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开了一半,丝丝的凉风灌了进来。
吹鼓了林述单薄的衬衫，吹散了乔西宁整齐披散着的卷发。
但好像谁都顾不上这股陡然造作的风。
烫染丝毫没有损伤乔西宁的发质，发质光滑，毛茸茸的。
发丝在半空中吹开亮丽的弧度,像新生的禾穗苗,柔软地擦过林述的侧脸和脖颈。
林述俯身,下颌压住了她乱飞的头发。
密密麻麻的气息笼罩住她。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那一句——“想抱你了。”
乔西宁只是一怔,很快开口：“那你抱吧。”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他将她两只手臂紧紧地束缚在怀里。
过了一会。
乔西宁动了动手臂，“林述,你把我手放出来。”
双臂自然地垂落,手背贴着他的衣服。
乔西宁手里,还拿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照片还没完全PS成功。
林述抱紧她的力道一松。
乔西宁双手挣脱开，身体却还是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也不在意，只低头处理自己的PS合照。
“林述,”乔西宁饶有兴趣地放大他的脸,毫不吝啬夸奖，“你小时候长得也好好看啊,还真和粉丝说的一样,从小帅到大的。”
脱去了八岁的奶气柔软，十一二岁，身高抽条，开始初具少年人冷硬的轮廓。
加上他冷淡生人勿近的气质，在同龄人一块显得特别不一样,不自觉地吸引人靠近。
林述垂眸瞥了照片一眼，视线在乔西宁那一张脸上停留许久，好几秒才开口：“你也好看。”
“那还用你说，”乔西宁美滋滋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也是从小美到大的，好多人zhui——”
乔西宁猛地住嘴了。
她是知道的，林述听不得这些话。
他的占有欲强到，曾经让她颇感窒息。只是多和异性说两句话，林述的眼神就会立马移过来，如芒刺背，紧紧搅着她。
“什么？”林述压低嗓问。
“没什么，”乔西宁不知道他听没听见，理直气壮的，“我嘴快不行吗？”
“乔西宁。”
“嗯？”
林述握住她的手，扣得紧紧的，“你是我的。”
很久之前，乔西宁最讨厌林述说这样的话。
她觉得自己就是自己，不是林述的，所以林述别老是想管着她。分手的那会儿，她也是真的开心过，自以为从此甩掉林述这个感情负担。
可是感情这回事，谁都说不清，也并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作为提出分手的那一方，她一边克制着自己，不自打脸地出现在林述的面前；一边挫败又清晰地认识到——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林述对她更好，更喜欢她的人。
她疯狂地想念他的好。
乔大小姐辉煌的战绩史，砸过几百万学攀岩潜水游艇，就为了撩人。等待对方上钩了，她又心生无趣，轻拿轻放走人。
乔西宁以为，林述不过是她，万中选一的恋爱对象。
她以为自己没有上心，冷眼旁观林述日复一日的沉迷。
可一切，都是她以为。
不然，也不会在酒吧重逢之后，克制不住自己靠近他。
“想什么？”林述低声问。
“没有，”乔西宁摇头，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那你也是我的。”
林述没有犹豫：“我是你的。”
虽然他早就说过这样的话——林述是乔西宁的林述。
但每听一次，乔西宁心跳依然忍不住快了一个节拍。
她弯了弯唇，笑眯眯说：“我今天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我心里就在想啊，我们要是认识，我指不定小时候就喜欢你了。”
乔西宁夸他:“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是吧？”
小孩子，是最喜欢长得漂亮的事物了，容易产生下意识的亲近感。
更别说，林述对她那么好。
要是从小就开始发展，青梅竹马的，指不定这会两个人已经结婚了呢。
