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只觉眼前一变, 自己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拖拽住了，他反应也是快，上次是因为生魂不好躲闪, 他才着了道, 这次他肉身上阵, 当然不可能轻易被拉进去。
黑山见程晋出手，当即凝了一柄妖刀飞过去。
黑色的妖刀在夜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程晋见此，立刻伸手握住刀柄，对着虚空一个破风斩。瞬间, 攀援着他的无形力量一松，程晋却并未停手, 往前又虚斩了三刀，这才退到黑鹿鹿的身边。
他给了黑鹿鹿一个眼神：你怎么了？
黑山微微摇摇头，不愿告诉程亦安，自己的一缕神识被困在了壁画之内。
但他不说, 自有人替他说。
只听壁画之中传来声音：“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进来就告诉你，如何？”
这把声音并不年轻, 但也绝称不上苍老，方才程晋心神紧绷没顾得上去听, 现在想起来，刚才这声音自称……好像是老道？
他瞬间抬头看向黑鹿鹿, 能让自家师爷如此失态，这个老道莫不是——
“你是庆恒。”
对方闻言，相当爽快地道：“哦，那好像是老道曾经的法号。”
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放心，这只是老道的一缕神识, 你是个有趣的凡人，老道怎会忍心伤你性命呢。”
程晋呵笑一声，道：“这谁又能说得准呢，我只是个脆弱的凡人罢了。”
庆恒也不恼，甚至笑得相当开心，甚至还当着面搞事情：“看来这么多年，你看凡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差劲，他居然连为你涉险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如此，老道也只好肃清画境中的外来人员，此处可是老道特意为冯氏选的登仙之所，若是坏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程晋四顾，这才发现燕赤霞居然不在外面，联想到庆恒轻描淡写的语气，他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悔。
早知道庆恒会出现，他今天就不拉猫猫去巡视汤溪了，这下好了，对方有人质！他立刻看向壁画，只见佛殿之前，燕赤霞同跪地的天女们站在一处，他的眼神望着佛殿方向，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惊惧。
“慢着。”
庆恒调侃的声音很快传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然而程晋还未回答，黑山忽然就趔趄地站了起来，声音里满含杀气：“他不会去，庆恒，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说罢，黑山便挥手消散了程亦安手中的妖刀，随后用妖力将人直接送出寺庙，自己则蓄积力量，直接冲着画壁挥去。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凡人。”
“既然你喜欢，那么老道也喜欢一下好了。对于的喜欢的人，老道从来都是很宽容的。”
画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型的漩涡状力量，黑山的力量直接凭空进入壁画，竟是将佛殿的整个佛顶轰秃了。
这要是再往下一点儿，女佛的头大概就交代在这里了。
“不错的攻击，从前的你若有这般能力，就能杀了老道了，好可惜呀。”
话语里满含可惜意味，就好像如果从前的黑山真能杀了他，他会非常开心一样。黑山却听不得从前的过往，闻言愈发狠厉地攻击石壁，然而佛殿的柱子都被轰平了，壁画却依然完好无损。
“太可惜了，你应该留下那个凡人，说不定老道会对你手下留情呢。”
“哦，是吗？我就在这里，也没看出你手下留情了。”
程晋的声音强势插.入，倒是让黑山的攻击停了下来：“你回来做什么？！”
“师爷，你今天很不对劲。”太冲动了，就算是对上寻找已久的仇人，也不可能半点儿章法都没有。
庆恒却不喜欢被忽略，提高了声音道：“啊，老道要收回前言，你的眼光似乎比从前好了一些，我喜欢他。”
这话成功让黑山的脸色又臭了一个度。
程晋却半点儿不受庆恒影响，忽然道：“师爷，不要打佛殿，打佛殿广场！”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壁画中燕赤霞惊恐的方向不是佛殿，而是佛殿广场上的东西。
他不在壁画内，看不到全景，但没关系，打过就知道是不是了！
与此同时，壁画之内的燕赤霞正在努力找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他想起来了，那个刻在广场上的阵法是什么，那是古书禁制中的造神阵法。
这个阵法虽然叫造神，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掠夺阵法，他可以掠夺被供奉者的一切，甚至如果有虔诚信徒真心供奉，那么连其虔诚信徒的一切也能被掠夺。
