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与弘法住在万福寺后山, 后山虽也属佛寺范围内,但可以不经山门从悬崖绕过去。一般人当然做不到,但黑山是妖王,瞬移滞空玩得贼溜。
程晋指了指黑黢黢的后山, 哑声道:“你要同我一起进去?佛寺对你有影响吗?”
“尚可。”
程晋也没逞强, 刚要点头, 却瞥见天空一轮圆月,随后猛地惊醒:“今天, 是五月十几来着?”
“五月十四,怎么了?”
程晋最近被判官老爷一套组合拳差点打懵, 又碰上黑鹿鹿突然昏迷不醒, 以至于过得连日子是哪天都忘了:“今天是周嘉的生辰!”
“什么?”
黑山提起程亦安, 就直往山中腹地而去, 甚至直接用了缩地成寸。
五月十四,天边挂的圆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明明很圆却没什么月光,厚重的云层飘过,竟挡得一丝光亮都没有了。
“师爷你下次能给个提醒吗!我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黑山警惕着四周,眉头皱得死紧。
“我说的是周嘉明面上的生辰。”
黑山想起了程亦安前段时间说过的话, 说若是周嘉的生辰再晚上一些,便也是岁运并临的大凶命格,那再晚一些,不就到五月十五了?
“你觉得他是生在五月十五的?”现在已经接近子时,再晚就得是明日了。
“不是,师爷你没听过道门对五月的评判吗?自五月五日起,有九毒日须应顺时节平定心气,方能驱邪避祸, 是为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二五二六二七。”本朝不推崇佛道,所以这些忌讳并不深,程晋还是前段时间恶补道门知识时,偶然间在道门典籍上看到的,“五月,又被称为恶月,五月五日,乃为恶月恶日,甚至还有五月五日生,男害父,女害母的说法,与之相对的,便是五月十四,这一日天地交泰,乃四天王巡行之日,子时过后,便开始阴阳调和,天地和顺,至二十七日,九毒方清。”
“也就是说,现在子时未至,应是一年中浊气最多之时了。”
黑山有时候真想暴打程亦安:“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早说!”
程晋低头摸鼻子:……我以为你知道的。
黑山见此,一声不吭地进入山谷,却并不见庆恒踪迹,只看到了一个鬼影探头探脑地试探着他布下的阵法。
“是周霖。”
俗话说得好,鬼吓人吓死人,但人吓鬼呢,其实也差不多。
“啊啊啊啊啊——”
程晋讪讪地收回手,一脸无辜的表情:“周太史,是我,程亦安。你都变成鬼了,还怕什么?”
适时,清冷的月光朦朦胧胧地撒下来,周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容貌,总算是停止了鬼叫声:“是你啊,你们来做什么?”
程晋摸了摸袖子,摸出了一把冬瓜糖:“来给小周嘉过生辰,不行吗?”
“这么晚还带这么寒碜的礼,你骗鬼呢!”
程晋非常坦然地点头:“对,没错,我骗鬼呢。”
周霖一窒,有种被哽住的语塞感。
“不说我们,你怎么又溜出地府来人间了?”程晋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没顾上听周霖胡扯,就往山中的小屋冲去。
程晋推开门一看,哪里有周嘉的身影。
“人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霖见周嘉不在,也是吓得魂魄抖动:“我只比你们来得稍早一些!”
程晋立刻抬头看黑鹿鹿,却见黑鹿鹿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已知黑鹿鹿在万福寺周围都布了阵法,只要一有动静就能察觉到,可如今周嘉不在,弘法也不在,这就说明有人不惊动阵法就把人带走了。
“师爷,送我去山门外。”程晋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便将周霖拉了过来,“来不及了,师爷你带周霖去找人,我一个人去找福缘方丈。”
“你没问题吗?”
“没事,我可以走鬼道回汤溪。”
黑山闻言,也不再犹豫,将人送到万福寺外后,便带着周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程晋抬头,却见月色黯淡,隐隐竟有一丝红光。
“开门!”
时间不等人,程晋见一沙弥将门稍稍开了一丝,便直接大力把门推开,不等人阻拦,便冲了进去。
“你是谁!你不能进去!来人啊,有人闯寺!”
大半夜的,闹得整个佛寺的和尚都起来了,程晋被和尚们团团围住,便高声道:“在下姓程,漏夜打扰贵寺,实有急事要见福缘方丈。”
和尚们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喷程晋,福缘方丈就出现了。
“程小友,怎么是你?”
