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别墅只有一位佣人和一位管家, 如今佣人去叫人,会客厅只剩下管家。
安想死死按着安宝珠的脑袋,让她的脸狠贴在矮桌上, 另一只手握着水果刀,刀尖抵在她脖颈处, 只要安宝珠乱动一下,锐利的刀刃便会轻而易举划破她娇嫩的皮肤。
安宝珠不满十八, 没有觉醒任何能力。
苏醒之后的安想力气大了许多许多, 可以让她轻易制服安宝珠。安想怀疑自己的血族能力就是力气大, 这个念头让安想硬气不少, 一时间让她的神情变得格外嚣张。
“安想你有病啊?!你放开我!!”安宝珠吓到破口大骂。
她以前不把安想放在眼里,如今却被瞧不起的姐姐毫无尊严地按在桌上,心里又气又怕, 更多的是屈辱。
安想懒得搭理, 耐心等待着安禾源过来。
她算是明白,安家人都有病, 包括安彦泽。安彦泽刚才说的那番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些年来安想只把他当哥哥, 别无二心, 就算安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她也不在乎。
安彦泽愧疚也好, 补偿也好, 不管出于哪个都让她过了一段好日子, 所以她不怪罪他。
可是……
安想无法接受和他在一起, 只有这件事是万万不可的。
今天过后她对这个家再无任何奢望,只想离开,远远离开。
门外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安禾源和邰兰宜双双进门。
“妈!!”
“妈你救救我!!!”
安宝珠不顾形象地嘶吼求助,眼泪鼻涕混作一团流了下来。
安宝珠是夫妻俩的宝贝疙瘩,从小到大捧在手心宠的,哪见她这样狼狈过。再看架在她脖颈上的水果刀,邰兰宜心都凉了。
“安想,你疯了吗——!”
“安想,你放开你妹妹!!!”
安想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她一把揪住安宝珠头发,用力将她拽起,将冰凉的刀刃紧紧抵在女孩纤细的脖颈上,双眸平静无波,“让我放了你们女儿,可以。”
三人面色一喜,紧接着又听她说:“写一份断绝亲子关系的声明,表示自愿与我断绝关系,写完按上手印,我放她走。”
这话说完,两人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安想,你什么意思?”
安想面露不耐,手上力气加大,安宝珠被迫仰着头,从脖子上传来的痛楚让她惊慌失措,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写。”
“想……”
“我说了写!!”她失去耐性,刀子一转割破安宝珠的臂膀,涌出来的血腥味令在场所有人恍惚三秒。她的血液味不太好闻,安想提不起食欲,反而很是厌恶。
这个妹妹自小嚣张跋扈,没少欺负她。
安想对她没有怜悯,只留恨意在心底撕扯。
她想不通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安宝珠有的她没有?为什么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里,她卑微乞求着父母的怜悯,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伤害。
安想死过一次后才明白,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既然父母不要她这个女儿,那么她也不稀罕。
邰兰宜见心爱的女儿见了红,当下惊愕失色,“别别别,我们写,我们写,安想你别激动。”她推搡着身边的丈夫,“去写声明,给她写!!”
安禾源眉梢猛跳,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没纸。”
“泽哥,你这里有纸吗?”安想不客气地问。
她下巴微扬,趾高气昂,看起来像是只凶巴巴的猫崽子。
安彦泽很意外看到她的另外一面,包容般地笑了笑,命令旁人:“去拿纸。”
佣人很快找来笔记本,安禾源在胁迫之下写好断绝声明。这段时间没人敢上来,别墅里的佣人和管家只听安彦泽的话,夫妻俩只带来安宝珠,邰兰宜又担心女儿安危,自然不敢动手。
“好了。”安禾源将写好的声明送过来。
安想匆匆扫了一眼,“车钥匙。”
“什么?!”
“车钥匙一起给我。”安想重复一遍,“还有你身上的卡和密码,全部给我。”
安禾源狠狠磨着后槽牙,恨不得将安想碎尸万段。
安宝珠愈来愈怕,扯着嗓子喊救命,他头痛欲裂,僵持之中终于妥协,叫来司机把车钥匙把车钥匙丢在桌上,又抽出一张银行.卡。安想单手把东西捞入怀里,架住安宝珠向门外走。
她知道安彦泽向着她这边,于是肆无忌惮起来。
安禾源的车停在门口,安想把安宝珠丢进去,不顾父母尖叫,快速上车。
安宝珠四肢冰凉,全身战栗,她瞪大眼睛惊恐看着安想,“你、你会开车吗?!”