对于乔西宁的幻想，林述很直接：“不会。”
“……”乔西宁一噎，“你怎么知道不会了？”
而且还。
这么直接断定的。
林述不说话，只低头，咬住乔西宁嘟起的唇。
和她一阵耳鬓厮磨。
过了一会。
“林述，你想干嘛，”乔西宁拦住他的手，高声控诉，“我还没吃饭呢。”
也是及时，林述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我在……”
乔西宁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催促林述：“你快点下去拿，我饿死了。”
林述抬起乔西宁的下巴，又轻轻贴了下她张张合合的唇，才穿上外套出了门。
乔西宁一直很享受，连吃饭都是林述喂她的。
“我要吃那个青菜，你不要老是给我吃肉，荤素搭配你懂吗林述？！”
“你都喂我吃肉，我现在嘴巴都是肉味，油腻腻的。”
……
乔西宁靠着沙发靠背，两只脚并直收拢在林述的怀里，偶尔不怀好意地蹭蹭他。
只有他勺子递过来的时候，乔西宁才会倾身凑近他，咬住他喂过来的食物。
“太瘦。”林述说。
乔西宁瞪大眼睛，“你这是在嫌弃我的身材吗？那你昨天还抱我那么紧干嘛？！”
昨晚睡觉的时候，林述一直紧紧挨着她。只是一动，他的手又会贴过来，一丝不漏地贴紧她的肚皮。
整个人都被他紧抱在怀里，差点喘不过气。
偏偏她又着迷一般的，沉溺于这种被人紧拥的感觉。
“你晚上不许抱我睡觉。”她踢了踢他，说道。
“吃饱了？”林述没理她这个要求，问。
“……”乔西宁迟疑了下，“你喂我吃块水果。”
水果摆盘很漂亮，分成了五个小方块，每个上面都放着一把透明的小签子。
林述的表情变都没变的，直接上手，捏起一块菠萝。
“没有水果签吗？”乔西宁随意瞥了一眼。
不应该啊。
她点的这家，看评论服务得很周到，餐具都是多拿多送的，就怕拿到了什么不合格的餐具，影响顾客的用餐。
沉默了几秒，林述低低地嗯了声。
乔西宁右手撑着沙发边沿，俯身凑近。柔顺搭在后背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轻轻扫过林述的手臂。
一瞬间缠住他的神经。
指尖，是濡湿的触感。
还有，她舌头轻轻扫过的感觉。
“这水果好甜啊，”乔西宁没注意林述骤然紧绷的身体状态，以及陡然发沉的眼神，开口差使他，“我还要。”
拼盘上的水果，紫的葡萄，黄的菠萝，红的火龙果……被林述慢慢地喂进了乔西宁口中。
唇瓣被横流的水果汁水打湿，乔西宁下意识地舔了舔。
白的肤，卷的发，红的唇……动作清纯又无辜，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唔？”见林述停止了喂食的动作，乔西宁又踢了踢他，“你干嘛啊，我还要吃！”
潜台词就是。
你怎么！还不继续喂呢！！
林述收回视线，声音发哑：“晚上不能吃太多水果。”
她抓住他手臂，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再来一个，最后一个。”
知道林述是为自己好，乔西宁也没反驳。就是水果被洗得很干净，水分又多，但就是没有果签，乔西宁不喜欢自己上手的感觉。
只能央求林述了。
林述只擦了下自己湿漉漉的指尖。有水果的水分，也有乔西宁的口水。
“吃饱了？”
随着这句话，细密的阴影瞬间笼罩。
乔西宁一下子从懒散的状态抽离，仰头看突然站起来的林述，“你想干嘛？”
他抿唇没说话。
发达有力的小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薄荷的气息洒了下来，浸润她每一寸细胞。
微凉的手指捏住白皙小巧的下巴，勾着她接吻。
擦过唇缝，舔吸吮吻。
舌根好像要脱离躯体，隐隐发麻。
乔西宁推了推他，喘着气。
“你你就不……饿吗？”
刚刚都没见他吃过，全都忙着在喂她了。
结果居然，还有空想这种事。
林述贴着她的唇，声音沙哑：“我不饿。”
乔西宁咬唇，瞪了他一眼，“我看你不是不饿。”
馋的不是食物，是她。
林述低笑一声，又贴了上来。
手指往下。
“……等等，”乔西宁皱眉，抵住林述的肩，“我肚子有点儿疼。”
“怎么了？”
听她说肚子疼疼，林述搓了下手掌发热，覆盖上乔西宁的肚皮。
掌心下的皮肤柔滑细腻。
林述头皮发麻。
他知道这里亲上去的滋味。
敛了敛神，他开口:“吃太饱了？”
