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景走出监狱大门, 便被一阵刺眼的闪光灯差点闪瞎了眼睛,他捂着眼睛, 就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呼声。
有人冲上来抱住了他, 他差点挥拳打了上去——如果不是他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的话——杨经纶激动地抱着他, 声音沙哑:“太好了, 他们把你放出来了先生!”然后他的编辑就牵起他的手举起来,高呼道:“正义必胜!公理必胜!”
伴随着热烈闪光灯一同响起地就是四周山呼海啸的附和声:“正义必胜!公理必胜!”
看门的警察被这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钻进屋里龟缩不出了。
几个人冲了上来,把他们围了起来,“守夜人先生你好,我是《朝阳报》的记者,请问我可以采访你一下吗?”
“我是《北平晚报》记者,对于您这次的入狱有什么感想?”
“这里是《公义报》,请问一下……”
乐景:……
杨经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这几位都是这几天在报纸为先生发声的记者, 先生这次出狱他们也出了不少力,先生稍微回答一下他们的问题好了。”
乐景忍不住用惊异的目光看向杨经纶,看来在他蹲监狱的这几天来,他的编辑倒是搅动很多风雨啊。他原本还在遗憾他被关的时间太短了,事态可能还没怎么发展,现在看来他的编辑倒是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不过相对的,他的真实面容也曝光了, 将来可能也无法低调下去了。
他咳嗽了一声,即便没看镜子他也知道他现在的形容有多糟糕。尽管那个狱卒已经尽力关照过了他,可是监狱阴暗潮湿污浊的环境无疑是不适合人生活的, 正常人住的久了都要生病,更别提乐景本来身体就不好。这几日的折磨下,乐景先是咳嗽,然后就发起了低烧,他估摸着他很快就要大病一场了。
不过这种狼狈惨淡的病容对于当前的局面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噱头。
“谢谢诸位这些日子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正是因为有了诸君这般不畏强权,敢于坚持公理与正义的人在,我才能保持信念坚持到了现在。我在此谢过诸君了!”说罢乐景冲眼前的众人深鞠一躬。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警察抓你本来就是不合法的,对于这种不法事件我们必须零容忍!”
“我们才要谢谢你敢于发声,敢于说实话,你比我们勇敢多了!”
人群三言两语的议论开来,乐景立刻露出感动的神色,眼角也配合地浮现激动的泪光,很多人的情绪也因此被他调动起来了,现场气氛一时很是热烈,当然这些都被记者们的镜头给收录了。
待乐景抽着回答了记者们的几个问题后,杨经纶就把他护在身后,很有经纪人架势的对记者们说,“先生刚从监狱出来,身体状况很不好,请容先生先回家休息,诸位不用急,先生日后一定会专门抽时间接受大家的采访。”在杨经纶的动员下,围观的人群慢慢散开了,只是还有几个难缠的记者徘徊不去。
之前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薛大帅见此也笑眯眯的插话道:“你们就让人家回家,洗个澡去去晦气嘛。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们可以来问我。”
于是记者们立刻抛弃了乐景,把薛大帅围了起来,闪光灯也冲着薛大帅拼命闪着。
这次薛大帅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因言获罪的守夜人,此举当为义举,自然是有很高的新闻价值。而且和初出茅庐的守夜人相比,自然是身处北平权力中心的大军阀薛大帅更有新闻热度,只是之前薛大帅没有发话所以他们不敢采访罢了。这次薛大帅难得主动发话,他们是肯定不愿错过这次机会的。
“大帅,请问一下您之前认识守夜人吗?”
“您对这次警察逮捕守夜人的行为怎么看待?”
“能请您详细说说……”
乐景松了口气,刚刚那番做戏废了他不少精力,他现在真的是身体虚的很。
在乐景准备坐上杨经纶找来的黄包车之前,一个刚才就在这里踌躇不定不停徘徊的年轻人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说道:“先生,我是你的书迷……我想问一下,您以后还会继续写作吗?”
乐景坚定回答:“当然会。”
得到满意的答复,书迷终于满意的离去了。只是杨经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有什么你就说吧。”
然后乐景终于借杨经纶之口拼凑出了杨经纶这几天在外面营救他的经过。
这几天外面的确因为他的事而闹得沸沸扬扬,杨经纶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发动了不少记者作者为他说话。而且之前和他站在同一阵营的禁烟派也在积极派人与警局进行交涉,其中郑宜梁和周德璋两位先生更是发动了自己的朋友圈,鼓动一群有名的笔杆子在报纸上发表各种各样的檄文为乐景声援,在这群大佬的努力下,此时的整体舆论方向就是以“同情守夜人,警察无法无天,应该尽快把无辜作者释放”为主。
说起这个杨经纶还有些自得:“即便没有薛大帅保释,在我们的连番施压下,警局也撑不了几天了。”他也有些奇怪:“你什么时候和薛大帅有交情了?”