“大概会。”
这个回答吓得安宝珠心都要跳出来了,“安想你疯了是不是!你快放我下去!爸妈已经把东西给你了,放我下去!”
安宝珠在车里吼,邰兰宜在车外叫,只不过轿车隔音好,安想只看到夫妻俩慌乱的表情和一张一合的嘴唇。安彦泽在夫妻俩的后面干站着,表情幽深,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
她收敛视线,发动汽车。
“安想——!”
安想双手把着方向盘,一踩油门,车子歪歪扭扭驶上马路。
“妈!!”安宝珠尖叫不断,一张脸蛋吓至惨白。
安想唇瓣紧抿,她的脑海没有学车的记忆,潜意识却熟知车内操作。只不过开得不是很好,车子歪过来歪过去,每歪一下安宝珠都会尖叫一嗓子。
行驶出一段路,安想一个急刹把车子停在路边,安宝珠身体踉跄,脑袋重重磕在前椅上,她还没来得及骂,就迎上安想冰冷不耐的视线,“滚下去。”
“滚就滚!”安宝珠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瞪她一眼,毫不留恋的开门下车。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安想便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安宝珠跺跺脚,转身往回走。
别墅里已乱了套,邰兰宜和安禾源过来时就开了一辆车,如今被安想劫走,就算他们想追也没办法。夫妻两人急得团团转,偏偏安彦像局外人一样没任何表示。
安禾源越看越气,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安彦泽,还不快叫人把你妹妹带回来!”
安彦泽挑眉:“不急。”
“你说什么?”
“叔叔你来,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他转身向书房走,安禾源皱皱眉,隐约觉得有鬼。但他自信安彦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生事,于是放心跟着他进入书房。
“什么东西。”
安彦泽没说话,垂眸将门反锁,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再看到文件上的内容时,安禾源表情骤变。
啪!
他重重把文件摔在地上,目眦尽裂:“安彦泽,你敢!”
文件翻开一页,开头赫然是遗书两字。
他姿态从容,弯腰捡起拟好的遗书放于桌面,语气淡淡:“叔叔,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把位置让出来,我会让你们二老安度晚年,可是您好像并不接受。”
“安彦泽,这些年我对你不薄,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忤逆我的吗?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不会签。”
安彦泽神色未变,“除非你死了,这可是你说的。”
安禾源额头跳动,不禁后退两步:“安彦泽,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当然是做早就想做的事。
书房的窗帘紧拉着,没有光进入,站在安禾源对面的青年面无表情,眼底是摄人的红光。
“叔叔,您还记得您的三弟吗?”
安禾源脸色骤变。
安家老三和老四是双生,老四正是安彦泽的父亲。一次飞机事故意外带走安彦泽的父母,之后安彦泽便被安家老三带回去照顾。老三脾性温和,又与父亲模样相同,安彦泽几乎把三叔叔当成父亲般敬重。
然而美好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三叔叔与人类女子相恋,婚后没多久便为安彦泽生下一个可爱的弟弟,没想到这一切是灾难的开端。
一场大火带走三人性命,再次让安彦泽变得孤苦无依。
那时安彦泽只有五岁,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安禾源的手笔,安禾源厌恶人类更厌恶混血,哪怕是血亲都不会心慈手软。
——恨意的种子就此埋下。
再后来安彦泽被他们带回家,早早觉醒的能力被安禾源觊觎。
“您身上有着我为你夺取来的五百年寿命,五百年不够换一个安氏吗?”安彦泽步步逼近,冷冽的眉眼让安禾源骤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初任由他捏圆搓扁的少年。
“你、要报复我?”安禾源声线颤抖,声腔语调满是震惊愕然。
安彦泽只想要一个安氏的话他肯定会给,可是现在看来不单单如此。
安彦泽是想要他的命!
“只是一命偿一命,谈何报复?”
