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家别墅里,尴尬的气氛蔓延开,一时间客厅里寂静无比。
龚城邶艰难地开口,道:“爸,您年纪太大了……”
龚添脸色黑了黑:“你什么意思?”
龚城邶厚着脸皮道:“明显是我的年纪和边姽更合适啊。”
龚添:“……”他还真没想过龚城邶会有这样的心思,之前龚城邶是对边姽多有关注,甚至是想要对边姽有所关照,但那时候龚添也只当龚城邶也记着当年认识的那段情谊,他还想着,既然这样的话,等他将边姽追到手,龚城邶和边姽相处起来应该也会很融洽。
他唯独没有想到,龚城邶心里头一直盘算着的是怎么跟爹抢人。
“你和边姽一共见过几面?”龚添问。
龚城邶回过去一记暴击:“您总共也没见过他几面啊。”
龚添:“……”
龚城邶这会儿的思绪骤然拉回到了正事上,龚城邶低声道:“先不说这个,爸,我还有个事要和你说。”
龚添脸色不虞地坐了下来:“说。”
“我有个同学叫林学雯您还记得吗?她来找我了。往警局报警的就是她,她说……”龚城邶的脸色有些难看,咬着牙道:“她说她曾经就被绑走,差点丧命,她当时还见着了……边姽。”龚城邶的声音微微哑了。
龚添脸上的神色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半分喜怒都不再能看得出来。
……
·
杭清怎么都猜不出来那个报警说是知情人的,究竟是什么身份。边母其实是个做事很隐秘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愣是没被捅出来。除却边正入狱的那年,她干了太多不理智的事,其它时候她都收尾得干干净净。
虽然以前他觉得这些事实在太恶心,所以懒得去过问,但这时候……不过问不行了。
杭清将跟在身边比较久的手下叫了过来。
“最近的新闻你们应该也都看了。”
手下笑了笑,道:“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些废物警察能找出来什么?主人请放心,不会出事的。”
“警局有人报案了,说是当年的知情人。”
站在跟前的一排手下,个个脸上都瞬间没了笑容,有人惊疑不定地道:“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知情人去报案?这……”他们对视了一眼,马上在杭清跟前跪了下来:“主人,绝不可能是我们中间的人泄露了出去。”
其实边家的手下,也算得上是最尽职尽责的手下了。边姽窝在边家不出,他们也就几乎窝在边家不出。要说往外泄密还真没什么机会。何况能聚在边家的人,也多数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除非是疯了才会自己往警局跟前送。所以杭清一早就知道,不可能是他们中间的人。
“你们还记得那段时间里,有什么逃出去的小孩儿吗?”杭清也只能往这上面想了。事情都是在边家宅子里发生的,只有两种人才可能是知情人,一种是加害者,一种是受害者。边家上下都属于加害者,他们被排除了之后,那自然就只剩下了受害者。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声道:“……有,那个孩子是您亲自带出去的。”
他亲自带出去的?
杭清搜寻了一下属于边姽的记忆,偏偏最后什么也没能搜罗出来。
“你们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吗?”
“这……进了这儿的人,都没名字啊。”
杭清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烧照片烧得有点太快了,不然还能拿照片让他们认一认。现在看来提前提防都找不到目标了。杭清面色淡淡地道:“你们下去吧。”
手下们忙鞠了鞠躬,退了出去。
杭清不自觉地把玩着手边的茶盏,眉心渐渐起了褶皱。他有些出神,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没发现。等杭清放下空了的茶盏,一转头才瞥见了跟一根柱子似的宋惩之。
宋惩之站得笔直,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等发觉到杭清在看他,宋惩之几乎是立刻就改站为蹲,凑到了杭清的腿边,笑了笑,低声问道:“您是遇上什么烦忧了吗?有我能为您效力的地方吗?”
