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箱子被送到了杭清的面前,宋惩之和靳刖对这一幕太熟悉不过了,每次送人来,都会是这样的架势。他们看着面前的箱子,不由得紧紧绷住了脸。
箱子是送到边家别墅的,毕竟只有这边才更为保险。
杭清直接命人打开了箱盖,一声低低的“呜咽”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往箱子里一看,那里头依偎着一个狼狈的女孩儿,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只是脸颊上还带了点擦伤,而她的双眼也是红肿的,原本水灵的眼睛这会儿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杭清压下了心底的郁气,伸手将那女孩儿抱了起来。
女孩儿先是吓得激烈挣扎了起来,不过随后瞥见杭清那张仿佛电影明星的脸,一下子就惊得顿住了所有动作。
“乖,不怕了。”杭清抱着女孩儿上了楼,让人准备了新的衣服,放了热水,又买来了一些模样可爱的小蛋糕。
宋惩之和靳刖的脸色可以说已经仿佛沉进了墨汁里。
“为什么?”宋惩之低声喃喃道。
靳刖低下头,遮掩不住眼底的难过之色:“也许是……我们在游乐园的事,让他不高兴了吧?”
宋惩之推了他一把:“站在这里没什么用,走,我们也去。”
“万一他发火……”
“发火又怎么样?”宋惩之已经大步朝前走去了。
大不了就是一顿揍。
宋惩之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比过往更强大了,那些过去曾经所深深鄙夷,甚至是畏惧的凌虐,现在他都觉得无所畏惧了。
靳刖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这头杭清将女孩儿推进了浴室,干净的毛巾和衣服都交给了她:“自己洗干净换好衣服出来。”毕竟要将女孩儿带给她父母,如果就这副狼狈的样子带去,反倒让那对父母在担惊受怕近乎绝望半个月后,还经历一遍撕心裂肺的痛苦自责和心疼。
没必要多添痛苦。
女孩儿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杭清脸上的温柔笑容很好地抚慰了她心底的战栗害怕。女孩儿换上干净的衣裙,缓缓走出来,还有些羞涩:“你,你是谁?”
“我救了你。你好好休息,吃点东西,明天我送你回家。”
女孩儿瞪大了眼,大概是没想到希望降临得如此之快,她激动又羞怯地走到了桌边,咽了咽口水,抓起蛋糕就往嘴里塞,吃着吃着,女孩儿就掉下了眼泪……
所有的害怕与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女孩儿忍不住歪过身子,一把抱住了杭清的腰,埋在他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宋惩之走到门边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拳头,指骨关节都在那一刻绷紧了。没有人教他作为男性应该需要对女孩儿保持绅士风度。所以这一刻宋惩之极其地想要将那个碍眼的女孩儿掀翻下来……宋惩之闭了闭眼,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不能那样做。
因为会真的惹怒杭清。
杭清这会儿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宋惩之和靳刖是可爱的,因为这俩人都极其有性格,并且具备着坚韧不拔的品质,他们是倔强的,不会轻易落泪,不会一言不合就搂腰……虽然说不是人人都能像主角和反派那样,但是杭清也实在不喜欢被人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
他伸手推开了女孩儿:“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先填饱肚子。”
女孩儿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抹了抹嘴角的蛋糕沫,转头继续大口往嘴里塞食物。
杭清这才觉得舒坦多了。不过低头一看,黑衬衣已经被浸湿出印痕来了。
杭清皱了皱眉。
宋惩之在门外笑了笑,忙快步跑进来:“我帮您洗吧?”