安彦泽已走到安禾源面前,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便将半条手臂穿透安禾源的胸膛。
剧烈的痛楚让四肢紧绷,全身肌肉战栗抖动。
金色光球源源不断向外涌出,迅速减少的寿命让安禾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老态。
十年。
二十年。
五十年。
一百年。
四百年……
他的皮肤开始干瘪,水分跟随着光球流失,眼珠浑浊,牙齿掉落,头发一根接一根减少。
在安禾源经历生命缩减之痛时,安彦泽同样要承受双倍的痛楚,这是能力所带来的反噬作用。
还剩下一个月……
安禾源只能再活一个月。
安彦泽满足收了手。
刚才还高大的中年男子轰然倒塌,像爬虫般蜷缩在地上剧烈喘息,声音沉闷难听。
安彦泽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丑陋的老态,“你今天要是不来,你还能多活几个月,可你偏偏把注意打到想想身上……”
安禾源说不出话,凸出的眼球愤恨凝视着他。
他嗤笑着踢了踢安禾源的脑袋,“至于那份遗书,签与不签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安彦泽半蹲在安禾源面前,眯着眼慢吞吞说,“董事长身患怪症难以任职,我身为公司副董必须拿出作为,不久后公司的资金情况会得到改善,原本的财政危机迎刃而解,股东们见你病重难挨,自然会考虑让你卸职。”
话到如今,安禾源已经全部明白。
“你……”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是你……动的手脚。”
公司的财政危机也好,故意泄露安想在这里的消息也好,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安彦泽要引他入局,安彦泽要害死他……
意识到这一切的安禾源急火攻心,竟活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安彦泽毫不在乎他发青的脸色,继续道:“再然后,我会发现夫人那边偷偷挪用公款,这才导致资金链短缺。你也知道管理局那边盯了你们许久,相信他们不会对我的举报视而不见。”
安家祸害事做了不少,奈何没有留下证据,就算管理局想拉他们下马也没有法子,如今一来倒是完美的借口。
安彦泽起身松了松领带,眼睑低垂,满目阴冷。他接连朝着安禾源的肚子踹了几脚,“老东西,再你害死你的弟弟,害死安想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凡你有一丝怜悯,我都不会做到这样绝情。”
他始终记得三叔叔死时的笑容,也记得那个可怜的孩子。
——他的弟弟,刚出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便被残忍带走。
安彦泽累了,闭着眼坐回到沙发上。
他倒是不担心安想,安想没有身份证难以出城,把她找回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接下来他只要处理完邰兰宜和安宝珠,稳定在公司的地位,便能给安想一个安稳的人生。
他说过,会保护她。
安彦泽睁开双眸,眼底清明一片。
正在开车的安想突然重重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继续看路。
这条道路偏僻,半天都没见一辆车。安想将导航调至银行,放慢车速缓缓行驶。她不怕安禾源派人过来,A城没有他的业务,车又被他开走,一时半会追不上她。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取钱。
可是……身份证怎么办?
没有身份证无法出城,也没办法住酒店,就算有钱也是寸步难行。
陷入难题的安想思绪一恍,只是这片刻的分神便让轿车失去控制。她回过神急忙抱紧方向盘,车身还没摆正,就见一辆黑色越野车迎面而来。
安想瞳孔缩紧,吓得倒吸口凉气。
她死死抱方向盘,脚下猛踩刹车。
然而为时已晚——
眼看两车将要冲撞在一起,迎面的黑色越野车来了个极限漂移,以分毫之差与她擦身而过,随即只听剧烈一声响动,越野车撞上护栏,车头深陷下一角。
安想呼吸急促,额头后背全是汗水。
完了……
出人命了……
她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哆哆嗦嗦开门下车向越野车接近。
没等走两步,就见一个人从驾驶座爬了出来。
安想脚步骤停,胆战心惊地打量着他。
那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四肢健全,完好无损,看起来没受外伤,至于受没受内伤就不清楚了。
安想吞咽口唾沫,小心翼翼接近:“那个……先生你还好吗?”
低着头的男人瞬间抬眸,目光直勾勾落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皆是沉默。
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安想谨慎打量着他。
男人眉入远山,凤眼清冷,五官比安彦泽还要出色。此时他衣衫褶皱,发丝凌乱,额头顶着一道伤痕,渗出的些许血迹顿时引起她的注意,那股血腥气淡淡飘散在空气里,安想不由自主嗅了嗅,这么一嗅便迈不开腿儿了。
好、好香。
好想吸!!
饿了好几天肚子,只勉强尝过安彦泽手指头的安想没出息地舔了舔嘴唇,盯着他的眼神无比炽热。
“想想。”
寂静的山野里,男人声线喑哑又缱绻。
绿色的灵魂就在他眼前,裴以舟知道——她回来了。
“啊?”安想回过神,“你知道我名字?”
安想的眼神满是陌生,随即警惕后退,“你是我爸的人?”
裴以舟眉头一拧,眸光闪了闪,“不是。”
“那你……”
安想话音未落,就见刚才还好生生站着的男人立马躺倒在地,倒地的动作干脆又熟练,像是做过千百次。
他捂着脑袋,面无表情又好整以暇地说:“我受伤了,你要对我负责。”
“……?”
“……??”
“啊??”
作者有话要说: 裴总:碰瓷我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