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老两口已经很久没吃的这么饱了, 倒不是说他们吃不起饭,而是人上了年纪, 胃口也跟着衰减,吃个七八分饱就停筷子也是常事。
可今天呢,红烧茄子、西红柿炖牛腩,再加一个凉拌菠菜,硬是吃的肚子撑了, 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停了筷子。
专门跑过来蹭饭的江老爷子也吃的沟满壕平, 最后摸了摸肚子,咂舌说:“小竹,你这手艺可比那些什么五星级酒店里的好多了,我活了这么多年,酒店餐馆的去过不少, 但要说味道,就数你今儿做的最好!”
“好吧?”燕琅还没说话,孟爷爷就得意洋洋道:“我们俩每天都有的吃, 羡慕死你个老东西!”
孟家发生的事情江老爷子也知道, 看老友一夜之间头发全都白了,也是心有戚戚,现在看他得意欣喜的样子,倒是十分欣慰,也不跟他对呛了, 而是顺着话头说了句:“是啊, 你有福气, 不像我,孙子成天在外边儿野,别说给我做饭了,回家拍个黄瓜都费劲。”
孟爷爷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燕琅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边,又洗了草莓端过去,叫几个老人吃着解腻,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打声招呼出门,趁没人注意,直接进了空间。
今天上午她种下的蔬菜都发了芽,果树也已经抽叶,最大的那棵樱桃树已经开花了,细碎的白色花瓣点缀在枝叶间,清新而又宜人。
燕琅清点了一下果蔬的数量,觉得差不多了,就从空间里边出来,开着车在这附近闲逛,想找个靠谱点的地方开店。
系统咔嚓咔嚓的吃着空间里出产的黄瓜,说:“你想找个什么地方?跟我说,我帮你搜索一下,不比你这么开车跑省事吗。”
燕琅纯粹是灯下黑,居然把这么个助力给忘了,她拍拍脑门,找个地方停下车,说:“孟家老两口年纪大了,我不想离得太远,饭馆开在附近就最好了,再说,我也不打算走中低端市场,我就一个人,忙不过来,找个好点的位置,做生意也方便。”
系统出产的果蔬堪称是世界独一份,灵泉浇灌着长大,吃了对人的身体好,开个高价也是正常,再说做买卖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价格贴在墙上,有意者进就是了。
系统说了句“等等啊”,就开始展开搜索,这么过了一分钟,它忍不住说:“孟家老两口挺有钱啊。”
燕琅不解道:“什么?”
系统发了个坐标过去,说:“这条街上店铺的产权都是孟老爷子的,我看看——哦,他父亲是历史学教授,专门买了房子放研究资料和文物,后来也一直没卖,谁知道地价就这么飙升上去了呢。”
燕琅看了一眼位置,也楞了一下,又摇头失笑,说:“得,那咱们就回去啃老吧。”
孟竹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燕琅晚上回去也没直接提,一边用培根把金针菇卷起来,一边说:“我就想找个地方,位置别太偏,最好在三环里,回家近,能消费的客人也多,就是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合适的……”
她这么一说,孟老爷子就想起来了,推了推老伴,说:“咱们家不是还有几间房子专门用来放东西吗?干脆去收拾一间出来给小竹用,现在房租多贵啊,她这儿刚开张,盈利能不能付得起房租都不一定呢。”
孟奶奶说:“行,那咱们明天就去收拾,再找个靠谱的装修团队,用不了多久就能营业了。”
燕琅也没跟他们客气,笑吟吟的说了声“谢谢爷爷奶奶”,就把培根金针菇卷儿下了锅。
炖锅里的红烧肉正咕嘟着,香气透过半开的锅盖袅袅飘了出去,旁边是清爽可口的凉拌土豆丝,淋上一点香油就能上桌了。
江老爷子在门外咳了一声,说:“老孟啊,你们又吃什么呢?好香啊!”
孟爷爷隔着门喊:“姓江的你怎么还好意思来?臭不要脸!”
“我可不是空手来的,”江老爷子美滋滋的说:“我把老邓也叫过来了!”
“……”孟爷爷:“????”
邓老爷子脸皮比江老爷子薄一点,说:“老孟,开门啊,我带酒了,陈酿,可香了。”
孟爷爷黑着脸去把门打开了,外边儿两个头发白了大半的老头儿笑呵呵的进来,说:“小竹辛苦你啦,我们又来蹭饭了,你不嫌烦吧?”