杭清扫了他一眼,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边家大概要被扯进漩涡里去了……”
“那您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边家被扯进去,我当然也免不了。”
“是因为那几个女孩儿的事?警方不是毫无进展吗?”宋惩之也跟着皱起了眉,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了对杭清的担忧。
“有知情人报案了。”
“这个人是谁?”宋惩之立即问道,他黝黑的眼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了点点凶光。
杭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将茶盏往前推了推,踹了宋惩之一脚:“去给我泡杯茶来。”
宋惩之乐呵呵地端着茶盏往外走,大约隔了十来分钟来回来,一壶热茶拎在了他的手里,他动作小心地给杭清倒好茶,低声道:“那个人是谁?”
“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是谁,警局都不知道。”
宋惩之的目光闪了闪:“没关系,总会出现的。如果那个人出现了……”宋惩之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杭清,道:“您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好吗?”
“……能做这件事的人很多。”
宋惩之又靠上了他的腿:“但是像我这样能为您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的不多。”
“你这句台词,早有人说过了。”
宋惩之眨了眨眼:“那像我这样愿意为您暖床的不多了。”
杭清:“……”以宋惩之的性子,他们要睡一起,指不定谁给谁暖床呢。
不过杭清也差不多看出来了,宋惩之的性格已经定型了,想要再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上掰正,那无异于天方夜谭。杭清也就干脆松了口:“嗯。”
虽然他的口中就应了一个字,但对于宋惩之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他脸上激动的表情完全掩不住。他顺着竿子往上爬,追问道:“这算是您对我松口的一个迹象吗?”
杭清没说话。
宋惩之却自个儿笑了起来:“这样也够了,够了……”反正还有以后呢。不过想到这里,宋惩之眼底就掠过了阴沉沉的光芒,正是为了以后,所以他必须得找出来那个人,然后尽快处理掉。边家怎么样都没关系,但他却不希望边姽跟着搭进去。
杭清站起身来,一手托着茶盏往外走,毫不意外的,他又看见了靳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宋惩之进了他的卧室,靳刖就必然会在外头等着。幸好这两人现在都有了各自的事业,白天一个要先去画廊,一个要先去公司,不然就难以消停下来了。
“新画。”靳刖微笑着递出了手里抱着的画框,这幅画要小了很多,上面依旧用布蒙着。
杭清点点头:“放进去吧。”
靳刖脸上笑意更浓,忙抱着画就进去了。
而后杭清没有让任何人跟随,他独自在边家别墅里搜索了起来。也许还能搜索到遗漏下来的照片。
边家实在太大了,这一搜,就是一宿。而杭清还真的搜到了不少东西。他阴沉着脸回到了卧室,手里拎了个大箱子,手下们牢牢把守在卧室门外,连宋惩之和靳刖都没放进去。靳刖只能回转身去画室画画,而宋惩之却是就在卧室门外坐了下来,手下们面面相觑,但想了想,只是坐在门外,似乎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最后就由他去了。
卧室里。
杭清坐在地毯上打开了箱子,然后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厚厚的几本相册,上面都铺满了灰尘。还有两个日记本。还有一些破旧的小玩意儿——缺了口的匕首,电击棒,染了血的绳子,破损的石头……和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边母当年的婚戒。而剩下的那些小玩意儿,没错,都是边母杀人、折磨人的工具。杭清都没想到她能这样变态,竟然将它们都留了下来。这些无疑会成为以后的铁证。哪怕边母死了,都洗不掉的铁证!
