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真厉害。”
“一下子就让我怀了三个。”
林述的脸色,很是一言难尽。
“诶，林述。”
乔西宁托腮看他，“你看我每天都吃这么多，是不是真的怀三个了？不然不会这么能吃吧？！”
正常人,应该都会害怕分娩的疼痛。
偏偏乔西宁不一样,津津乐道的,好像生五个都没问题。
见林述没搭理自己,乔西宁不死心,换了个问法：“你希望我生几个啊？万一到时候,我真的生了一个幼儿园怎么办？”
林述将剥好的虾推到她面前，声音淡淡的：“一个。”
直接当没听到她后一个问题。
“太少了。”
乔西宁不满意,“一个都没伴,两个还差不多,家里也比较热闹呢。”
“……”
“但我总觉得啊,”乔西宁一顿，朝他使眼色,“我这一胎，真的怀了三个。”
林述的太阳穴一跳。
抿唇,忍着没和一个孕妇争辩。
一孕傻三年。
她好像忘了,自己做过产检。
肚子里只有一个。
乔西宁伸手，朝林述勾了勾食指。
诱哄他凑过来。
林述站了起来,俯身凑到她面前,“怎么了？”
脸颊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乔西宁又亲了他一下。
“肯定是三个，”她弯唇笑，眼尾稍挑，像狡黠的狐狸,“你在我心底，就是这么厉害啊。”
厉害这个词，放在这么个情境下……
林述的眼神一暗。
轻易地想到了那天晚上，乔西宁特地为他穿的那套衣服。
“林述。”
乔西宁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只是声音，说不出的哑。
哗啦——
椅子被拉开。
看着林述走进卫生间的背影，乔西宁一阵莫名。
说得好好的。
怎么突然地，就进了卫生间了呢？！
随着预产期一天天临近，林述整个人如临大敌。
整天跟在乔西宁旁边，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喜新生命的原因。
一是不舍得让乔西宁疼痛；二是轻易地，就让他想到了林瑜当初怀孕的样子。
浴室里摔倒的那一下，不止扼杀了一个新生命，还让林瑜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生活从此跌入了深渊。
林述对此，心底下意识排斥。
经常失眠，整天整夜地盯着乔西宁，人都跟着瘦了一大圈。
把乔西宁心疼坏了。
“林述，”乔西宁捧住他的脸，看他眼睑处的青黑，心疼死了，“你看你瘦的，脸上都没肉了。要不我们分开睡吧？”
她好几次醒来，都看到林述睁着眼睛，靠在边上紧紧盯着她。
生怕错过了她什么需求。
一晚上都没睡好。
乔西宁觉得，是自己影响了林述的睡眠。
毕竟怀了孕，她偶尔也会睡不好。翻来覆去的，林述就更别想睡觉了。
林述怎么可能答应她。
“没事。”
宝宝很乖，头三个月后，一直没怎么闹乔西宁。
估计也是心疼爸爸，没等到两个礼拜后的预产期，提早发动了。
乔西宁也是在那一瞬间，才真正察觉到了紧张。
而旁边，是比她更紧张的林述。
“林述。”
乔西宁被他抱在怀里，大踏步下楼。
肚子里的疼痛一阵阵传来。
乔西宁咬牙皱眉，还有力气调侃林述，“林述，你手别抖啊，抖得我都紧张了。”
林述脸上的汗，顺着优越的下颌线，滑了下来。
“别说话。”他低声说。
“哦。”
乔西宁抬手，擦了一下他脸上的汗，没再说话刺激他。
乔川早就和医院打好了招呼。
乔西宁等着开指，立马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没让林述跟着进去。
用乔西宁的话来说，就是——“影响我生孩子。”
林述只能待在外面，沉默地等消息。
第一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地慢。
林述站在手术室门外，身后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经过的一张张的脸，全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只有头顶上，还亮着红灯的“正在手术中”。
把他的心都提住了。
乔西宁这一胎，生了很久。
从半夜到了早上。
乔川从外地赶过来的时候，乔西宁还没被推出来。
林述好几次都想闯进去，但又担心，真的会影响到乔西宁。
“进去多久了？”乔川问。
“七个小时。”声音哑得不像话。
“你坐着休息一会。”
乔川一下子，就感觉到林述身体的僵硬，还有他发红的眼圈。看着像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很久了。
林述固执地仰头，盯着手术室，不为所动。
乔川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的座位坐下。
林述手指动了下。
他习惯性地，想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摸了个空。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早就戒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述的一颗心，从深渊掉落，在不断地往下坠。
东方初现熹微。
阳光照了进来。
林述背对着窗台和座椅站着，整个人压在阴影里。