“不是，”乔西宁摇头，“就是难受难受。”
话音刚落，下腹一股热流涌出。
事实惊得乔西宁都忘了那股痛意了。
她仰头，额头贴着林述的下巴说话，呼吸喷洒在他凸起的喉结上，“我好像，来大姨妈了。”
林述皱眉：“提前了？”
这个日期，和他之前记的不是同一段时间。
“还不是怪你！”乔西宁控诉他。
肯定是他昨晚太用力了，才会……
影响她身体代谢！
“你去，给我买姨妈巾！”
乔西宁推他，脸蛋有些烫，“我这回过来，什么都没带，你给我买。”
乔西宁经期一向准时。
从初潮到现在，偶尔一两次提早或者过慢。
她这回过来找林述，也是冲动下的决定。
除了基础的衣服和各种化妆品，根本没考虑带上一些其他的东西。
“快去！”
乔西宁催促道。
酒店不远的小超市。
推销员看到戴着口罩，往这片区域快步走来的男人，立马迎了上去，“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得到您的？”
林述扫了一眼。
货架上的卫生巾花花绿绿，五花八门整齐排放。
注意到他的视线，推销员急忙开口：“是帮女朋友买的吗？我手上拿的这款产品我们最近在做活动，买四赠……”
林述低声：“要最好的。”
推销员一怔，喜上心头地拿了好几款没做活动的，又开始推销：“现在女孩子都不爱用这个了，都开始用……”
林述皱了下眉。
出门的时候，乔西宁也没告诉他要买哪个，只让他随便拿。
推销员：“这个是比较舒服的……”
林述没多看，随手拿了几盒，就去结账。
期间，还接了乔西宁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咔哒——
听到开门的动静声，乔西宁立马跑了过去，接过他手上的购物袋。
“我就用两包就行了，你怎么买这么多了？”
超大号的购物袋，满满一大袋，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看到袋子里的某样东西，乔西宁眼睛都定住了，手伸进袋子里拿了起来，看向林述，“你怎么还买这个了？”
乔西宁以为林述能买来卫生巾就不错了，谁知道还买了卫生棉条。
林述垂眸，发现是推销员后面给他推销的那款，开口：“这是什么？”
“用途一样的啊。”
“嗯？”
“就是把它放进……”乔西宁话音猛地一停，眼珠转了转，“林述，你是不是想知道怎么用啊？”
他还没说话，手掌先被人给握住了。
林述抬眼——
对上她狡黠灵动的眼睛，还有微弯的唇角。
“那你和我来。”
浴室里。
瓷砖冰凉，静悄悄的。
林述蹲在地上，拆开包装，抽出了一根。
“你小心点啊，”乔西宁捏着裙摆，大腿白皙紧实，“你别弄疼我了。”
林述看了一眼。
额头上，有汗滴了下来。
“至于吗你，”乔西宁伸手，揩去他的汗珠，“还流汗了。”
嘻嘻嘻——
心里却忍不住在笑。
折磨死他。
与此同时。
某个娱乐论坛。
【主题】：#我们剧组的顶流和他的女朋友也太甜了吧#
1L[努力赚钱去白马会所]：前排吃瓜
2L[想睡林述是真的]：剧组？我蹲！
3L[123]:瓜子，板凳，爆米花准备好了！
4L：我蹲。不过说一句哈，现在当红的都是当红流量罢了，顶级的只有林述一个，楼主说的不会是林述吧？
5L[楼主小仙女]：
每天在剧组偷偷磕糖磕到快糖尿病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让大家和我一起快乐磕糖。
下面，听我说。（有些地方打码处理了，但一些小互动是真的，希望大家也不要解码哈）
当初知道是顶流接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疯了！你们懂吧，广为流传的一句话——真人特别不上镜。我真的难以想象，这真人得帅成什么样了。
终于，机会来了！
开机当天，我见到了顶流本人了！真人有多帅我就不详细说了，见过的人都懂，帅得立马生二胎的那种。
因为工作的原因，剧组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大美女。据我所知，还是家世非常非常好的那种，白富美中的白富美！
我又是个颜狗，平常没工作的时候，有事没事就爱往他们两个身上瞄。
结果一下子，就让我发现了点不一样的。
