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晋提前发动进产房苦熬四个时辰豁出去命最后生下个七斤重大胖闺女的消息已经在宫中传开了,三妃听说以后笑了个够本,一边笑还琢磨着赶明见了宜妃非得好好恭喜她,她早先不是说孙女也照样疼,如今算是求仁得仁,喜事一桩。
因为知道胤禟对别人提不起性趣,在宜妃这边,宁楚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姑且不说交换过后宁楚克就顶着胤禟的身份给她做过心理铺垫,哪怕没那出,宜妃也想过,老九福晋开怀早应该挺能生,这胎是格格也不打紧,日子还长着,接着生呗。
这么想,她对这个孙女心无抵触,非但如此还反过来担心起儿媳妇,怕老九福晋因为头胎没生出儿子心中惶恐,为了抚慰她,宜妃在接到喜报之后立刻发下赏赐,先是给来传话的小太监打发了金锞子,又让王嬷嬷亲自走了一趟,送了好些东西往阿哥所去,也没忘记让她告诉老九福晋,生完千万好生调养,这会儿天热,坐月子是不好受,咬牙忍忍。还吩咐好生照看着格格,刚生出来身子骨弱别往外抱,过个把月再带去翊坤宫给她瞧瞧,这不用着急……
王嬷嬷说了一大堆,将话传到了,才问起胤禟这边的情况,问太医怎么说,又看了小格格一眼。
不得了,才刚出生的奶娃娃就已经能看出漂亮的轮廓了,有这样的好底子,长大以后笃定跟她额娘一样是个美人,她真没辜负自己的出身,阿玛额娘都好看,她说不准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小格格模样真真是俊!回头娘娘见了不知道多稀罕!”
曹嬷嬷就在边上,她是翊坤宫出来的人,同王嬷嬷老熟悉了,一听这话就笑道:“老姐姐可得同娘娘学上一学,小格格底子是真好,长大了八旗俊杰怕是能踏破咱府上的门槛。”
早先,里外伺候的都是心有惴惴,做奴才的要想有出息就得跟对主子,福晋进门就是隆宠不断,起点很高,要是折在这儿岂不让人吐血?
王嬷嬷一来,再听她说的这些话,就知道娘娘很重视福晋,哪怕头胎是格格也没有任何不满。
这就好,这就好啊。
悬着的心放下来以后,那些有幸见过小格格的就闲聊起来。
说小格格长得俊真不是恭维,宫里头最不缺新生儿,像这种生下来就能看出长大之后定是个美人的,着实很少。
当然也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情况,有些幼时玉雪可爱,谁见了都说是美人胚子,结果长开之后也就是个胚子到死都没美起来……不过她们相信小格格绝不是那样的,宜妃娘娘就是经年不败的美人,九爷更是男生女相,福晋就不说了,出阁之前她芳名就传遍了京城,姑且不提那性子,至少这脸美得毫无争议,有这样的阿玛额娘,小格格能平庸了?
跟着她们就想到十数年后八旗男儿竞相求娶的盛景,长得美,招人疼,格格的未来好着呢。
闲聊几句的功夫,两位嬷嬷也已谈完,王嬷嬷准备回翊坤宫复命了,临走之前叮嘱了一句:“你记得,娘娘最疼贝勒爷,很看重福晋,也喜欢小格格。头一胎生了闺女,可能是要听些闲话,咱堵不住别人的嘴,却能装聋不去听。任他们说啥都别放在心上,你约束好底下的奴才别和其他宫里的起争执,让他唱独角戏去,他说得没劲了自然会闭嘴。”
曹嬷嬷进宫多少年了,这道理自然不是说给她听得,这是在提醒那些小太监小宫女。
看大家伙儿都听进去了,王嬷嬷这才出了院子,带着人原路返回,待她走后,才有个小太监笑道:“咱们是不会出去惹事,就怕有人眼瞎非要撞刀口……”话说了一半,大家伙儿都听懂了,跟着嘿嘿一阵笑。
就怕有傻子忍不住当着爷的面胡说八道。
他们做奴才的受了气是白受,换做是爷,能灌副药把人毒哑了,既然管不住嘴以后就别说话。
王嬷嬷刚走,宁楚克就赶着忙完手边的活从书房出来了,她先吩咐钱方将额娘送来的东西登记入库,接着径直去了胤禟坐月子那屋。
胤禟人醒着,靠坐在床头走神呢,听到脚步身就扭头看了一眼,接着就看到依然顶着他那副皮囊的宁楚克。
宁楚克一眼便知他有话说,摆手让房里伺候的退下,等人退下去了,她先去小床边看了一眼,闺女正握着小拳拳睡得喷香,那乖巧可人的模样叫她满心喜爱,后知后觉想到这是胤禟拼老命生下来的,是他们血脉的延续以及白首之约红叶之盟的证明。