身上的气压很低。
“林述。”
乔川眼睛骤然瞪大，叫了他一声。
林述身体动了下，却没回头。
手臂往前一缩。
可能是刚醒来，没看清楚。
乔川想。
不然他怎么看到了林述手里，拿着刀片。红色的，还流着新鲜的血液。
林述低头。
抱过乔西宁的左手，在半空中微微发抖。似乎在残留着她的体温和香味。
掌心向上。
伤疤遍布，纵横交错。
一墙之隔。
妄想感受她丁点的疼痛，和她感同身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手术灯灭。
穿着防菌服的护士先走了出来，例行公事地开口:“恭喜，母女平安。待会会先带着宝宝先去做身体检查，家属可以……”
后面的话，林述也听不见了。
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一句——“母女平安”。
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感觉到眼睛奔涌的湿意。
宝宝被护士用毛巾包着，抱了出来。
头上没几根毛，细细软软的，眼睛闭着，手指蜷缩成小拳头。
哪里都小小的。
和乔西宁刚出生的时候，简直一个样。
乔川心都化了。
“怎么没哭啊？！”
护士说:“还挺乖的，刚刚出生哭了一下，睡着了。”
“林述。”
乔川叫了他一声。
见没人过来，转过身看，看到林述盯着手术室的门，连这边他亲生女儿的动静声都没顾得上。
“林述。”
看清他眼底弥漫的红血丝，乔川又是一声叹气，“你在这待着，我去跟着看宝宝。”
林述还是没反应。
眼见着，抱着宝宝的护士都快走到拐角了，乔川没办法，只能先抬脚跟上去。
总觉得他女儿生产一趟。
林述魂都丢了。
——
乔西宁醒来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唇上的湿润感。
好像有人，拿着棉签，润湿她干燥的嘴唇。
睁眼。
对上了林述通红的眼睛。
“林述。”
乔西宁愣了下，握住他的手，嗓音很轻，“你是不是一整晚没合眼啊？”
整个眼睛，连带着眼圈都是红的。
眼球充血得恐怖，血丝明显。
乔西宁生了一整夜。
林述在手术室外，陪着她彻夜未眠。
“反正我现在也醒了，你要不要先去睡一觉。”
林述没说话。
他俯身。
嘴唇轻轻罩住她的。十分克制的一个吻。
“你怎么了啊？”
乔西宁有些疑惑。
总觉得自己这一觉，似乎错过了什么事。
“对了，”她反应过来，“宝宝呢？！”
林述愣了下。
“护士抱走了。”
想了几秒，林述低声说。
“抱走了？！抱去哪里了？”
“……”
林述说不上来。
“在这。”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乔川抱着宝宝走了进来，“刚刚抱去做身体检查了。”
宝宝刚出生身体健康，也不用待在暖箱里，可以待在爸爸妈妈的身边。
乔川就又把宝宝抱了过来，放躺在乔西宁的身边。
皮肤红红的，眼睛还是没睁开。
“爸，”乔西宁捏宝宝脸上的软肉，一边说道，“你是不是也一晚上没睡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乔川毕竟上了年纪，禁不起折腾。
便听了乔西宁的话，先回去，把相处的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砰——
门被人关上了。
房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时不时地，乔西宁逗弄孩子的声音。
哪怕宝宝没睁眼给回应，她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林述站在一旁看着。
目光轻轻扫过被包裹住的那一小团，又落回了乔西宁的脸上。
看清她脸上的笑意时，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林述。”
乔西宁叫他，声音惊奇:“她好小一个哦，脚还没我半个手掌大。”
这话说得夸张了。
但林述，也的确不知道。
只是因为乔西宁的描述，产生了点联想出来。
“你要不要抱抱她啊？”
乔西宁问他，又问宝宝:“你看你爸爸一个人待在旁边，好可怜哦，让爸爸抱抱你好不好呀？”
宝宝根本说不出话。
乔西宁模仿着小孩子的声音，开口说好。
“林述。”
乔西宁抱起宝宝，“你抱抱她。”
在此之前，林述对新生命，根本没什么实感。
甚至在乔西宁生产前，他满心挂念的，也只有乔西宁。
可在这一刻。
第一次感受到了做父亲的滋味。
林述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手接过。
很轻。
没什么重量，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林述，你想好宝宝的名字了吗？”
被林述抱在怀里的小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圆溜溜的，乌黑又明亮。
像黑葡萄。
林述低声嗯了一声。
乔西宁伸手轻轻戳了戳宝宝的脸颊，边随口问道:“什么？”
“悦宁。”
林述抬眼，对上乔西宁的眼睛，温声开口:“林悦宁。”
林悦宁。
林述心悦乔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