杭清也没在意,拿了新的衬衣进浴室换了下来,宋惩之就很是乖觉地进浴室里将衣服抱走了。
那女孩儿脸红了红,低下头倒是不敢再抱杭清了。
女孩儿在别墅里度过了极其难熬的一天,因为她发现别墅里另外两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儿,根本就不待见她的存在。等到杭清说要送她离开的时候,女孩儿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男人足够温柔,也足够好看,让人忍不住有些不舍。但身后那两个虎视眈眈的男孩儿更可怕。而且……她就要回到父母的身边了!女孩儿笑了起来。
出发前,杭清先给龚添打了个电话。
龚添在那头道:“你不必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我来找你就好了。”
杭清的口吻却更坚定:“你在那里等我。”
龚添愣了愣,还不等他再开口,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龚添隐隐察觉到了男人身上的强势,但是他的脑子里滑过男人的那张面孔,最后龚添又否定了这一点。是错觉吧……
杭清必须得去警局。
因为带着女孩儿去警局才更显得光明正大,而他也终于可以借机交出册子了。而之所以要求龚添必须在那里,是以为他担心给了警局里的内鬼。
杭清先让手下带着女孩儿上了车,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宋惩之。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宋惩之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杭清的腰,紧跟着就带出了哭腔:“你不会要她的对吗?只要我和靳刖就够了对吗?”
杭清和不远处的靳刖都呆住了。
因为宋惩之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举动来的人。好吧,他收回之前对反派的夸奖。毕竟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儿,会哭鼻子也是……有可能的……吧……
杭清沉默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宋惩之却好似铁了心一样,箍着他的腰死也不肯放,并且呜咽低泣的声音还越来越大了。
杭清低头看了他一眼,只得不耐地拧起了眉,冷酷地推开了宋惩之:“我送她离开。”
宋惩之哽咽着道:“你要把她送到警局吗?为什么?送给那个姓龚的?”你是要获得那个姓龚的好感吗?最后一句话,宋惩之到了嘴边都还是没敢问出来。
杭清低头扫了一眼宋惩之。他是真的哭了。但越是这样,杭清就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惩之突然间变得这么敏感?不送女孩儿走,宋惩之也难过,送女孩儿走,宋惩之居然还是难过。
杭清想不明白也就不打算想了,他推开了宋惩之的脑袋,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
宋惩之倒是没再追上去,只是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望着杭清离开的身影不断抽噎。
等杭清上了车,靳刖才走到了宋惩之的身边:“你没事吧……”
靳刖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此时宋惩之脸上的表情收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刚才哭泣抽噎的委屈模样。要说情绪的话,靳刖也只从他的眼底瞥见了几丝冷色。
靳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没事了。”宋惩之擦了擦脸颊:“我们也该走了。”
“嗯。”靳刖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面已经远去的车子,总觉得好像哪里变化了。
杭清非常顺利地将女孩儿交了出去。女孩儿的父母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恨不得给杭清跪下感谢。场面太闹腾,一时间还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警员。
杭清从会客室出来,准备往龚添办公室去的时候,他还听见了有人低声议论:“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位边先生啊,只听说了他特别有钱,没想到真人这么好看这么年轻也就算了,心地还这么善良啊……”
“上次他家孩子不是丢了吗?所以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帮着找回了别人家里的孩子吧!”
“太厉害了……”
“边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杭清差点笑出了声。
龚添推开面前的办公室大门,示意他进去。杭清在办公桌前坐下,放了一个白皮本在桌面上。龚添扫了一眼,笑道:“怎么还带了个本子来?”说着龚添关上了门,然后才走过来坐下。
“我想你会需要的。”杭清抬了抬下巴,示意龚添自己翻开。
明明跟前这人高傲的模样,是他从前最不喜欢的样子。但是由他做来,龚添就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龚添笑了笑,将白皮本拿到了手中,然后翻开了来。
刚开始龚添脑子里还闪过了各种遐想,但是等看见白皮本内容的时候,他就微微愣住了。这是什么?无数个名字和联系电话?电话后面还留有另外的名字,有些名字是重叠的。龚添何等聪明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脸色沉了下去,然后重重地合上了手中的本子。
“这是……”龚添乍一开口,嗓音还有些艰涩,他轻咳两下,才沉声道:“这是人贩子的买卖名单?你、你怎么会有?”