他们过来蹭饭是其次,想多陪陪老朋友,叫他先过去丧子之痛这个坎儿才是真的,几十年的交情了,实在是不忍心看孟爷爷再颓唐伤心下去。
燕琅不在的时候,都是左邻右舍陪着两个老人打发时间,她心里边只有感激,听完忙笑着说:“快别这么说,两位爷爷不嫌弃就行。”
培根金针菇卷儿,红烧肉,凉拌土豆丝,总共也才三个菜,但桌上可是有五个人呢。
燕琅又从冰箱里找了些虾仁出来,打上几个鸡蛋,添上料酒、白胡椒粉和适量的盐,简简单单的又做了个虾仁鸡蛋,凑够了四个菜。
几个人边吃边喝,气氛十分和睦,晚上九点多才散,临走时都对燕琅的厨艺赞不绝口,邓老爷子还很热心的问:“有男朋友没有啊?没有的话爷爷帮你介绍一个。”
燕琅笑着说了声“不急”,孟爷爷便会意的说:“你们家那些歪瓜裂枣,我们小竹可看不上。”
邓老爷子哈哈大笑,抬手点了点他,向孟家人道别,跟江老爷子一起回家去了。
孟家老两口上了年纪,又因为儿子儿媳的意外离世大受打击,好在他们身体底子不错,燕琅又用灵泉水补着,硬生生给扭回去了,脸色瞧着也红润许多。
他们骨子里都是老一辈人的勤恳作风,既然决定要帮孙女开店,第二天吃完早饭,就跟燕琅一块去收拾店面了。
一条街都是孟老爷子的,等到了地方,老人家大手一挥,说看上那间要那间,只要孙女喜欢,都拿去也行。
燕琅好笑之余,又实在感动,她没挑临街的店铺,而是找了一家位置靠里,门前种了几棵杨树的房子,说:“就这个吧,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她决定了,老两口也没意见,找出钥匙来把门打开,三个人一起收拾里边堆放的东西。
室内大概有一百多平的样子,开家小饭馆是绰绰有余了,燕琅把这地方收拾出来,就联系了装修公司,把自己制定好的装修方案交付给对方,就只等着一个月后开张。
她之前在网上订购的栅栏到了,燕琅拎着工具包进了空间,轻轻松松给安装好了,完事就去郊外的农场里买鸡鸭鹅羊,到时候一起送进空间,做成稳定的肉类供应。
孙女要开饭馆了,孟家老两口也算是找到了工作,闲来无事就去饭馆那儿溜达一圈,看看装修到哪一步了,又一起参详着该订什么样式的桌椅和餐具,很是乐在其中。
燕琅给钱很痛快,装修公司那边儿也干的认真,不到一个月,就把事情完成了,孟家三口人一起去验收了,回家之后开开心心的吃了个烤肉庆祝。
牛羊肉上涂抹了烧烤料,拿夹子送到烤锅上之后,发出了诱人的“滋滋”声,切开的蒜片熏烤一会儿,香味也逐渐发散出来。
燕琅帮老两口把蘸料调出来,就听自己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几分钟,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孟奶奶看她神色有变,停下筷子问:“出什么事了?”
燕琅斟酌了一下言辞,说:“案件审理结束,后天正式宣判。”
老两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燕琅看得难过,轻轻说:“爷爷,奶奶,要不你们就留在家里,到时候我自己去。”
“不,要去,”孟爷爷说:“我们堂堂正正,怎么就不敢去了?”
孟奶奶咬着牙,说:“是这个道理,我们必须去!”
宣判那天老两口穿的很郑重,黑色的中山服,银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没用燕琅搀扶,脊背都挺的很直。
苏氏集团涉及的案子不仅仅是洗钱,蓄意杀人,还有官商勾结,操纵市场,死在苏家人手里的也不仅仅是孟宏良夫妻俩。
不出意外的话,几个主使人都是死刑。
燕琅跟孟家老两口进门的时候,遇见孟兰了。
她穿了条黑色的裙子,站在苏泽旁边,看他脸色苍白,神情中闪现出几分担忧。
孟家老两口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孟兰察觉到了,顺势看过去,脸色也变得跟苏泽一样白了。
她低下头,躲避开孟家老两口的目光,这么过了一会儿,又像是生气了似的,咬着嘴唇,一脸倔强的抬起头,挽着苏泽的手臂,从孟家三人身边走过去了。
孟老爷子浑身都在哆嗦,孟奶奶也是气的嘴唇直颤,燕琅不动声色的看了孟兰一眼,安抚的拍拍两人肩,说:“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不值得为她生气,今天是个好日子,您二位别坏了心情。”
这话孟兰听见了,心脏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尖锐的疼了起来,挽住苏泽手臂的那只手都跟着用力了。
苏泽之所以能耐着性子哄她,就是为了借助孟兰的口供脱罪,眼见着就是最后关头了,他当然不会掉链子。
“兰兰,”苏泽故意问:“你怎么了?”