杭清闭了闭眼,隐去了眼底的戾气,然后翻开了日记本。
两本日记分别记录了边母不同时期的心路历程。前一本是她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写的,文字间满满都是阴郁的味道,她在笔记本里憎恨她的父母,甚至频频写下希望他们去死之类的话。这个画风实在太过阴暗,杭清没看多少就觉得心头仿佛被压上了铅块,沉沉的,难受极了。
杭清正准备将日记丢开,窗外的风吹来,凑巧将日记本翻到了倒数几页。然后杭清就一眼看见了边母记载她和边正相识的过程。边母的画风一下子就变了,她的文字变得抒情且梦幻了起来,边正在她的日记里变成了仿佛童话王子一样的人物。
现在小学生玛丽苏都不这么写了。
杭清压下了心底作呕的感觉,赶紧将日记本丢进了箱子里。
然后是第二本,前面是边母黑化的心路历程,其中甚至还写了不少边母想要杀死边姽的渴望心态。杭清匆匆翻过,然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没翻多少页,他就看到了边母记载下来的犯案过程。
可能每个凶杀与侦探的剧情里,都会有这样贴心的反派,详细地将自己的犯案过程记录下来。当然,杭清也知道,这个行为从心理学上来说是有依据的,心理变.态的人,大都会带着炫耀性质地记下自己的犯案过程。有写成文字的,有录音的,甚至有录像的……甚至是留下受害者器官做成标本的。
杭清揉了揉额角,强忍着不适的感觉强迫自己往下看去。以边母的习惯,如果有女孩儿逃脱出去,她肯定会记录下来以此宣泄不满。
“……会在哪里呢?”
杭清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
而这时候外面天光越来越亮,眼看着太阳都快要升起了,杭清觉得脑子都隐隐发昏了。他伸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凉的……杭清顿时更觉得不舒服了。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然后缓步走向了门边。
他伸手,开门。
外头直挺挺地坐着一个雕塑——宋惩之。
宋惩之听见动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过了身,并且站直了:“我瞧您的灯亮了一夜……”
“去给我泡壶茶,拿一些点心过来。”
候了很久的女佣正要动作,宋惩之直接喝住了她:“你别动,我去。”
女佣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宋惩之,又看了看杭清。
“让他去。”
女佣也分不清这是说他还是她,不过宋惩之已经先大步下楼去了。杭清转身进了卧室,门没有再关上,但却没有人敢跟进去。杭清也没有急着坐回到地毯上去,他先走到了小阳台上,先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看了看远方被染红的地平线……
脚步声渐渐在屋子里响起,杭清知道,这是宋惩之回来了。
杭清才刚转过身,宋惩之就拎着大衣愣在了当场。
看来宋惩之本来是想要给他披上的,谁知道他刚好转了身。杭清抬手挥开了大衣,进了卧室。卧室里暖洋洋的,甚至还有些热,当然就用不上大衣了。
宋惩之却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抱着杭清的大衣站在了一旁。
杭清端起桌上倒好的热茶浅抿了一口,温度正好合适。宋惩之从来都将他的口味把握得极其精准。
不得不说,这一点实在太容易打动杭清了。
看在这个份儿上,杭清也就任由他站在一旁了,然后他继续拿起日记本往后翻。宋惩之在那儿站了会儿,发现杭清并没有怎么理会他,就自己盘腿坐了下来,怀里还牢牢抱着杭清的大衣。
宋惩之觉得有些困了,尤其当怀里抱着男人的大衣的时候,他就更觉得舒服得想要睡过去。但是宋惩之惦记着杭清眼底下浅浅的乌青。边姽应该一夜都没睡。想到这里,宋惩之就无法睡下去了,他瞪大了眼,忍不住就这样紧紧盯住了杭清。
杭清完全沉浸在了日记本里,对于宋惩之过于专注和灼热的视线毫无所觉,也就方便了宋惩之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瞧。
额前的碎发。
微微掩上的绿眸。
挺直的鼻梁。
卷翘的睫毛。
从衬衣口露出来的一部分锁骨……
真好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
宋惩之几乎压制不住心底的躁动。
而这时候,杭清也终于找到了那段记录!他面上神色一松,眉间褶皱瞬间铺平开来。边母的确提到了那个女孩儿。
她写:抓错了人,不过没关系,不管她来自于哪里,进了边家都不能再出去了。(2月5日)
她跑了!竟然让她从边家跑了!我就不该将这件事交给边姽,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人去抓那个女孩儿了,一定要抓回来,不然就完了!(2月6日)
没能找回来那个小.贱.人,最好是死在路上了。(2月7日)
杭清皱了下眉头,迅速翻过好几页。
万幸,没有任何人知道边家的事。为了阿正,不能有任何人发现这里的事。还有那么多的女孩儿,等着阿正出狱后来临幸呢。那个小贱人没死。不过她在医院里也快死了,我去看了一眼……呵呵,医生说可能会烧坏脑子。她的父母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还将我送了出来。希望她就这样死个干脆。(2月22日)
有了几个关键词。
那是个女孩儿,十六年前的2月22日左右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入院。而那个女孩儿的家人很可能和边母是认识的。再结合开头说的,抓错了人。杭清突然想到了曾经那些人贩子不知好歹绑到了宋惩之和靳刖的头上。
那么会不会,边家的手下曾经也愚蠢地绑到了一户豪门的孩子?