顶流人呢，圈内知名的高冷，出道hin久了，合作的大美女也很多，整个人就很老僧入定一样，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注意了注意了！重点来了！
剧本有个裸.男的镜头，不是顶流，是男二（如果是顶流的话，粉丝估计住在电影院不肯走了）。拍摄的时候，顶流和白富美当时是站在一起的。
白富美看了眼，夸了一句：“身材不错啊。”
顶流当时脸直接就黑了。
吃醋了！！！啊啊啊啊啊他吃醋了！！！！！！
我是怀疑他们之前私底下已经有一腿了。
因为。
顶流在白富美说了那句话之后，直接把白富美抵在墙上了，附在她耳边咬耳朵。
他们估计以为旁边没人，也可能是太投入了，结果我当时就站在旁边，听得特别的明显。
顶流开口说：“你再说一句（我觉得应该是你再夸男二一句的意思），我亲你了。”
我！亲！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当时，我的少女心简直砰砰砰在开花啊。
然后，差不多同一天。
剧组来了个小女孩，群演嘛，大家都争着夸她可爱。导演就cue顶流，问他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吧，问他以后想不想自己生一个。
顶流静了一会儿，开口说：“见过，史迪仔最可爱！”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是看着白富美的。
所以！那句话是对着白富美说的，是在夸白富美！
白富美，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女孩！！
——
88L[赚钱养林述啊]：艹我在一个帖子里恋爱了。
100L[一颗冬瓜]：楼主gkdgkd，我心脏要跟着你停了。
120L[毛绒绒]：剧组？那就是还在拍摄的。白富美和顶流，不会说的是林述和他的女朋友吧？？？？
130L[林星渡的大长腿]：楼上的，我也怀疑是林述和他女朋友
135L[。]:啊啊啊啊甜死我了甜死我了，阿伟死了一万次啊啊啊啊，这什么顶流啊啊啊怎么这么会，是撩人顶流吗!!!
140L[=]：啊啊啊啊啊啊解码什么解码啊，正好我的cp不发糖，就当磕个CP了
150L[么么扎]:啊啊啊顶流真的好会啊啊啊！一人血书求楼主赶紧打字！！！
190L[李燃的小可爱]:二人血书
200L[=]:三人血书啊啊啊啊求楼主更新
……
310L[磕糖磕疯了的楼主]：
是啊是啊，大家不要解码了，就当听个故事。
顶流和白富美的糖太多了，我慢慢说。就先说一个最近的。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下楼去酒店附近的超市买零食，就看到顶流一个人，往女性用品那里走。
你们懂的吧，他过来给白富美买wsj的。
结账的时候，我正好排在他后面。
他在打电话，应该是和白富美。
我听到他笑了（我真的震惊了，顶流私底下很少笑的，不过这应该是他们相处的常态了，顶流笑得特别苏特别自然）
就是那种声音，比电台里面的还要磁性。（暂停一会儿，我先回味一下他那声音呜呜呜呜真的苏死我了）
好了，回归正题。
白富美应该是要他顺便买什么东西。
顶流说：“不行，薄荷糖是凉的，你吃了会疼。”
白富美在那边撒娇。
两个人就僵持住了。
白富美应该是生气了，声音都透了出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让你给我买个糖你都不给我买！晚上不许你抱我睡觉了！”
我的天，我当时就震惊了！（大家懂我震惊的点吧）
然后……
顶流妥协了，特别诚实地拿了一盒薄荷糖，和白富美谈条件：“这几天不能吃，知道吗？”
我当时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怎么会有这种！
这么帅！这么撩！又温柔又宠溺的人啊啊啊啊啊！
对了，然后刚刚说的史迪仔。真的是在说白富美！
刚刚看到顶流的屏保了，是他和白富美的合照，两个人头上套着史迪仔头套，笑得很开心。
420L[我磕我磕我磕磕磕]:啊啊啊啊啊好甜啊，我就是个卑微的磕糖机器
460L[=]：圈重点！晚上抱着睡！！！
480L[==]：抱在一起睡了，这就是成年人的恋爱吗呜呜呜呜
……
酒店房间。
乔西宁躺在床上，自动往林述身上挪了挪，“你看什么呢，还不睡啊？”
“影响到你了？”
