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杀李举这件事上她不该有迟疑, 任何的迟疑都是对她被折磨致死的阿母和伤痕累累九死一生的卫庭煦的侮辱。
不能否认, 阿歆那番话让她迷茫,甚至如同警钟敲击在她的胸口。这世间会有越来越多的事情让她困惑想不明白,就像当初阿母刚刚开始教导她研读《周易》《尚书》《尔雅》等典籍时, 先让她朗读背诵,再慢慢地一句一句教导她都是什么意思。
甄文君脑子好用记得快, 可记下的只是字句,其中深远的意义时至今日都未必能够全盘理解。或许她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和经历来慢慢沉淀慢慢解读, 更有可能的是, 她这辈子都解读不了。
至少卫庭煦伤痕累累的身体让甄文君振作,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豺狼,他们不仅凶残成性而且自我标榜为“清流”, 诓骗了多少人, 甄文君绝不能也被蒙蔽。
就在卫家率私兵杀到北疆时,李举却被人生最难过的一个坎挡住了。
射中他的那支箭抹了毒-药。
冲晋弓箭手手里的所有箭矢都抹了毒-药。
战场之上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大多都身穿铠甲头顶护盔, 弓箭的力量有限, 且多是远程发力,想要射穿敌方的护具且一箭致命并不是那么容易。多数情况下很多人被射成了豪猪都还能跑出三里地去。所以当今战场之上,无论是中原古国还是周边胡族,所有人都知道在箭头上抹毒-药。只要射中了敌人,就算不射穿心肺也要让其毒发身亡。
李举本可以在七日内痊愈, 只留下指甲盖一般大小的浅浅伤痕,如果他穿了护具,哪怕是最简陋的木甲都能很好地将箭抵挡, 更不会从高处坠落了。
“如果”二字说来轻巧,自古以来无人可解。
李举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已经看不清事物了。
“陛下究竟怎么样了,毒究竟能不能除得干净?”
他隐约能听见一些声音,这是夏菁质问大夫的声音。他能够听见几个字,却无法将这些字串联在一块儿,于脑海中组成完整意思。
夏菁也知道他意识混乱,即便还睁着眼睛,问他十句话他也只能答出两个字来,所以夏菁质问大夫时并没有远离李举的病房,将大夫拉到门外就开口了。
“这……老臣也不敢确定陛下之毒究竟为何毒,只是如今毒素已入肌腠,若是能够刮肉祛毒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可是现在不只是毒,陛下从城墙上摔下来,摔到了这儿……才是致命伤。”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苦相。本来被抓到北线来他已经是很不乐意,谁知道来了北线根本没碰到伤兵残将,直接被拉来救天子了。他只是长公主府里的一个小小大夫,专门按照季节变化给李延意制定食单,让她别燥了别寒着,活脱脱的养生大夫。没想到刚来北线就被迫成了“御医”,他解释了半天自己资历尚浅医术不及没办法给天子瞧伤,可其他大夫实在跑得太快,夏菁只抓到他,差点把他手臂都给拽断了,粗着嗓子喊道:
“有什么差别么!都是大夫都能治病!如今天子重伤卧床你却一再推脱,安的是什么心?莫非长公主在出发前交待过你不许给天子看病么!可是在来北线之前就想着要让天子宾天?!说!是不是长公主指使你这么做的!”
被突然扣了这么一个大帽子大夫吓坏了:“没没没我从来没这么说过!你不要栽赃陷害!我只是……”
“那便好了!一定要将天子治好,否则,你自己心中有数!”
这位大夫娶妻十多年去年才刚刚诞下一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实在不愿意死在异乡,便硬着头皮上了。可惜李举伤势太重无力回天,即便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都难将他治好。
夏菁见他的表情不像在说笑,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眼前一黑,重重地“哎”了一声。
“如今在此重要关头天子竟……”夏菁低着头思索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大夫。
大夫见他手臂抬起悄悄摸向了腰间长刀,大惊失色掉头就跑。夏菁两步追上去一刀斩在他后背上,大夫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夏菁一脚踏在他身上,大刀穿喉而过,拔起来时血喷在长廊的地面和墙上。
“传我的指令……”夏菁对身后一直候着的虎贲军士兵道,“凡接触过天子的大夫,格杀勿论!”