杭清没说话。
龚添却已经自动脑补完整了其中的逻辑,他沉声道:“那天来找你的人,就是那些组织的人?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也可以说是我找的他们,要弄到女孩儿的下落,最快的方式就是以买家的身份出现,而不是以随时抓捕他们的身份出现。边家在景市负有盛名,他们乐得来赚边家一笔钱,当然立刻送上了女孩儿。”
龚添这才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背后也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羸弱,甚至可以说,他手中所握有的东西放在景市,是强大的。
龚添的嘴角弯了弯,脸上笑意却更浓了。
边姽是在帮他吗?
“那笔钱……”
“那笔钱不算什么。”杭清一笔带过,没有要多谈的意思。
龚添这时候丝毫不怀疑,他低声道:“边姽,这次太谢谢你了。”此时龚添的关注点已经全然不在那本令人震惊的册子上了,他的关注点都落到了杭清的举动上。
这个人能作出这样的举动,实在令龚添又激动又欣赏。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见册子已经交出去,杭清也就安心了,他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将重心放到主角受和反派攻的身上就够了。
龚添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他并不是喜欢过分将公事私事搅合到一起的人。他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然后才追添了一句:“今晚我请你吃饭。”不等杭清拒绝,龚添就先转身回去了。
这一段很快也在警局里传播开了。
龚添是个gay,这在警局里根本不是秘密。龚添刚空降到景市警局的时候,有不少女孩儿都喜欢他。虽然龚添从不遮掩自己有个儿子的事,但龚添的条件着实太好了。长得足够英俊,气质沉稳冷峻,又身居高位,听说还是从京城来的,还听说他在景市住的都是高档住宅区,而这样的男人教孩子教得也不错,他还会自己下厨给孩子做饭……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哪怕是结过婚有孩子都没关系了。当时龚添实在太抢手,总能遇见对他抛秋波的女孩儿,龚添无奈,就干脆公布了自己是个gay的事。
警局里也没人敢拿着这个说龚添的作风有问题。其他女孩儿也就感叹一阵,可惜了这么好个金龟婿,之后也都确实不再对龚添表白了。
三年下来,也没见龚添身边多出个同性来。有时候警局里长得好看的男警察还会被打趣。
不过现在杭清一出现,他们就立刻将目光落到杭清身上了。
直到杭清都走出老远了,警局里都还有人望着他车子离开的方向,喃喃道:“龚局眼光可真高啊……”
杭清给警局上下留了个极其好的印象,然后就回家去了。
为了不显得太突兀,杭清决定在别墅里再住上小半月,然后再搬回边家去。只是因为册子的事已经了结,杭清出门的时候就很少了。龚添盛情邀请他过去吃饭,杭清也就应了一两回,之后就推脱身体不适,不便前往了。
不过接下来龚添也没什么机会亲自下厨了,拿到册子在手以后,他就亲自督办起了这件事。
对于龚家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来说,钱财几乎不被看在眼中了,政绩与权势才是放在当先的。而龚家能屹立多年不倒下,不仅是龚家家中人才辈出能撑起一片天,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来不忘记把握分寸。什么是分寸?不盲目树敌是分寸。懂得适当以正义为先,解决百姓之苦是分寸。现在就是龚添拿捏分寸的时候到了。
龚家也很支持这次行动,于是龚添就忙活了起来。
没了烦扰,杭清这头就约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成熟女性,她的声音很温柔,多次企图催眠杭清,想要挖掘出他的内心,最后都失败了。杭清接连去了十来天,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换个心理医生的时候,他坐在治疗室里,听见了门被撞开的声音。
杭清皱眉朝门边看去,就见几个警察闪身闯了进来。杭清心底一紧,不会是来抓他的吧?不可能……
果然!
下一秒,杭清就看着对面的女医生被扑倒在了地面,然后两个警察将她提了起来,“咔嚓”一声,给她戴上了手铐:“我们怀疑你涉嫌杀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杭清:……
这是变.态身边必然围着变.态的定律吗?他就只是来看个心理医生,怎么就撞上杀人犯了?