宁楚克想抱一抱她,又怕把睡得喷香的小姑娘吵醒了,更担心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让她不舒服,这么想着,她又把手收了回来,多看了一眼,接着退到大床边坐下。
“辛苦爷了,头胎就是这么个小胖墩,一定很不好生。”她说着就把手搭在胤禟的手背上,握了握,“昨个儿我在产房外站了那么一会儿就感觉手脚冰凉,哪怕你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喊痛,还是怕死了。”
胤禟顺手掐他一把,掐出个红印子来才想起那是自己的身体,跟着就泄气了。
“是啊,爷在产房里头也感觉死过一回,你说说,天老爷咋就那么疼你呢?十月怀胎的罪让爷受了,分娩时的痛也让爷替了,爷睡过去之前还在感谢额娘只叫我男生女相没真给我个女儿身,并且发誓说这种罪绝不要再受第二次。你听到没,我有女万事足,往后再不生了。”
这两口子说来挺像的,主意都大,都很任性。
宁楚克没同胤禟打个招呼就能收拾了刘氏郎氏并且打发周氏去烧火,还能淡定自若的忽悠一众皇子,并且在御前揽过一堆事。很多事发生的时候胤禟压根不知道,回头才听说。
所幸什么锅配什么盖,宁楚克是这样,胤禟也没好到哪儿去,天老爷让他经历了别家爷们想都不敢想的事,逼得他多出一堆人生感悟,进而从个什么都不想只顾自己爽的霸道爷们变成了能为额娘福晋着想的霸道爷们……本质还是霸道的。
昨天痛得要命的时候,他庆幸这罪自己受了,没叫宁楚克吃苦。
现在痛过了,他又任性起来。
是,我舍不得你吃苦,看你遭罪我心疼。但宝贝儿我也不想再来一次,所以咱们干脆一点,永绝后患呗。
胤禟有想过,这世上就有那种奇葩,像前头的大福晋,豁出去命也要儿子,不怕连续怀胎亏空身体宁肯死在产房里头也要生个儿子……万一宁楚克也是这种呢?
他翻来覆去琢磨,想着别家婆娘死活要生儿子那是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能永远得宠生个儿子后半生才有依靠,儿子能顶门户,闺女养大了是别人家的。
这个问题也好解决,一来她想也没有失宠那天;二来让闺女做靠山,闺女顶门户,那不就得了。
胤禟同宁楚克相处那么久,明白她不是能困在后院这一方天地里的贤妻良母;也明白她虽然能打,其实蛮娇气的,对怀孕生孩子这种事也有恐惧……将方方面面都想过之后,胤禟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能同宁楚克达成共识。
假如万一要是她疯了,非要多几个。
这种可能胤禟拒绝去想。
偏他又怕好的不灵坏的灵,索性就挑明说了。
宁楚克还愣了愣,想到前头同几位皇子开玩笑说生闺女也不怕,了不起等以后封王了请皇阿玛立女世子,叫她袭爵。看兄弟几个吓得不轻,她还半开玩笑说:“前有花木兰从军,后有穆桂英挂帅,女状元女夫子也不是没有,女世子就把你们惊住了?”
她就是这么一说,等这胎生下来她同胤禟交换回去,该咋样不还是咋样?她做回九福晋去这种事哪由得了她做主?
这会儿听胤禟说不生了,宁楚克猛的想起那日的说笑,她心里有两分波澜,没明着摆到脸上,还皱着眉头说:“额娘说,嫁做人妇就得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只一个闺女哪行?总不能让爷断了香火。”
说着她还咕哝道:“过继来的我可不想要,不然我忍一忍,替爷生一个?你痛过了,我也痛一回,这样公平。”
听到这话,胤禟就知道有戏。
他先瞥宁楚克一眼,叫他别顶着大老爷们的模样嘟嘴撒娇,看了辣眼睛,又道:“谁说一定要过继?这么小看咱闺女?咱闺女跟福晋你一样,何愁顶不起门户?”说这话时,胤禟满是促狭,只差没明说你到底哪里像个依附相公儿子过日子的内宅妇人?你忒么和老子对调之后都没人看出来的!闺女像你这样,她不袭爵真埋没了人才。
要不是到岁数必须选秀,嫁人这一项都不在宁楚克的人生规划里,更别说怀孕生孩子。
她这会儿心跳都加快了些,又问:“我手把手教出来的闺女像我是一定的,她往后一定能耐,只可惜皇家没有女世子女亲王这一说。”
胤禟听罢,笑了。
“你就知道一定没有?”