“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甄文君想要找个大夫看看身上的伤竟找不到。卫庭煦说她带了上百号的大夫来前线,前几日还都在城中给伤员诊治,怎么一眨眼全不见了?
“李举将崩。”
在听到甄文君提及大夫全都消失一事后,卫庭煦很快得出了结论。
甄文君思绪一转便明白了:“原来如此,李举生死关系重大,若是让他死在前线不仅会让冲晋大军立即击溃北线,更是能教长公主一手握紧禁苑。所以就算他已经死了,这死讯也是不能向外传的。所以他们杀掉了所有知悉李举伤势的大夫。”
卫庭煦笑了一笑:“此举当真欲盖弥彰,本来没人知道他要崩了,如今大夫大规模被杀完完全全验证了李举已是苟延残喘。不过我估计在来北线之前他肯定已经留下诏书,很有可能在诸王之中选择一位继承帝位……”想到此处卫庭煦立即让甄文君寻来笔墨,她迅速写下五封完全不同藏着字验的信,交给了五位信使,让他们分头在不同时间往汝宁出发,将消息传给李延意。
李延意很快便收到了来自卫庭煦的密信,信上乃是《短歌行》的两句“周西伯昌,怀此圣德。三分天下,而有其二。”对比她们曾经约定好的暗语,“三”便是李举将死,“二”便是“剪除王爷”。
李延意早就将暗语全部记在心中,这封密信即便让别人瞧见也完全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这世上只有李延意和卫庭煦两个人知道。
李延意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虽然不知道李举会将帝位传给哪位王爷,不过目标还是很好确定的。
大聿王爷有二十八位,除去年幼无知不能委以重任和老迈体衰半截身体已经入土的,再去掉李延意一派的六位,剩下的只有三位――丰阳王李貌、明江王李卉和淮安王李格。李貌四十三岁虽是正当年,可长期吸食芙蓉散已经掉光了牙齿;明江王李卉本是年轻才俊,不过十分好色,李延意早从六年前开始不停地往他王府中送美人美酒,让他迷醉在酒池肉林之中荒废光阴。这两人不足为惧,剩下的只有淮安王李格最有可能。李格字康颂,自小便被誉为神童。他和李举往来不算密切,却是唯一公开指责过“药石误国”的王爷。
李延意和卫庭煦一致觉得此人可能性最大。
李延意知道,要杀李貌和李卉都不难,李延意早也在他们身边埋下了棋子,到了时间横刀一抹脖子便是,难就难在如何取李格之命。
卫庭煦跟她说,但凡是人便会有弱点,李格看上去似乎完美无缺,那是因为对这个人还不够了解。只要让探子日夜不停地盯梢,他一定会露出破绽。
就在甄文君北征之后的一个月,她们总算找到了李格的破绽。李延意和卫庭煦相视一笑――这个破绽十分致命。
李格居然酷爱炼丹。
卫庭煦要随着卫景安前往孟梁之时李延意已经在暗中下手,李格服下了掺杂在丹药里的第一剂毒-药。
“等你凯旋而归!”李延意一身锦绣长袍矗立在春日的汝宁城门口,卫庭煦已经从她的眼中看见了势在必得的王者之气,“到那个时候……”李延意回头看着高耸的城墙,这三朝古都,“这里,便要易主了。”
其实李延意非常想上前线,她们所指定的计划之中她是必须上前线打几场仗用来拢获人心的。可是后来李举出其不意地坚持亲征让她们的计划改变,由收获民心迅速转成取李举性命。这是个冒险却又极其有效的策略。只要李举能死一切好说。
李延意在汝宁一直与谢扶宸周旋,两人各自掌握手中的棋子,等待一发将军,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的机会。李延意离不开汝宁,谢扶宸自然也不敢走,她们俩互相牵制着争斗着,在谢扶宸慢慢疲软之时,就连老天也在帮助李延意。且卫家的雄厚实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展露。
卫纶的长子卫子修被害之后,卫纶让剩下的子嗣们统统收敛灵性才能,低调行事。卫景安一向崇拜大哥,在所有兄弟之中只有他能够和大哥比肩。正因如此,一直到他二十五岁时卫纶才让他到司康校尉之下做一名小小的从事,时不时到汝宁周边监督巡查,是个再小不过闲职。
卫景安一肚子的雄才伟略与抱负并没有在日复一日的无聊巡查中被磨平,寂寞孤独让他愈发尖锐。怕人发现,他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能习武读书。他知道父亲让他韬光养晦是为了什么,他要为大哥报仇,要为卫家出这口气!