而后那些警察也注意到了杭清,因为杭清同在现场,所以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一趟警局做笔录。
警局上下的人差不多都认得杭清了。不说之前游乐园失踪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之后杭清送小女孩儿见父母,再加上龚添对他的不同态度,早就吸引足了警局上下的目光。
所以一路上还有警察企图和杭清搭话。
杭清自然是一个都没理会。
不过搭话的警察也不生气,只暗暗道,可能人家就是这个性子。
等到了警局的时候,龚添也都已经知道杭清来了,他马上迎了出来,扫了一眼那个被抓住的女医生之后,龚添就将杭清带到了办公室去:“怎么回事?”
杭清淡淡道:“凑巧碰上抓人了。”恰好瞥见了龚添眼底的红血丝,看上去已经连续熬夜好几天了似的。
“你休息吧,我去做笔录。”杭清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速溶咖啡,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龚城邶和龚添倒不愧是父子。他记得在原剧情里写到正牌攻的时候,龚城邶差不多也是这样负责拼命的工作姿态。
龚添还当杭清是在关心自己,顿时就感动地笑了笑,连续加班的疲劳都跟着消散了不少。
杭清去做了笔录,做完以后他也没有去和龚添打招呼,司机早就接到通知在警局外等他了。杭清出了警局,坐上车就径直离开了。
等杭清走了以后,才有个小警员去敲了龚添的门。
“进来。怎么?”龚添一口气喝光咖啡,看了一眼问。
小警员斟酌着道:“嗯,龚局,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就是,今天我们去抓的那个嫌疑人是个心理医生,她开了个心理诊所,杀了好几个病人了。”
“嗯,变.态.杀.人.狂,是很可恶。”
“不是这个,是咱们在现场撞上了边先生啊,就在诊室里坐着呢当时!看起来,当时边先生是那个嫌疑人的客户。所以……”小警员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龚添眉头紧锁:“他是去看心理医生的?”龚添的语调降低,他喃喃道:“他说的最近身体不适,就是因为这个吗?”龚添脑子里原本对于边姽强大的判定顿时又消失了个干净。边姽的形象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去。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以为自己见着的是个容貌瑰丽的少年。
龚添又冲了杯咖啡:“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杭清根本不知道记笔录的小警员还跟龚添说了他看医生的事,他回去之后闷头睡了一觉,勉强算是缓解了糟糕睡眠带来的疲惫。
也许是因为离开边家太久的缘故,这具身体觉浅眠轻的症状更严重了。杭清想了想,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干脆就吩咐了人收拾东西,然后齐齐朝着边家回去了。
等宋惩之和靳刖这头刚结束了一天的功课,走下楼来就见到了坐在客厅中央,慢吞吞品着红茶的杭清。宋惩之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喜色。两人一同下楼走到了杭清的身边。
杭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发现靳刖脸上的神色比起过去要轻快不少了,而宋惩之脸上的桀骜之色已经收敛干净了。很好,都有进步。
“以后你们能出去的机会就少了。”杭清淡淡道。
“为什么?”靳刖当先问出了声。
“以后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宋惩之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也包括您吗?”
“当然。”
宋惩之笑了起来:“好。”
靳刖也低低地道:“好。”
杭清微微皱眉,他怎么觉得自己代替了边姽以后,反倒将这两个人训成乖巧的忠犬了呢?这样不会改变主角受以后的人生轨迹吧?
当然,现在担心也无用了。
杭清压下心底的猜测,起身上楼准备去休息。
宋惩之张了张嘴:“您……”
“嗯?”杭清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他。
“没事了,您好好休息。”宋惩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就让它暂时留在自己那里吧。
杭清觉得反派攻越来越有些摸不清了,不过没关系,杭清听见了脑子里响起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只要好感度还在就行了。杭清顿觉心情好了不少,加快步子回到了卧室中休息。
身体感应到熟悉的氛围,渐渐放松下来,很快……杭清沉沉睡了过去。
宋惩之和靳刖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宋惩之拉开衣柜换衣服,靳刖瞥了一眼,顿时惊呼出声:“你还没把他的衣服拿给他?”