“人人都觉得宫里是天底下规矩最大的地方,这么说没错,同时,它也是天底下最不讲规矩的地方。任何事情都是咱皇阿玛说了算,规矩就是他定的,他老人家开的先河还少了?听说太皇太后身故之前时常同皇阿玛置气,总劝说要遵循旧制,皇阿玛听过没有?”
宁楚克毕竟生在大臣家中,她这眼界同胤禟总归是有差距。
听了这段,她问说:“这真能行?”
她平素很有想法,也不甘心女人只能困在后院里头,但是呢,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你最多只能做到不妄自菲薄,尽可能自己能潇洒一些,要动摇别人根本不可能。
就像娘家那头,额娘乐意宠她惯她,放任她的同时也会要求她经营形象名声。为什么经营名声?不就是要嫁个好人。嫁个好人,生下嫡子,这在几乎所有女人看来就是使命。
听胤禟说让闺女顶门户,宁楚克发自内心期待,但这个事,真的难。
她想着是爽快,可皇阿玛又没疯,能点头?
偏胤禟就告诉她,能行,就看有多大决心,够不够狠。
“以前那些朝代,除去太子之外,诸王成年以后就要去封地待着,无诏不得回京。这样藩王容易圈养私兵威胁皇权,所以说,本朝一改旧制,将皇子通通拘在京中,没上头许可不得随意出京,等于说,顶着个亲王头衔食俸禄领米粮可你威胁不了朝廷,咱闺女要袭爵不是不可能,左右就是有爵位无官身。”
说到这里,胤禟抬了抬下巴,让她端水来。
宁楚克听得正精彩,突然没了,见胤禟说得口干要喝水,她赶紧冲了杯温热的蜂蜜水来递他手上。见胤禟喝了两口,复又道:“照这么说是有可能,可皇阿玛也不傻,看咱们头胎生了闺女就准你开这种先河?”
“不是头胎,咱们统共只得一个闺女,你说皇阿玛准不准?”
宁楚克没完全理解胤禟的意思。
也不能怪她,正常人都想不到给自己下药这种事情。
她满是困惑,问:“为了让闺女袭爵私下服用避子汤,皇阿玛知道只会动怒吧?难道你打算告诉他老人家七斤是你生的你怕再让我怀孕后头还要造孽所以不想要了?”
“出什么瞎主意呢……”
“这也不是,那也不对,你倒是直说啊,急死个人了!!!”
胤禟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我准备给自己下毒,永绝后患。”
宁楚克俨然已经惊呆了,胤禟还在说呢:“左右每旬都有太医来请平安脉,爷出了这么大事他敢瞒着?笃定要告诉皇阿玛。皇阿玛总不会想到爷自个儿下毒绝自个儿的嗣,咱俩是绝无嫌疑的。假如福晋不能生,上头没准还会打其他主意,爷不能生,他能怎么着?”
“过继啊,万一让其他兄弟过继一个来?”
“你傻不傻?到时候爷因为断子绝孙性情大变,谁敢给我送儿子我就敢打破谁的头,皇阿玛还得心疼我,主动权在我手里,过继也得我松口,我偏不松口,就要咱们七斤!皇阿玛能眼睁睁看着他亲儿子郁郁而终英年早逝?”
宁楚克觉得吧,皇帝儿子那么多,死一个问题还真不大。
不过,假如儿子是因为绝嗣郁郁而终,皇帝心里笃定难受,到时候还真有可能开这个先例。左右只给爵位不许官身,让七斤招婿上门,生了儿子再继承胤禟这一支,这样肯定会引发争议,但也有操作空间。
在这个事情上,胤禟赢一手,赢一手自己给自己下毒,还要让亲爹以为他被害了转而心疼他。
为了这个十月怀胎亲自生出来的闺女,他够狠。
假如对调一下,皇阿玛像她爹崇礼那样,宁楚克一定拦着,亲爹这么疼你,这么搞他,太不是人了。不过他爹是皇上,他不折腾亲爹,亲爹也会反过来折腾亲儿子,这么想想宁楚克就不劝了,只是问他想清楚没有,别事到临头后悔,又问他万一这么干了最后还是不成呢?