如今总算等到了最好的时机,卫景安终于能够将内心那匹野马释放,他要踏平这些可怜的枯草,他要横刀立马杀上北方,让冲晋人知道大聿男儿的厉害!
蛰伏多年的卫家次子卫景安终于找到了机会上阵杀敌,蕴藏在身体内近十年的力量迸发,犹如苍龙在野大杀四方。
卫家厚积薄发,无论是卫景安还是卫庭煦都极具杀伤力。
而谢扶宸嫡出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死了,女儿阿歆二十岁之后便和他疏远了,其中的原因和李延意有莫大的关系,谢扶宸知道,他也从未责怪阿歆任何。甚至在他知晓冯坤为了挑拨李延意和卫庭煦,居然以阿歆为棋子时大为光火,借着卫庭煦的计谋彻底把冯氏一族斩杀,不过,对于他来说并不算解气。
除了嫡系之外,庶出的子女们大多都不够聪明,并不让谢扶宸满意。他的夫人去世得太早,只留下两男一女,而之后相遇的阿穹……
春天即将走到尽头,天空中的星星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坐在庭院中的谢扶宸手里不断地翻动那片小小的竹片,竹片上写着李举重伤的消息。
面前一杯冷酒形单影只,如同杯中残月。
其实还是有一个机会的,还有一个办法能够瞬间扭转现在极其被动的局面。只要他开口,卫庭煦会死,李延意缺少了这个重要的智囊想要将她扳倒并不算难事。
这当然是最好的情况,可若是有意外呢?若是最终他没能将局面彻底掌握在手呢?就像他在入局之前以为自己已经考虑到千万种情况,策无遗算,谁知到了今日即将面临满盘皆输的情况。
他摊开手掌,仿佛又看见那只常年征战已经被晒得黝黑的手指顺着他的掌纹道:
“脑纹细若蛛丝,当真是才高八斗聪明绝伦。不过……”
“不过什么?”谢扶宸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含着蜜一样甜的笑意凝视眼前的女子,女子戳了戳他的手掌道:
“不过命短。”
谢扶宸哈哈大笑:“不过是昨日偷你的剑耍了一番,今日便咒起我了?”
“不啊。”女子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我是说真的。看,我的生命线比你更短。”
当初以为只是一句玩笑,早就抛之脑后,竟在家今夜又想起。
没想到阿穹除了拥有旷古烁今的智勇外,居然还真的会看手相。
谢扶宸呵呵地笑,笑一次喝一杯,孤夜长风,一壶酒很快喝完了。
就在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等待李举真正断气,要将他的死讯死死包住先打退冲晋大军再说,亦或者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驾崩一事挖出来昭告天下以达成己方目的的时候,李举忽然起身下床了。
一直守在外的夏菁和阿歆听到动静立即进屋,看见李举身上挂着件薄薄的单衣,站在满是药味的屋子里,正打算开窗。
“陛下!”夏菁急忙道,“陛下重伤未愈不能开窗!若是再着风寒恐怕有损龙体!”