毕竟这样人家长大的女孩儿,总是打扮得更为漂亮,边家的手下一眼相中这样的女孩儿,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么这个范围就能被缩小了。
杭清舒了一口气。他变换了一下坐姿,这才感觉到了四肢酸软,恨不得就这样躺倒下去。
宋惩之突然凑了上来,低声道:“您结束了吗?”
“嗯。收拾一下吧。”
宋惩之眼底顿时就燃起了明亮的光。边姽让他来收拾?是不是算给了他绝对的信任?
宋惩之忙跪在地毯上,俯身收拾好了散落了一地的东西。他虽然很好奇这些都是什么,但宋惩之却知道此时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如果边姽愿意告诉他,那就一定会说的。好不容易博得了边姽松动的迹象,宋惩之可半点也不想破坏现在的美好。
“你不是要去处理那件事吗?现在,交给你一些信息,你去找一找那个人是谁。”
宋惩之眼底的光更亮了:“是,您放心交给我!没有人会比我更愿意为您去做一切了。”他激动得连尾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边姽将信息归纳过后告诉给了宋惩之,然后一边站起来,一边道:“出去吧。”
宋惩之紧跟着爬起来,却道:“我先帮您放好热水吧,您泡一泡会缓解疲劳。”
“嗯。”杭清也的确想要泡个澡,既然宋惩之这么贴心,他就放手让宋惩之去做了。
宋惩之放好水之后,并没有久留,他为杭清关上浴室的门,然后就退了出去。
宋惩之去准备热粥了。当然不是他来煮。是由大厨做好了,他再亲手给男人端过去。顺便也能借机打开浴室的门,往里面看上两眼。借口他都想好了。
也约莫几分钟的功夫,杭清在温热的水里泡得四肢发软的时候,浴室门突然开了。
杭清勉强撑起了眼皮,朝门边看去。宋惩之似乎红着脸站在那里,低声道:“不能泡太久,容易晕,我来扶您吧。”
杭清也的确感觉到了晕眩。他点点头,撑着浴缸边缘坐了起来。
浴缸底部多少有些滑,尤其是当杭清四肢发软的时候,他就更觉得滑了。杭清试了两次,最终还是放弃了。让宋惩之扶他起来,总比在浴缸里滑倒摔下去要好。
“过来。”
宋惩之马上走了过去,一手扶住了杭清的胳膊。有了支撑,杭清就觉得脚下有劲儿多了。他另一只手撑住浴缸边缘,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来,宋惩之手上的动作也发生了变化,他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杭清的腰,然后他整个人都成为了杭清的腰部支撑。
杭清泡浴缸里当然不再是穿着衣服的。
宋惩之的手很轻易地就触碰到了细滑的肌肤,宋惩之的心跳即刻就快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杭清站直了,跨出了浴缸。
宋惩之始终环着他的腰,不松手。
等杭清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宋惩之紧贴了上来,同时感觉到的还有宋惩之昂扬威武的下.体。
“抱够了吗?”大约是因为熬了夜,再泡了会儿澡的缘故,杭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但同时又带着说不出的勾人味道。宋惩之心底一颤,低声道:“没有抱够。”
杭清:“……”是他太低估宋惩之的厚脸皮程度了。
“松开。”
由于这次传达的指令干脆利落,宋惩之倒是真的松开了。杭清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感觉到宋惩之的目光灼热地投注到了他的……屁股上。
杭清再一次无话可说。
少年人……
嗯,少年人欲.望起是很正常的事,何况他现在还是宋惩之喜欢的人呢?