宋惩之漫不经心地道:“他忘了不是吗?”说完,宋惩之就拿着准备换的衣服进了浴室。
靳刖被噎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忘了和你还不还没有必然联系啊!”
里头宋惩之打开了花洒,水声淅淅沥沥盖过了靳刖的声音。靳刖只能气闷地坐了回去。
不过,不过想到边姽不会再和那个姓龚的男人坐在一起了,靳刖顿时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
没了心理医生,杭清也不愿意再离开边家去寻找别的机构,而请心理医生来家中就更不大可能了。杭清只能常备安眠药在身边。左右边姽这具身体本来也或不了太久,先吃药睡好就行。
边姽以前是从来不吃药的,以为他的母亲发疯的那段时期就总会吃各色药丸,最后死前都还服用了不少药物。边姽心里对这玩意儿有着本能的抵触。于是当杭清第一次吞服安眠药的时候,效果出奇的好。
终于可以安眠了,杭清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他能安眠了,另一边却有人难以入眠了。
龚添本来想抽出时间问一问杭清去看心理医生的事,他倒并不是厌恶心理疾病,相反,龚添也认为如果真的有病症就应该及时看医生。龚家有认识的国际权威医生,如果杭清需要的话,他完全可以牵线介绍过去。龚添是想打电话的,但是想了想,这样的大事面谈更好。
于是等终于捣毁一个窝点,抓获一拨嫌疑人之后,龚添空出了些许的时间,他赶紧去找了杭清。
只是等龚添走到别墅门外,却发现大门是紧闭的。龚添不死心地将门敲开,里面的女佣走了出来:“龚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边先生呢?”龚添问。
“先生回家了。”
“回家?这里不就是家吗?”龚添皱眉。
“是回边家老宅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龚添忙问。
“不知道呀。”女佣也是一脸茫然。
龚添烦躁地离开了别墅,他开始试图给杭清打电话。但杭清那只手机早就放到了一边去。在外一个手机,在内一个手机,联系人贩子又是另一个手机,这是边姽原来的习惯,杭清也就跟着保留了下来。杭清现在已经回到了边家别墅,龚添再给他打电话,当然是不可能再被接通的。
龚添心底焦灼极了。
他开始上网搜查边家老宅在哪里,但一无所获,之后又查警局档案,依旧是没有半点线索。
警局里的人也差不多听说了这个消息。
“很多有钱人都是这样的,行踪成谜。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处房产……可能边先生就是去度假了吧。”
“是啊,龚局您别急啊,边先生这样的人不可能出事的。”
龚添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之中。为什么他会离开得这样突然?是因为怕自己知道他有心理疾病吗?可自己半点也不介意啊。
之后龚添每天都会习惯性地往亭子扫上一眼,龚城邶也不例外。有时候龚添还会不自觉地走到别墅外去,但等来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边姽不在。
要不是别墅里常年有女佣在打理,龚添还能问一问她们边姽的下落,龚添都快以为自己曾经遇见过的那个面容姣好瑰丽如同少女一般的男人,只是自己臆想中的错觉了。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
拐卖妇女儿童的惊天大案告破。
龚添的名气一下子就窜遍了全国,一下子政绩就有了。龚家虽然不认可一个同性恋,但他们却认可有能力的子弟,龚家企图将龚添调回京城,但龚添以这样升迁太快不扎实为由,继续留在了景市。只是这次一下子升任了省厅。
所有人形容龚添都是英明神武、如有神助,告破这桩大案的过程在龚添的帮助下顺畅极了。
只有龚添知道,所谓的如有神助,那个神就是边姽。
但是那个男人却如同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要不是新闻媒体偶尔还会报道一下边家的动静,龚添会真的以为边姽出事了。
可是,既然他没有出事,为什么却再也不出现了呢?就好像……就好像他的出现,只是为了撩动他,然后扔下册子,默默做了好事就离开了一样。
男人渐渐成为了龚添心底一道结了茧的伤口。
只是有时候龚家父子还会维持住一个习惯,他们很喜欢往那个亭子去,仿佛有一天又会看见男人坐在那里,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或者一本黑皮书,在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之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瑰美温柔的面容。