乐景轻咳一声,回答:“薛大帅的一个姨太太是我的书迷。”
“原来是这样。”杨经纶恍然大悟,“怪不得薛大帅竟然给警局施压,要求警局释放你。”
“你应该还有其他事想要告诉我吧?”如果只是这些事情的话,杨经纶刚才的表情也不用那么为难。
杨经纶闻言露出一个苦笑,“先生,恐怕您日后只能换个笔名了。你现在的笔名已经被当局封杀了。”
乐景并不感到吃惊,应该说在民国,如果一个文人但凡有点追求和抱负,想说点真话的话,那么就避免不了被封杀的命运。史书有名的那些民国文豪每个人都有很多马甲,譬如某个知名不具的周姓文豪,因为经常被封杀,所以曾用笔名足有181个。
民国的言论自由说白了,就是因为军阀混战,中央政府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力。你北平的政府还能管得了我们地方的报纸说啥吗?而且真出了事,往租界一躲,华夏的警察也管不了洋人们的“国家”。还有的狠人直接出国躲风头,顺便在留学生间发展组织和党派,正所谓流亡和造反两不误嘛!因此才给后世的读者们造成了一种民国言论自由,文人大师们什么都敢说的印象。其实民国被封杀的报馆和文人真不少,还有不少人因为写的文章太过“言论自由”而被暗杀。
所以听到编辑这么说,乐景也没放在心上,不就是换个新马甲嘛,根本不算事。两人倒是不约而同没有提及让薛大帅解除乐景封杀的事。
因为薛大帅也是军阀啊……
甭管他多爱国,鸦片税作为他军费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就不可能放弃。他这次能把乐景保释出来,已经是看在白芍药的面子上了。
……
张民昌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庙里拜一拜,他最近实在是流年不利。
他身为北平警察厅下面仅次于厅长副厅长的警察署长,管得又是油水很足的内城,平时自然是少不了供奉,日子过得自然是春风得意。可是这段时间倒霉事接二连三发生了。
先是唐树德那个老杂毛生的好儿子!他倒是看走眼了,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那小子竟然背地里能做这么多恶事,他都要佩服他了。只是那小子事情败露后竟然攀咬了上他!什么“我爹认识警察署长”,张民昌初听到这句话时就恨不能一把枪毙了他!
所以不论唐树德给他塞了多少钱,他都铁面无私了一回,把他们家的见不得人的那些事都给抖落了出来,然后直接依法把他们关了大牢。他好不容易才等的风声消退,结果就遇到了守夜人这件事!
在起初,不过是守夜人的禁烟主张阻了陈四背后的那位青帮大佬的财路,大佬派陈四传话给他。让他给守夜人一点“教训”。这活儿张民昌熟啊!守夜人正好也在他的辖区,所以他立刻派人把他抓了起来。
他也没想怎么着李景然,只不过想把他多关几天吃点苦头罢了。像李景然这种一看就没吃过苦头的病秧子公子哥儿,不管他之前嘴多么硬,只要吃上几天牢饭,在牢里多待几天,再被犯人和狱卒磋磨个几回,甭管他之前嘴多赢,到最后都会哭着喊着答应他的一切要求的。
只是事情接下来的走向和他想得不一样。先是李景然被关进条件那么差的牢房,吃着猪食一样的牢饭,竟然不哭也不闹,竟然安安分分地呆了下去,看起来颇有种把牢底坐穿的架势。是在不能不让张民昌感到惊奇,没想到他这双眼睛最近就是个摆设,老是看错人!
然后便是外面因为这件事而掀起的风浪了。
李景然他之前也查过,在北平无亲无故,所以他才会直接把他投进大牢,因为他觉得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结果外面就因为这件事而炸了锅。一时间雪花一样的谴责信求情书被送到他的案头,报纸上也出现了针对他的各种骂声,这次的骂声可比上次“我爹认识警察署长”事件严重多了。
他当时就打了退堂鼓,和陈四商量说要不咱们把人放了吧?可是陈四背后的那个大佬不愿意,所以张民昌也只能硬着头皮抗住了所有骂名,无论谁来求情都坚持不放人。只是等到就连薛大帅都给他打电话说要保释李景然时,他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算是明白了,这不过是一群神仙打架,他和李景然都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所以他一边同意放人,一边给陈四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活我真的没法干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陈四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次辛苦长治兄了,改日我定亲手把谢礼送上。”
张民昌这才满意,这才对嘛,他都为了这件事担了多少骂名了,陈四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数字,尽管他背后站着那个“通”字辈大佬,他也不可能跟着他干下去了。
挂掉电话,他算了算时间,现在李景然应该已经被薛大帅保释出去了。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眼中浮现淡淡的讥讽,薛大帅保得了李景然一次,他能保的了他一辈子吗?李景然出狱后若是继续这样不安分下去,那位大佬迟早会忍不住要了他的命。
毕竟,那可是手眼通天的青帮啊……李景然又不是薛大帅的亲儿子,薛大帅犯得着为了他对上青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立flag了……本来这章想多写点儿,写个四五千字的……
然后你们都知道是本来了……
我们寝室一群单身狗,晚上打算趁着520这个吉利的日子,去吃散伙饭(…)
为了写这章,我头都没顾得上洗(…)
所以我等下要速战速决洗个头,换个衣服,涂个口红就要出门了_(:3∠)_
明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我!一定!要!日!五千!
最后,祝大家520快乐,咪啾~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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