杭清很快披上了浴巾,宋惩之粗重的呼吸这才得到了些许的缓解,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脑子里还依旧是男人挥之不去的肉.体。
杭清走出浴室以后就见到了桌上放着的海鲜粥,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宋惩之跟着走出来,笑了笑,道:“您吃一些?”
杭清走过去坐下,宋惩之马上跟上去伺候起了杭清用早饭。等用完早饭以后,杭清就觉得疲累和晕眩的感觉都消得差不多了。
“你出去吧。”杭清走向了床边。
宋惩之倒是没犹豫,大步走了出去。他该去寻找那个女孩儿的讯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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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对身体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至少杭清从躺下去以后,哪怕吃了安眠药,也依旧满脑子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到后面它们甚至自动演化成了画面。
而就在这时候,杭清隐隐约约从自己的脑子里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他先看到了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年纪很小,穿着粉色小裙子,脸蛋白皙可爱,是那种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但是视线往下移,杭清看见女孩儿是被绑住的,绑她的人下手很重,女孩儿腰间、腿上都被紧紧捆住了,裸.露在外的小腿甚至因为被绑得太紧而有些血液不畅。然后视线进一步扩大,他看见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边家。
毕竟太眼熟了,杭清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视线再次扩大。
然后杭清看见了自己,哦不,应该说是边姽。
年轻时候的边姽。
只是边姽穿着黑色的衣服,面色冷酷,就连他的目光都是漠然的,他那张苍白的面孔上透着一股浓浓的阴暗的死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变.态杀人狂。
小女孩儿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尖利又吵闹,边姽很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他走近了女孩儿,冷声道:“该死的噪音源,我会杀了你。”
小女孩儿打了个哆嗦:“不,哇……不要杀我……”
边姽眉头越皱越紧。
杭清的心也不自觉地缩紧了。
他毫不怀疑边姽真的会杀了这个女孩儿。
就在这时候边姽的目光隐隐有了变化,他看着女孩儿的目光从难以忍受、憎恶慢慢变成了疑惑、冷淡,最后他眼底的目光归于一片寂灭。
女孩儿实在怕极了边姽的目光,数次都哭得像是要晕厥过去一样。
到这时候,杭清也疑惑了,为什么边姽没有杀她呢?
忍受到这个时候还没动手,就可以说明边姽不会杀她了。
“走。”边姽突然取出随身的小刀割开了绳索。
女孩儿停住了哭声,还茫然地坐在那里,像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似的。
边姽皱着眉将她从椅子上扯了下来,然后粗暴地推搡出了门。门外并没有什么看守的人,边姽很轻易地就将女孩儿带了出去。他们一直走到了大门边,边姽带着女孩儿上了一辆车,车很快驶出去,越来越远……
等到了公路边上的时候,边姽将女孩儿扔了下去。
女孩儿茫然地站在那里,然后看着车远去。
杭清也有些茫然,边姽为什么会这样做?边姽竟然这样做了?
边姽的脸庞在杭清的视线里晃动了起来,不过杭清还是能看清边姽脸上的冷酷和眼底的漠然……杭清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那时候的边姽还尚且年轻,还没到后期心狠手辣、变.态入骨的时期,放走那个女孩儿,大概是边姽仅存的那一丝善念了。从那之后,边姽就再也没有善良过……
边母亲手掐死了存有善念的边姽,然后一手教出来了一个漠视生命,将人类视为玩具的疯子。
等那个边姽回到别墅以后,就遇上了边母发疯。
年轻的边母容貌憔悴,脸上挂着病态的苍白,她疯狂地大吼大叫,歇斯底里地砸手边的东西。等边姽进门之后,边母就将手边的花瓶冲着边姽砸了过去。
边姽躲也不躲,满眼孺慕地看着边母。
“喀嚓”花瓶碎裂开,边姽头上、手臂上、脖颈上、脸颊上都渗出了血……
但他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边母打骂了许久,发泄了个够,然后才拢了拢身上的睡意,牵着一个女孩儿上了楼。边姽站在碎瓷片中,站了很久很久,等到边母彻底没了声响,才有人敢拎着医药箱上前……
画面渐渐转暗,杭清沉沉地睡了过去。
杭清这一觉不知不觉就睡到了下午,他从被子里挣扎起来,然后就注意到手机上有龚添和龚城邶俩人的未接来电。出于礼貌,杭清还是回拨了过去,不过是先给龚添回拨的。
“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龚添在那头急急地道,不过等说完,他似乎就注意到自己的口吻似乎有些不大好,于是龚添又忙补充了一句:“抱歉我是太担心你了,所以刚才的语气有些急。”
“没事……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能来一趟警局吗?”龚添的口吻很正经,并且还带着两分严肃,不由得让人想到,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好,我等下就过来。”杭清挂断了电话。难道是那个报案的知情人已经找到了?