看一眼孟家人,他似乎有些为难,最后却还是笑了笑,善解人意的说:“如果因为我而叫你尴尬,不知怎么跟家人解释的话,那你还是到他们身边去吧,我没关系的。”
“不!”孟兰听他这么说,心里愧疚极了:“我当然是要陪在你身边的。”
说到这儿,她脸颊微微红了一点:“阿泽,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苏泽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弯唇笑了。
法官宣读裁决书的时候,全场都安寂下来,孟家老两口不自觉的交握双手,苏泽也紧张的向前前倾身体。
但法律毕竟是公正无私的,最后的裁决结果跟燕琅猜想的一模一样。
苏建安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其余几个参与者也是死刑,附从作恶的也各有刑期,多的二十年有期徒刑,少的也有七八年之多。
苏泽听完宣读结果,整个人都僵住了,颓然的倚在座椅靠背上,痛苦的捂住了脸。
孟兰心痛极了,想开口安慰他,又觉得这未免太对不起被苏建安害死的亲生父母,她轻叹口气,握住苏泽冰冷的手,静静的陪伴着他。
苏泽马上就要死爹,当然大受打击,孟家老两口听完宣判结果,却是老泪纵横,夫妻俩情难自制的拥抱一下,又搂着孙女垂泪。
“走吧,”孟老爷子笑中带泪,说:“咱们去看看你爸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燕琅说了声:“好。”然后便搀扶着两个老人起身,走出了法院。
从头到尾,谁都没看不远处的孟兰一眼。
……
苏建安被收押之后,苏母就病倒了,今天宣判现场也没能去成,病歪歪的在家里等消息。
苏泽跟孟兰一起进了门,苏母就忙不迭直起身体来,又忐忑又期待的问:“结果怎么样?”
苏泽沉默了一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死刑。”
苏母脸上的神情僵住了,这么过了几秒钟,她痛哭出声。
苏泽脸色苍白的像纸,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孟兰身处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看苏母哭了半天都没有停的意思,终于走上前去,安慰说:“阿姨,您冷静一点……”
在苏母眼里,要是没有孟宏良,那自己丈夫也不会出事,现在见了孟宏良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好声好气,心平气和?
之前能忍她,默许她住进苏家,是因为苏母需要孟兰帮苏泽作证,把儿子从这件案子里摘出来,现在孟兰用完了,还指望她搭理这个小贱人?
做梦!
孟兰这话刚说完,脸上就“啪”的挨了一耳光,她楞了一下,然后就觉脸颊火辣辣的疼,连带着那边儿耳朵也嗡嗡作响。
孟兰呆住了,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阿姨,我是好心,你怎么能这样!”
苏母劈手又是一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好心?你姓孟,是孟宏良的女儿,你有哪门子的好心?小贱人,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孟兰接连挨了两耳光,原本苍白的面孔红润到充血,嘴唇嗫嚅一会儿,才说:“我没有装模作样……”
“阿姨,”她哭了出来,说:“我知道你难过,可我难道就不难过吗?你丈夫会被判刑,是罪有应得,不是被人诬陷啊!要不是他害死了我爸妈,他怎么会被判刑?!”
苏泽听得眉头一皱,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阴鸷,苏母更是震怒异常,拽住孟兰的头发,狠狠将她掼在地上:“你个贱货,还敢在这儿阴阳怪气!”
孟兰猝不及防,身体撞上了旁边的茶几,茶壶落地摔得四碎,她则不小心滑倒,重重跌在了大理石地砖上。
苏母还嫌不解气,上去就是几脚:“要不是你爸多事,会闹成这样?你还有脸冲我大呼小叫!”
孟兰摔到地上之后,就觉得肚子隐隐的疼,又被苏母踹了几脚,脸上更是一丝血色都看不见。
她也不敢还手,只是用那双雾水朦胧的眼睛看着苏泽,哽咽着叫他:“阿泽。”
苏泽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说:“苏家跟孟家的关系改不了,你最好尽快接受,不要再没事找事!”
孟兰已经习惯了之前一个多月的柔情蜜意,骤然见苏泽变脸,心都凉了。
她看看苏泽,再看看笑容恶毒的苏母,忽然间有种深陷噩梦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一副面孔?
小腹处的疼痛更严重了,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拉扯她的肠子一样,孟兰痛的弓起身体来。
苏母见了就冷笑说:“你装什么装,想讹我吗?孟兰,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居然在我面前耍这些小把戏!”
孟兰捂着肚子,痛苦道:“阿泽,我没有装,我真的好痛……”
她穿着黑色裙子,最开始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变化,等血顺着大腿流到大理石瓷砖上的时候,周围人才察觉到出事了。
苏泽叫人把孟兰送到了医院,紧急抢救之后,医生走出来问:“你们谁是家属?”
苏泽走上前去,有些犹豫的说:“我是她的朋友。”
医生皱着眉头,说:“她的父母呢,在这里吗?”
苏泽说:“她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医生眉头皱的更紧,叹口气,说:“她流产了,住院观察几天再说吧。”
苏泽不在乎孟兰是怀孕还是流产,他只惦记着子宫移植的事情,听完之后,赶忙说:“她的子宫还好吧?”
医生说:“好好养胎吧,年轻人身体好,能治好的。”
“……”苏泽吃惊道:“不是流产了吗,怎么还要养胎?”
医生解释说:“她怀的是双胞胎,流了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
“哦,”苏泽明白过来,点点头,沉吟说:“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