见林述要去关房间里仅亮着的一盏壁灯，乔西宁急忙阻止他，“不会影响到我，你别关灯。”
灯要是关了，林述不得摸黑看手机。
林述摸了下乔西宁的脑袋，“你先睡。”
“哦，”乔西宁躺了回去，“那你也早点睡。”
林述平时不依赖网络，也不常玩微博。但定时定点的，总会大概地瞄一眼，确保自己不会和外面断层太久。
那天关于自己的新闻，他其实都还没看上一眼，只通过电话和王洋商量好处理的方法。
林述搜了下自己的名字。
突然的，就看到关联的词条——
#林述乔西宁#
他点了进去。
闯进视野里的，是乔西宁发的那条微博。
乔西宁V：【@新娱乐麻烦帮忙告知这位林先生，律师函不日送达。】
林述怔了下。
好几秒，回过神，侧头安静地盯着已经熟睡的乔西宁。
眼神幽暗，一寸寸地扫过。
身边的人，都说乔西宁不好。
可林述知道。
她其实很好。
医学院的那次见面，是乔西宁记忆里的第一次见面。
但不是他的。
林述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从家里离开后，他辗转去了一家福利院。林瑜忌日那天，他买了一束花，打算去祭拜她。
那天乌云笼罩，天气雾蒙蒙的，下着小雨，能见度很低。
后方疾驰而来的小车，车灯暗着，在路上蜿蜒成S型曲线，以一种逼近扭曲的速度拉近距离。醉驾的司机，根本没发现前方模糊的身影。
三米，两米，一米……
砰——
黄色的菊花在高空扬起弧度，花瓣七零八落，后被轮胎重重碾过。
刚刷新的沥青小路，狠狠留下一道白色的车辙。
雨势骤然变大，哗然有声。
车身渐行渐远，再无人经过。
像是被世界遗忘了。
林述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打湿了他全身上下。
视线慢慢地雾化。
是要死了吧，他想。
“爸爸，”他听到脆生生的小女孩声音，“那里怎么躺着个人啊，流了好多血。”
“情况有点麻烦。”
“爸爸，你快点打120，我看他还在呼吸啊，好像还有救的。”
“宝贝，我们过来这，是来旅游的，顺便看音乐会。电话一打，我们就要留下来做笔录，赶不上你想看的音乐会开场了。”
“音乐会有什么重要的……”
“……”
后来的声音，像是被自动消音，渐渐地模糊。
警笛声破开重重雨雾，救护车缓缓而来。
被人抬上担架时，林述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十二岁的小女孩，长得很漂亮。浑身上下是娇养出来的精致，身上红色的公主裙，红得耀眼。
娇嫩的手掌搭上他的手背。
“喂，我是你救命恩人，”她眉宇有些高傲，似乎是不习惯说好话，僵硬地朝他笑了下，说话也是扭扭捏捏的，“我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身旁的男人一把拉过女孩的手，掏出手帕仔细擦拭，“别乱摸，手都脏了。”
男人身上的西装，整洁又昂贵。
平静又自然地看了他一眼。
林述眼眸垂下，唇角抿直。
女孩卷发垂在胸前，卷边的白色袜子，踩着干净的靴子。格格不入的是她手上的污迹，沾染上的湿泥。
也被雪白的手帕一一擦去。
她有些不安分地看了过来。
对上她明亮干净的眼眸，林述下意识地闭上眼。
一阵无力的自卑感涌上心头。
旁人的嬉笑与辱骂，林清的拳打脚踢，林瑜的意外身亡……全部都屏蔽在他的世界之外，掀不起一丝的涟漪。
可这一刻。
林述感到深深的自卑。
她看起来，干净极了。
不该出现在他世界的人。
以后，也不会出现。
可林述没想到还能遇上她。
乔西宁。
重逢后的每天晚上，在他梦里疯狂地出现。
想着她的样子，念着她的名字，释放出最肮脏的自己。
像是一场绮丽的梦境，深深地束缚住他。
她出现在最阴暗的时候，成为了那一束光。
林述以为她是救赎。
可她不是。
而是更深的深渊。
分手后，他日复一日痛苦地活着。
比被家暴的那三年，都还要痛苦地活着。
可人只要有机会，就会再一次沦陷。
他就这样一往无前的，再次栽进了名为乔西宁的深渊里。
“林述……”
乔西宁睡得迷迷糊糊的，喊他的名字。
“我在。”
林述低头，在乔西宁额头上印下轻轻一个吻。
林述知道。
这一次，等待他的，是深渊尽头夹缝而生的光。
将会在他的世界，炙热地燃烧。
永远地，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