……
男孩子长个儿总是要晚一些的,但一旦迈过那个坎儿,就会疯长不已。宋惩之和靳刖就是这样。
杭清觉得自己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似的,突然有一天早上就发现两人的个头隐隐逼近他了。
他们再站在杭清的面前,就不用仰着头去看了。
不过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一次杭清发现他们就刻意躬了躬背,就为了继续像过去那样,能够仰着头看他。大概是真的抖m了……
杭清拍了拍两人的背脊:“挺直了腰再和我说话,如果只会躬着背,那就不配和我说话。”杭清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那之后,两人才将背脊挺得越发地直了。
转眼时光飞逝。
杭清发觉到他们在距离自己醒来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有了极其大的变化。两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容貌也越来越出色了,而他们不再是过去那样蠢笨拿不出手了。他们学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手中也总算能拿出两样看得过去的特长了。
然后就是结束了他们的高中课业。
老师很委婉地提醒了杭清,要不要让他们参加高考的事。
杭清不想扼杀本该属于他们的这条道路,于是让人准备了他们的学籍,身份证等物……
五月。
高考月。
杭清这才将准考证和身份证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听说过高考吗?”
“知道。”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去与不去,选择权在你们。你们启蒙晚,虽然学得快,但未必扎实。如果失败了,也没关系。”杭清勾了勾唇:“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丢掉你们。毕竟培养这么久,还没到用上的时候。”
两人咽了咽口水,摸起了桌面上的身份证。
从前他们都属于黑户,并没有自己的户口。那个时候,他们甚至有种自己不作为人存在于世的感觉。但现在,这些感觉彻底消弭了。两人握着身份证的手都有些颤抖,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杭清,目光里压不下激动和孺慕之情。
杭清注意到这一点,心底也有些感慨。
虽然他现在是边姽了,但是杭清并不喜欢边姽的身份。宋惩之和靳刖能领会到他的好意,其实也很让杭清觉得宽慰。
当然,这些情绪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杭清掩去了眼底的神色,道:“你们可以开始准备了。”
几天后,两人怀揣着准考证,和杭清一起坐上了车。
杭清一直坐在车内目送着他们进入考点学校。
接连两天都是如此。杭清会一直等到他们出来。
不过等得久了也有些枯燥。杭清摇下车窗,问街边卖吃食的老板要了一点食物。正好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来了。杭清也就干脆开着车窗没再关上。
等宋惩之和靳刖出来之后,杭清顺手将食物分给了他们。
这样廉价、味道平平的路边食物,宋惩之和靳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了,但因为杭清递过去的,所以两人吃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走吧。”杭清道。
司机点头,发动了车子。
杭清没有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倒是宋惩之和靳刖满不在乎地和他分享起了考试的过程、难易程度。
那头校门内有个人驻足在那里,微微瞪大了眼。
“干嘛呢?丢了魂儿了?”龚添走过去拍了他一下。
“爸,我、我刚才看见了边姽了!”
“怎么可能?”龚添轻笑一声。
“真、真的,他家里那两个小崽子居然也来考试了,他来接他们的!我真的看见了!”
龚添骤然沉默了下来,掏出手机又试着拨打了一下那个号码。
然而,还是照旧没人接。
龚城邶见状,只能东拉西扯地说起别的事,忙将话题遮盖过去。只是那一瞬间,他心底也有些忍不住在想……还能再见到边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