了,你们看见那个人没有。”他指了指刚才被老钟挖出子弹头的那个干尸,“就是趁着破四旧动乱时期,无意中得到了一张地宫的设计图,就偷偷潜到这地宫里妄图盗宝,要不是我父亲在这祭室外面发现他,几乎都给他得手了,事后为了吓唬别人,我家只有替他担了这盗墓贼的罪名。”
他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些干尸:“看到没,从元以后,历朝历代的盗墓贼都在那里挂着呢,这就是你们的榜样,按我家的老规矩,依然可以把你们作成人殉,然后作旧,挂在这墙上,冒充古物。可是,你们这里面似乎还有官家的人,这让俺很难办啊,按道理,进这里的人可都不能出去啊,这叫俺可咋办呢?”
“都不能出去,可是你为什么能来去自如呢?”一个声音冷冷地问。
那个人得意的一回头:“因为咱家是御封的守山将军,历代都可以自由进出。”他一回头看见了那个人惊得一楞正:“老柳头,你没被他们缠住?”
只见在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正
是带我一起下墓,刚刚失踪了不久的老柳头,他看起来很狼狈,身上的衣服被扯得零零碎碎,但是,依然精神抖擞,身手敏捷。
“张老娃,你瞒得不错啊,想不到你竟然也是守这座陵的人。”老柳头依然是冷笑,“你这赵家人封的官,倒还真的是忠心耿耿,替老赵家盯着这座千年大坟啊。”
不错,出乎我们很多人的意料,下药迷倒我们众人,最后神秘现身的竟然是那个龌龊的矮子,满脸惶恐之色,看起来窝囊透顶,背负一个盗墓者罪名的张老娃,而且他的身份似乎也很扑朔迷离,根据自己的说法,显然他也是个守陵人,一个正牌的巡山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