李举回头看他,夏菁的脸和庚太后的脸重合在一块儿。
庚太后也是这样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许他做这个不许他做那个。
“寡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李举轻轻地问道。
“臣不敢。”夏菁被李举堵得哑口无言,跪在门口也没走,错愕地看向阿歆。阿歆什么也没说,就仔细看着李举。
李举将窗打开,风依旧很凉,但他似乎嗅到了些花香。
“寡人昏迷了多久。”李举问道。
“已经有……二十日。”见李举突然有了精神,夏菁内心非常恐慌。
这乃是回光返照之相,怕天子随时都有可能晏驾。
“居然已经昏迷了这么久……谢氏。”李举指着阿歆道,“你不去守卫孟梁,在此盯着寡人作甚?咳咳咳……你,快去,不必担心寡人!”
阿歆和夏菁都很疑惑,李举的伤莫非真的误打误撞被李延意的倒霉大夫给治好了?
李举的确命大。
那倒霉大夫本来就只会开些调理妇女身子的方子,一上前线遇到了重伤的天子可当真吓坏他。硬着头皮连猜带蒙下了几服药后李举病得更重,大夫一摸他的脉象已经弱得无力回天,想着反正都要给他陪葬,不如最后搏一把,生死看天。
大夫又是一大顿的猛药灌下去以针灸给颅内放血,让李举吐了三天三夜头疼欲裂,还真将毒素吐出不少,又用诸多珍贵药材吊着气儿,以毒攻毒,活了下来。天子的命是保住了,可惜大夫本人已经看不到今日。
阿歆又在解县守了两日,见李举的身体越来越好,乃是稳定的康复迹象,还有夏菁等虎贲军守候在旁,伤好得七七八八的阿歆立即赶往了孟梁,和哈尔茨决一死战。
甄文君知道阿歆离开解县去了孟梁,卫景安也在那儿,此刻的孟梁是怎样的龙腾虎跃完全可以想象。甄文君非常想要去孟梁助卫景安一臂之力,痛杀胡贼。这事儿若是跟卫庭煦说的话她应该会答应,毕竟帮助卫家人立功杀贼那是一等一的好事。
未成想孟梁还没去,她便在无意间撞见了天大的阴谋。
卫庭煦来到北线,随行不仅将甄文君的战马小雪给带来了,还带了几大车的米和肉。这几个月来甄文君已经将这儿的树从树皮到树根,里里外外吃了个遍,嘴都要吃烂了,几乎都要忘记肉是什么滋味。卫庭煦特意煮了一大锅焖猪手,百步之外甄文君就闻到了香味儿。
“文君,我是不是饿昏了头产生幻觉了?”和她一块儿闻到肉香的阿希紧紧扒着她,鼻孔一张一合。
“不,绝对是肉!”
“还是猪手!”
“放了香料!”
“又油又糯!”
“我的阿母哟!”
两人跟杀胡贼似的杀红了眼寻着香味飞奔,没想到跑着跑着跑到了自己家门口。她俩不解地看了一眼,小心地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肉香差点儿让她们魂飞魄散。
熟悉的小破屋子在灵璧和小花的手中焕然一新,破损漏风的墙角和裂纹全部被补好,左高右低的桌子缺腿的椅子全都被修好了,连床上的被褥都被叠得整整齐齐。卫庭煦坐在正对着大门口的木桌之后,面若美玉一身紫貂大衣,正对着她们笑。
“哎哟喂。”阿希往后一仰差点儿摔回去,“哪儿来的仙女姐姐。”
其实小屋只是整齐了而已,陈设基本没变,只因为卫庭煦的到来让此处实打实的蓬荜生辉。
甄文君看了眼灶台上那口不停冒烟的锅,小花和灵璧正在添柴。
就是这锅散发的香味!
甄文君就要伸手掀锅盖,被灵璧一柴火给打了回来。
“谁让你伸手了?还没煮好呢!”灵璧嫌弃道,“而且女郎在这儿还没发话你就扒食儿,成何体统!”