“皇阿玛会不会让咱闺女袭爵我没把握;但有一点,我是七斤她爹,我要让她继承家业谁拦得住?了不起就让爵位断在我这儿,没爵位咱闺女照样当家,我回头就给她积攒家业,不领朝廷的米粮也能让她痛快过一生。”
皇家没听说有女子袭爵,但是女户在民间自古就有,能骗个爵位是最好,骗不到就让她做女家主呗,她不是女世子不是女亲王堂兄弟们就不认这个人了?
宁楚克听完真的很意外,没想到才过去一夜他就想了这么多。
瞧他这样真不是在开玩笑,他铁了心。
进一步如何,退一步又如何都想过了。
宁楚克颔首:“我是你福晋,总归是支持你的,需要做戏我陪你做戏,别的不妨事,只是额娘那头,就怕她受不住刺激。”
才醒悟过来准备当个大孝子的胤禟自然想过这一茬。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七斤的洗三礼额娘总归不会错过,届时我同额娘聊两句。”
他俩如今是对调的状态,胤禟现在是九福晋宁楚克,他以这个身份见宜妃还要说服对方,猜也猜到要怎么说服了。
“你准备将咱俩这情况告诉额娘?告诉她七斤是你亲生的,你不想再生,还准备把这闺女宠上天去?”只要胤禟过得去心里那道坎,告诉额娘不妨事,照宁楚克看来,宜妃娘娘是天底下最疼胤禟的人,让她知道没关系,以后要是再有个什么状况还能帮着打掩护,“可你早先不是宁死也不想让人知道?”
胤禟揉揉太阳穴,是啊,从八尺男儿变成个女人,这种事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传出去丢人还是其次,就怕有心人拿这点对付他。
当然额娘不算在“别人”之列,胤禟本来瞒着也有不想让她担心的考量。前一次交换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能换回来,也不好说什么时候换回来,心里没谱,说给额娘听了她不得天天记挂日日操心?假如操心之后有好结果倒也罢了,这种事,尽人事都没用,主要是听天命,所以没必要的。
如今就不同了,他把这事告诉额娘,并且要添油加醋说,说是因为小看了女人,对不起十月怀胎辛苦生下自己并且为他谋划至今的额娘,这是天老爷给的教训。
胤禟坚信,对于不争帝位的他而言,儿子不是必须的,这一点额娘笃定想得通。
甚至于说额娘会直接把孙子的问题抛到脑后,关心起他这个不同寻常的状况来。
再让福晋怀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又要吃苦受罪。
对宜妃来说,儿子和孙子当然是儿子重要,胤禟亲自生下来的七斤凭什么比不上别家阿哥?
七斤当然能顶门户!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她和别家阿哥没有区别!
胤禟坚信额娘会心疼他,给自己下药这个事,他们最亲密的三个人一定能达成共识,然后一起唱大戏忽悠皇阿玛。
……
这些细节宁楚克没问,她在关心胤禟一通之后就为七斤准备洗三礼去了。既然只得这么个独苗苗,洗三满月百日抓周一个也不能少,都要好好操持。
宁楚克在忙活的时候,胤禟又开始思考起人生来,坐月子这段时间除了胡思乱想他还真干不了什么。
他先思考了怎么才能取信于额娘,打好腹稿又猜想老天爷是什么用意,都生完了咋还没回去呢?
难道说还得把亲自吃起来这身肉减下去才能回自个儿那头?还是因为刚生完身上又酸又软又疼,天老爷是要他挨过这段时期?
要是这样真造了孽了。
胤禟正想着,就感觉一对乳儿有些发热,没一会儿就涨得难受起来,他熟门熟路揉一把,这触感浑然不似先前的绵软,摸着硬邦邦的,坚/挺得很。
这又是见了什么鬼啊!
胤禟起先没反应过来,痛着痛着忽然想到吃奶这回事……这该不会是涨奶了吧?
在经历过蹲下解手、每月按时放污血、怀孕、分娩等等一系列问题之后,他现在涨奶了?
难怪生完孩子也没换回去,敢情是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