程晋终于见到正主,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大师,弘法和嘉儿可在寺内?”
福缘没听明白:“弘法自在后山清修,你……”
“他二人不在后山,大师你既与地府判官有交情,可否告知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嘉儿真正的生辰?”
福缘方丈闻言,当即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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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霖与周嘉乃为父子,天然就拥有联系,虽然周霖已死,但这个联系至今还未完全断开,黑山是神兽,又有妖王本领,神识之强大,自然可以凭此去找周嘉。
只是距离周嘉越近,黑山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里是……汤溪?”
周霖惊恐一声,却没能得到黑山的半句回应,对除程亦安之外的存在,黑山向来冷淡,且这种时候,惊讶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庆恒居然选了汤溪,好,非常好。
黑山的脸色已经黑透,此时月亮忽然从云层中出来,阴冷冷的月光照下来,终于让他看清了九峰山下的全景。
“天鹿,我已等你多时,那碍眼的凡人呢,竟是没陪你过来吗?”
黑山从树影中走出来,汤溪镇就位于九峰山下,汤溪衙门的后面便是九峰山的山麓,若是白日里,站在他这个位置,凡人都能一眼看到衙门的后院。
“本座一人,足矣。”
庆恒今日倒不是鹿身,而是矮矮的孩童,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小周嘉那张圆嘟嘟的稚嫩脸庞。
周霖见此,当即冲了过去:“你是谁! 你把嘉儿怎么了!”
只是鬼还未至“周嘉”跟前,就被一指头弹飞,弱得庆恒都没兴致说上两句调侃的话,他抬头看了看月色,饶有兴致地开口:“时间还早,我很快就要死了,有兴趣听我说几句临终遗言吗?”
黑山轻嗤一声,随即动起手来:“没兴趣!”
“诶,你真是跟那嘴臭的凡人学坏了。”
庆恒说完,轻巧躲过黑山的攻击,随后移形换影,竟让黑山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神兽本被天道所弃,你却安然存在,我为什么不能拥有掌控自己气息的力量呢?”庆恒轻轻地开口,像是魔鬼的低吟一般,“小天鹿,别费力气了,不要这么心急嘛,判官难道没告诉你,我从前的事情吗?”
“不过他不说,也不奇怪,毕竟他自忖阴司之主,从不沾染人间事,就好像他明明知道是我在祸乱人间,却从不派鬼差出手一样,若不是他,我焉能有如今的本领啊!”
黑山的攻击一直不停,可庆恒的话竟也没停过。
“不过这些确实也不重要了,这小家伙与我命格同属一宗,都是判官的老把戏了,生不自由,死也不自由,与其为他人所掌控,不如由我来终结,至少我对他还心存同理,也不算堕了岁运并临的命格,对不对?”
黑山全不管庆恒在说什么,一副听你说话影响本座拔剑速度的表情,这一刻他心中的怒意提到了巅峰,竟真的触到了周嘉的身体。
可这是小周嘉,不是庆恒本体,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又被庆恒躲走了。
“天鹿,你太让我失望了!”
庆恒喟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黑山只觉一股巨力从头顶垂直击打下来,鲜血漫过他眼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体内邪孽力量的跃然腾起。
“没用的!克制是没用的!那块玉阙看来还是被你找到了,那是鸾鸟的馈赠,对吗?”庆恒轻轻笑了起来,“只可惜,你在名琮山时已经用了里面大半的力量,现在它已经不足为惧了,当初我只能毁了它,却没想到你还能集齐它们,可惜啊,柳仙帮了我一个大忙!”
庆恒愉悦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高兴。
“我早就知道那臭和尚和柳问仙在名琮山给我设了局,你猜我为什么知道,却还是要去?”庆恒打了个响指,不过周嘉指头短,响指没打起来,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当然不是因为我念旧情啊,这块玉阙可真是好东西,若不是不能为我所用,我都有些舍不得毁了它了。”
见黑山忍耐的神色越来越痛苦,庆恒高兴地拍起了手:“再快点!再快点,最好是等那嘴臭凡人过来,刚好看到你失去理智,屠戮我性命的样子,那场面光想想,我就开始期待了!”
“你……休想!”
“休想?”庆恒轻嗤一声,一脸阴鹜道,“我偏要想,你待如何!这天下早就该毁了,天道不公,我便叫天道覆亡!这才是神,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黑鹿鹿:屁!老子还是神兽呢!吃老子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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