这个阵法阴毒无比，但想要完成，却也十分苛刻，它需要所有人全身心的愿意，但凡有一点不愿，阵法就不可能完成。
燕赤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阵法。
他也是偶尔在历练途中翻阅到的，记载时间应该是在四五百年前，那一带当初野神众多，便有人通过操纵野神来掠夺信仰和阳气。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燕赤霞拼命运转体内的功法，正当他决意要催动体内经脉之力的时候，忽然一道剧烈的响声炸在他的耳边。
他忽然能动了。
燕赤霞想也未想，便出手将体内所有的法力灌注到一旁的颜娘身上：“颜娘！醒醒！你再不醒来，你就真的要死了！”
颜娘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顺从地闭上，只她脸上神情开始变幻，一会儿痛苦无比，一会儿又平和安宁，仿佛她体内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样。
燕赤霞见此，立刻加大了法力的灌注。
正事此时，白玉的广场上又落下一道响雷，碎裂的白玉糊了燕赤霞一脸。
这力量是……黑山的？！
燕赤霞还未及深想，一道响声又炸裂开来，甚至之后，接二连三炸得广场全是坑坑洼洼，但……燕道长只想骂街。
这妖王什么运气，炸了这么多下，居然一下都没砸中阵法？！
燕赤霞气得抽出一道符咒贴在离他最近的阵脚之上，大概三个呼吸的功夫，响声终于落在了阵法上。
燕赤霞舒服了。
“看来被你们发现了。”
随着黑山越来越密集的攻击，庆恒的声音也不复方才从容了：“果然，我很喜欢凡人，只有凡人是天道钟爱，特别是像你这样的聪明人。”
程晋拉不住黑鹿鹿攻击，只能跟人打嘴炮：“你知道嘴上说着喜欢，心里却半点儿不喜欢的人，在凡间有个统称吗？”
“什么统称？”
程晋一笑：“我们将他们统称为渣男，简单点来讲，他们只配被人轰成渣。”
“有趣的说法，我很喜欢。”
这个人，把喜欢当成口头禅，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但实际上来讲，口头上的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看来，你很怀念从前做人的时候。”
天地良心，程晋这话真的就是张口就来，却没想到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居然瞬间点燃了庆恒的怒火，更准确来讲，是这缕庆恒神识的怒火。
壁画的力量瞬间将黑山和程晋都吞噬了进去，程晋站稳落地，只看到断壁残垣的水娉宫。
与此同时，佛殿内一道黑芒急射而来，很快就没入了黑山的神识之中，黑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程晋立刻扶住对方：“方才那是什么？”
“那是他自己的神识，他有胆分裂神识进来，自然是要受些苦楚的。”
程晋抬头，便看到一个两米高的金甲天兵，这金甲远比他上次见到的精致许多，当然也锃亮许多。
“是不是很好看，神识没身体，随便借来用用。”
程晋相当记仇地开口：“我也收回前言，我现在开始怀疑你从前可能并不是人了。”这审美，完全突破人类底线啊。
“年轻人，还是须得嘴下留德才是。”
庆恒的话刚落下，金剑就到了程晋耳边，但此刻黑山的反应极快，他立刻反手应敌，以最快的速度替程亦安挡住了庆恒的杀招。
“你这凡人只会躲在……”
庆恒的话还没说完，程晋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金甲头盔之上，不吹不黑，这个拳头印仿佛就是天生存在一样。
“还是我来帮你塑塑形吧，一缕神识还这么猖狂！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程晋自问已经做书生修身养性许多年，能不动拳头就不动拳头，但有些时候它就是忍不住，拳头跟装了磁铁一样往人身上凑，他也不想的啊。
“你……你居然能伤到我？！”
话囫囵说完，金甲上又出现了两个坑。
广场上的阵法已经破了一小半，燕赤霞终于唤醒了颜娘，刚准备让其叫醒其他天女，程大人居然从天而降了！！！
他惊得差点把颜娘撞翻在地，当然再次直面大人的铁拳，燕赤霞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快点叫醒她们，她们再不醒来，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颜娘却惊愕地看着面前残破的天宫，好半晌才慌乱地爬起来，跑向离她最近的天女。她心中焦急又惊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眨眼醒来，天宫变成了这般模样？佛殿里的贵妃娘娘佛像呢？
但不知道为何，颜娘越跑越轻松，她心想终于要结束了啊，四百余年，她真的已经完全受够这种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程县令：我劝你耗子尾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