甄文君万分委屈:“我我我就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猪手!我都快饿疯了!”
卫庭煦柔声细语道:“灵璧,别逗她了,本来就是煮给她吃的。”
没想到卫庭煦一改往日的阴冷,言语间相当宠溺,让甄文君受宠若惊。不过甄文君还是有些担心的,试探道:
“姐姐,这锅猪手不会是……嗯,不会是你亲自下厨的吧?”
卫庭煦笑容不改:“好,这锅小花亲手炖的猪手就拿去分给其他的将士们吧。大家都很辛苦,肯定也想尝尝肉味。”
“别别别,姐姐,是我错了,千万别分出去,我好不容易捞着点儿荤腥。”甄文君认错的速度倒是飞快。
猪手煮好出锅,端上来时肉已经被煮化了不少融在汤中,让汤也成为白色的。一大锅香喷喷的猪手和许久不见的心上人就在眼前,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么?
甄文君吃了一口软糯的猪手,肉入口即化带下来甄文君两行眼泪。
活着真好,活着真好啊……
阿希躲在墙角直吞口水,甄文君发现她没过来,一边啃猪手一边道:“做什么呢阿希!快来吃猪手!好吃到你能将自个儿的手都吃下去!”
“我……我我不太合适过去吧。”阿希嘴上这么说,腿已经往前迈了好几步了。
“没什么,你是文君的朋友那便是我们的客人。”卫庭煦今日难得的和蔼,“来一块儿吃点……”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阿希就飞到甄文君身边,兴奋地两眼冒星:
“那我就不客气了?!”
甄文君给她夹了一块大的:“吃吃吃!甭客气!”
看阿希吃得兴致勃勃,一桌人其乐融融,甄文君想到了阿母。
阿母你看,这些人或许是我从今往后要守护的家人。
吃饱喝足后甄文君和灵璧一块儿去城外挖野菜。
北方的春日虽然短暂,可也是有些暖意的。在冻土之下埋了一整个漫长冬日的野草正卯足了劲儿往上冒头。她们俩越扒越起劲,从城墙边一直拔到了郊外的野林子里。
卫庭煦将她的云中飞雪带来了,她摸着许久不见的马儿颇为亲切,见灵璧走了一路没有要停的意思,似乎想要往更深处走。
“咱们还是别再往外走了,不知道野外会有什么危险。就算不遇到冲晋,遇到几只雪狼也容易没命。”她抖了抖大半竹编的野草道,“这些也够吃上几顿的了。”
“哈?这些?过了水恐怕都不够你半口的。”灵璧往林子深处探了探道,“我看那根烂木头边上有一大片,比咱们刚才拔的所有加起来都要多。咱们拔完那片就回去吧。”
“那么远?”
灵璧笑道:“你怕就先回去。”说完便径直往木头的方向走去。
甄文君知道她仗着身怀武艺平日里也大胆惯了,此时卫庭煦不在侧更没什么好记挂,为了给城中饥饿的伤兵们多一口粮食,灵璧姐姐不惜涉险。甄文君也跟了上去。
既没有胡贼也没有雪狼,她们遇到了一个飞驰而过的急行军人。
那人骑着矮小的马驹,此马跑得飞快,马蹄被裹上了布,踢在地面上发出极小的闷响。此人犹如一只鬼魂在白森森的树林里一晃而过。
甄文君还是认出了此人乃是一直护在李举身边的虎贲士兵。
奇怪。
甄文君和灵璧躲在树杈之后,纳闷不已。
李举重伤未愈,李延意的势力又进入到解县,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夏菁居然会让手下离开解县?看此人前去的方向乃是孟梁。
这虎贲士兵并不像传令兵倒是个刺客。
他要去孟梁做什么?
甄文君脑中乍现一件万分可怕的事,容不得她多想,立即将竹编摞到灵璧手臂上,跳上云中作势要走。
“你!你要干嘛去!”灵璧压低声音道。
“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甄文君没时间解释,踢了马肚子,迅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