杭清起身洗了脸,换得了清醒,然后换上了衣服出了门。
那个梦里的内容还在他脑子里晃悠。
按理来说,人做的梦在醒过来以后多半都会不记得。但杭清却发觉到自己的记忆格外的清晰,难道是因为脑部记忆区特地被开发过后得到的金手指吗?
杭清不得不说,那个梦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那大概就是属于边姽的深藏于记忆深处的记忆,只是那种善行对于后来彻底黑化的边姽来说,反倒成了一种耻辱,所以他将那段记忆深深埋藏了下去,当杭清接管这具身体之后都没能发现,还是靠日记本才唤醒了记忆深处的索引……从而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来还原边姽的那段记忆。
杭清将复杂的心绪先压在了心底,然后叫上司机往警局去了。
路上杭清给龚城邶回了个电话。
龚城邶接到电话后的反应和龚添差不多,都以为杭清出事了。
“你没事就好!”龚城邶舒了一口气,然后突然道:“边姽,你来一趟警局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没有再称呼杭清为边先生,杭清还有些惊奇,而听龚城邶的口吻也很奇怪。这父子俩到底是怎么了?他们都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我马上就要到了。”杭清道。
龚城邶突然失声道:“我爸提前跟您说过,让您来警局了?”
“嗯对。”
龚城邶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又问:“……那您喜欢我爸爸吗?”
话题拐弯的幅度实在太大了,那瞬间,杭清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龚城邶说错了……
见杭清沉默,那头的龚城邶低声道:“您也可以考虑一下我啊,我别的优点没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龚城邶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咬出了这段话。
杭清:……………………
他都快要风中凌乱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排着队表白吗?
这是潮流吗?
而且他们知道他的年纪比他们大多少吗?
也就只有龚添的年纪比他大上几岁。
杭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干脆地挂了电话。
那头的龚城邶也不沮丧,他好半天才将举着手机的胳膊放了下来,然后看着跟前的办公桌,低低地重复道:“我别的优点没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他的声音太低了,像是说给自己在听。
过了会儿,龚城邶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大步往警局门口走了过去。
谁知道龚添也早有准备,等龚城邶刚走过去一看。
他爸也正站在门口呢,手里还夹了根烟,完全就是一副等人的架势。
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都想第一时间接到杭清。
龚添站在左边,龚城邶毫不犹疑地站到了右边去。
龚添注意到他的出现,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你跑出来干什么?滚回去!”
“我不。”龚城邶不仅不挪脚步,反而还站得更直了。
里头的保安都忍不住探头来看这对父子了,觉得这吹着冷风的,他们怎么不坐办公室,非要站在门口呢?是要接什么大人物吗?
大人物杭清的车这会儿也终于到了。
他从车上走了下来。
龚添和龚城邶同时紧紧地盯住了他。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杭清的模样和曾经第一次看见的模样重叠到了一起。
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依旧是少年模样,五官姣好,美丽如同惹人怜惜的纯洁少女。
就是这样的一个,温柔的,聪明的,心怀善念的人……怎么可能是林学雯口中的人呢?龚添和龚城邶同时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