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宁盯着那一行字,眼睛涩涩的，有点儿难受。
生日贺卡是蛋糕店赠送的，可以直接在上面写祝语。
她写了“生日快乐”，字迹龙飞凤舞的,又随便涂鸦,几乎填满了整张贺卡。
而后面增加的那一行字,对林述说的那一句喜欢,洋洋洒洒,更是占据了仅剩的丁点空间。
潦草而凌乱,可以看出当时写得很随意。
而林述的字，一直都是笔触流畅,遒劲有力的,也是乔西宁认识的男生中为数不多好看的字。
可在卡片上。
林述的字特别的小,挤在她那句话的下面,一竖一捺都只能勉强看到一半，在边缘处截停。
乔西宁几乎都能够想象,林述是怎么样伏在桌案，握着笔,小心翼翼、一笔一画写上那样一句话。
就为了,形成完整的一问一答。
突然就觉得心酸。
她吸了吸鼻子，将小卡片整齐叠在手机后,一起放进手机壳里。
恢复原状。
砰——
门外突然传来开关门的动静声,不大不小。
乔西宁打开门，探出一颗脑袋，视线往外扫射，“林述？”
“……”
她怔了下，走出去：“林述？”
依旧没有回应。
茶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把粉红色的手机。
她在浴室里好不容易酝酿了情绪，想和他开诚布公地说一些话。
谁知道，林述居然直接离开了。
乔西宁先下去还了房卡，带着林述的手机回了房间。
猜想他可能去了剧组，乔西宁依旧有些不放心，拨通了方竟的电话。
“喂，方导，我是乔西宁。”她说，“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方竟一顿，想到什么似的，又问，“诶对了，林述好些了吗？”
“……”
林述这是也没去剧组？
乔西宁还是不死心：“他没过去剧组吗？”
“没来……”方竟刚想问什么，抬眼就看到从外面走过来的人，“来了，现在过来了。”
乔西宁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在他始终记着并妥善保存过去的记忆，而她在不经意地遗忘时，尴尬，愧疚，最终混合成对他的担心。
方竟是拍电影的，对情绪感知尤其明显。
一次看不出林述和乔西宁之间微妙的关心，但两次三次的，多少看出了点什么。
此刻听乔西宁担忧的语气，又看了眼走到跟前来的人。
二话不说的:“林述在我旁边，我把手机给他。”
林述垂眸，平静地看了眼通话中的手机。
“啊？”乔西宁连忙拒绝：“不，不用……”
可那头，林述声线平缓的声音传了过来：“乔西宁？”
她含糊地嗯了声。
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能清晰听到对方规律缓慢的呼吸声。
“林述，”乔西宁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先开口，“你不是还在生病吗？还没好呢，怎么就跑出去了？”
“好多了。”
“那你……”乔西宁想说什么，话语梗在喉口，转了个弯：“你的手机还在我这呢，你忘记拿走了。”
沉默了几秒，他说：“放你那。”
手机本来就是联络乔西宁的工具，没有其他多余的作用。
乔西宁：“我今天……就不过去剧组了，你晚上回来记得找我拿。”
“嗯。”
不知道为什么，手心都紧张都冒了冷汗。
乔西宁抓着手机，气息有些不稳：“那我，挂电话了？”
“嗯。”
通话时长在一分一秒地增加。
谁都没有主动挂断电话。
“林述，”乔西宁嗓子干哑得很，和他确定，“我这次真的挂断电话了。”
那头只轻轻两个字：“你挂。”
“我挂了。”
林述沉默地等待通话结束。
通话结束——
他将手机递给方竟。
方竟看他：“我之前就觉得你两有点什么，你那天一直聊天的人就是她吧？”
刚刚通话的时候，林述的声音虽然还是冷淡的，可眉眼却是温和的，甚至，比对旁人多了几分少见的耐心。
合作了这么个两三次，什么时候见过林述这副样子。
关系明显不一般。
林述只轻轻扯了下唇。
没承认。
可他也没否认。
方竟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他笑了下：“把人请来剧组，倒是请对了。”
林述眉眼低垂，轻轻嗯了声。
至少。
让他多了和她相处的时间。
—
乔西宁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收拾好波动的情绪，将林述的事情暂时往旁边放一放，重新处理起安夏的事情。
只是一会儿没看手机，网上的风向又变了。
一水的全在辱骂安夏。
【清纯小花旦？？？周林都能当她爸了吧？！】
【第一个被正宫隔空喊话的小三，安夏牛逼！！！】
【逢男拉瓜逢女艳压的小花旦安夏，今天！可终于！！翻车了！！！转发抽奖阿玛尼唇釉……】
【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好奇，她和乔西宁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吗？】
【虽然我讨厌“只有我一个人”这个句式，但我也好奇这个事情，到底谁剽窃的谁？】
【乔西宁留学佛罗伦萨，主攻珠宝设计，会剽窃一个没受过正规训练的、不知名的“明星设计师”安夏？】
……
乔西宁点开大图。
就看到——安夏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和对方互相喂食。
甜蜜是甜蜜。
如果不是对方是个四五十多岁，并且有家有室的男人的话，估计能更甜蜜。
林述手机里头，也有不少关于安夏的黑料。
乔西宁没打算发这些搞臭安夏，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道安夏自己捅了篓子，被原配请的私家侦探给拍到了。
乔西宁没再迟疑，将手里头的照片发了出去。
很快。
#安夏剽窃#迅速空降热搜。
【666安夏可真是个宝藏女孩啊】
【果然，能做得出当人小三这事的，人品素质都好不到哪里去。】
【乔大小姐实惨，被连薅两次羊毛。】
【还记得安夏粉前段时间的#心疼安夏#，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粉丝脸疼吗？】
【#安夏退出娱乐圈#】
……
乔西宁没再多看，退出了微博。
突然就有些无聊。
放在以前，她估计会找林述聊天，或者在片场和他说会话。
可她现在不在片场，林述也没带手机。
乔西宁往后倒，摔进被褥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林述的关系。
之前想着顺其自然，可她到今天才发现，顺其自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浪费林述的时间。
乔西宁有些不耻这样的自己。
但又。
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想了入了神，又或者是早上休息不到位，乔西宁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串电话铃声吵醒的。
乔西宁嘟囔一声，翻身，伸长手拿过手机，接通。
动作一气呵成。
“你干嘛啊，”看清是顾简的电话，乔西宁的语气很随便，闭着眼冲他，“我还在睡觉呢，扰人清梦啊你。”
“这都几点了你还在睡觉？!”顾简简直不敢相信，“你别跟我说，你从昨晚一觉睡到了傍晚六点。”
“啊。”听到时间，乔西宁直接懵了，“居然六点了吗？”
难怪，她睡梦中觉得肚子似乎有点儿饿。
乔西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还有些困倦:“你突然打电话给我干嘛啊。”
她和乐向晚，还有顾简，三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熟得不能再熟了。
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微信联系的。除非有什么大事情，或者微信联系不上的，才会打电话。
顾简:“我说你都跟着林述去A市那么久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啊，电影不是还没拍完吗……”
“你不是只是去设计珠宝吗，又不是你去拍电影，怎么你珠宝设计完了还不能走吗？”
“你怎么回事啊，”乔西宁察觉出他话里有话，神色瞬间认真，“你这非催着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就……”顾简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提，扭扭捏捏好一会儿，“这不是要结婚了，让你回来当伴娘吗？”
“卧槽，”乔西宁直接震惊了，“你要结婚了？”
她这不过才来了A市十天左右吧，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顾简在和她开玩笑的吧。
“不是，”乔西宁纳闷了，“你女朋友都没找着你还结婚，你不会和人一夜情了吧。”
“是啊，”顾简还挺坦诚的，“这不是要负责任吗。”
“……算你还是个人，懂得负责任，”乔西宁说，“那我也就不多说你什么了。”
不过她也知道。
要不是顾简自己也有点儿感觉，谁也没法逼他结这个婚。
“得了吧，”顾简笑她，“你和林述的事情你都没扯吧明白呢，你还好意思说我。”
他继续说:“酒吧那次，我看着林述好像对你念念不忘，还能为你站出来打Anny的脸，说他追的你。结果你……”
“我怎么了？”乔西宁急躁起来，“话不要只说一半，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顾简笑了声:“结果人家要去拍戏了，你还大老远追过去。”
“……”
乔西宁被他一刺激，脱口而出:“放心，你结婚那天我一定带林述过去，闪瞎你的钛合金狗眼。”
“这可是你说的，”顾简应她，“我等着，你别到时候犯怂没能把人带来。”
“……”
这还真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乔西宁腹诽。
顾简催她:“下周一，你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西宁调侃他，“你急着嫁人啊？”
“可不是。”
“……”乔西宁无语了，“那我看一下这两天机票。”
“行。”
“诶对了，你和我说说，你和人女孩子怎么好上的。”
乔西宁打着电话，索性也懒得开外放，直接捞过林述的手机。
一边听顾简讲话，一边点开软件查机票。
“那我提前几天回去吧，就后天吧。”
“OK。”
电话挂断——
顾简又发来消息:【小乔你几点的飞机，我和我老婆去接你啊。】
乔西宁:【我去看一下机票。】
乔西宁刚刚也没去注意确切的时间，只记得，好像是上午十点，还是十一点。
点进用户中心，又点开机票。
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飞机订单。
——上午十一点的飞机。
她把时间给顾简发了过去，一边无聊地下滑，想看看林述这几年都去了哪些城市。
一翻翻不到底。
乔西宁惊了。
看来林述这些年，还真的去过不少城市。
也是。他工作性质，就注定了要满世界来回跑。
可是。
乔西宁忍不住皱眉，她记得工作行程，一般都是助理安排的，林述的私人APP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机票。
乔西宁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了过往的机票订单上。
渐渐的，瞪大了眼睛。
过往的订单，清晰地勾勒出林述这些年的行动轨迹。
2017年12月24日:江城——佛罗伦萨
2017年12月25日:佛罗伦萨——江城
2018年1月19日:江城——佛罗伦萨
2018年1月20日:佛罗伦萨——江城
2018年2月28日:江城——罗马
2018年2月29日:罗马——江城
2018年3月21日:江城——佛罗伦萨
2018年3月22日:佛罗伦萨——江城
……
乔西宁抖着手，继续往下翻。
落地的，全是，她曾经待过或者到过的城市。
往返不超过一天时间。
他根本没做停顿的休息，跨越十四个小时的飞机航线，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只是为了。
远远地，看她一眼。
而她从来，一无所知。
乔西宁清晰地感受到。
在这一刻。
自己的心脏，再一次，被林述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