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干什么……放手!”
樊湘湘用力一甩,挣开虞星的桎梏。
见那辆车已经开进去,虞星便顺势松手。
在这只有她们俩的值日室,樊湘湘怒火高涨:“你拖什么拖?谁让你捂我嘴的?!”
虞星:“保安说了,那是本校的车,车里是高三的学长。”
“高三又怎么样?”
“只要是本校的就可以放行。”
“根据校规,迟到早退者班级一律……”
“你知道的,”虞星一派平静地打断她,“那只是明面上的摆设,这里的规矩,大家心知肚明。”
樊湘湘不甘示弱顶回去:“什么规矩,什么心知肚明,你愿意向这种恶臭的潜规则低头,不代表我要跟你一样!”
虞星动了动唇,可看她一脸清高蔑然,忽地想到她冲出去前,那盯着车看,眼里古怪闪烁的神情,虞星又不想说话了。
会开车进学校的学生,基本只有高三的。
这个地方最恣意,嚣张,最不能惹的,也是这些人。
樊湘湘会不知道吗?
平心而论她长得不错,家境不差,出了临天,也是殷实门户。她在家大概有被父母好好娇养,但也绝不会不懂人情世故。
这往外冲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保安示意放行还非要拦学长的车,拖她进来,就那几步路,虞星差点被她的眼神射死。
虞星沉默了几秒:“樊湘湘,我们来临天,是来学习的。”
樊湘湘皱眉:“……用你说?”她还是有点没好气,“我麻烦你下次少管闲事,我的事不用你管ok?你软骨头没志气怂就怂,别拉着我一头哈腰!”
“适当的低头不是点头哈腰。”虞星声音轻,语气半点不强势,但字音分明,有另一种坚持。
“我凭什么向这里的规矩低头?”
虞星从黑框眼镜下朝她看了一眼:“因为我们来了这里。”
“……”樊湘湘一噎。
大概有几秒,樊湘湘回神,皱眉瞪虞星,扔下一句:“夏虫不可语冰,不用你管!”
抓起东西,头也不回就走了。
夏虫不可语冰……
也对。
虞星将眼镜推正,因低头的动作,刘海垂得更低。她拿起笔和值日本,平静地提步离开。
夏虫确实不可语冰,燕雀也不知鸿鹄之志。
只是谁又知道?
未见鸿鹄之前,燕雀说不定以为自己才是抱负远大的那个,胸前那一二点拙劣图谋,便已经是它全部的冲天志向。
……
虞星在3班,和樊湘湘不在一处,能碰面的机会不多,况且君子之交淡如水,她们之间的关系连“水”都不及。
值日室的那点小不愉快,隔天就抛到脑后。
安安稳稳,普通又平常的一天,转瞬就到下午。
在下课铃的节奏中,老师走下讲台,班内气氛霎时松缓。
背脊不再绷紧,虞星动手整理桌面。
邱卉妮看着练习试卷上的错处,不满招呼虞星:“这怎么还有错的呀?”
堆地整齐,虞星回头:“嗯?”
邱卉妮捏着一支笔,轻挑地点在卷面上,眉头轻锁:“你不是特招进来的嘛,读书不是特牛嘛,这也做错,你到底靠不靠谱?”
“哦,那个,我往纸上誊答案的时候,特意改了几道错的。”虞星轻声细语,平静道,“全对的话,老师可能要问的。”
邱卉妮微愠:“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全对?”
虞星抿了下唇,仍旧好声好气:“不是,这样比较妥当,周全一点好。”
言毕像是和邱卉妮打招呼般点了点头,示意告别,起身走了。
时值傍晚,各人都用晚餐去了。
“你——”她走得快,邱卉妮没来得及叫住她。
后座的夏元晴啧了声:“又木又呆,土包子,还怂,真不知道干嘛把她分到我们班……”
邱卉妮没搭声。
夏元晴忽尔想起什么,戳了戳邱卉妮的背:“卉妮!”
“干嘛?”
“蒋之衍他们今天来学校了!”
邱卉妮眼神先是一亮,想起前不久去高三教学楼那次,在7班门口等了半天,隔着窗看他们一帮人或倚桌沿站着或坐在桌上,说说笑笑,愣是没敢过去,邱卉妮脸色马上沉下来。
“昨天不就来了。”她语气不好,却是气自己。
那天盛亦坐在位子上,笑眯眯弯着眼,单手夹着笔慢悠悠地转。十月上旬已经开始降温,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中袖t恤,素白的t恤只在左胸口位置有一个小巧的图案,其余什么都无。
他周围围着蒋之衍那帮人,他就静静听着,另一手插在兜里,姿态散漫,空闲得很,看着很是可亲……偏偏就是让人不敢靠近。
“你记得吗。”夏元晴没她想得那么多,提醒,“上次不是有谁,给蒋之衍写了情书?”
邱卉妮:“干嘛,你要写情书?”
“写,而且要给那个谁写!”
邱卉妮从她眼里看出别样的内涵:“给谁……你是说,盛亦?”
“对。”夏元晴赶忙补充,“不过不是我,是——”她朝斜前方的位置看去,伸指虚点。
邱卉妮尚在反应,夏元晴窃笑:“你看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没!”
……
虞星吃完晚饭,从餐厅回到高二教学楼,事情不太妙。
3班所在那层楼,拐角处围了一群人,对着墙上某处议论纷纷。
“天呐,谁啊……”
“还敢给盛亦写情书,胆子真大。”
“虞星?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生,好像又有点印象……哦是不是那个,那个特招来的?”
“……”
目光齐聚到身上时,虞星忍着没有往后退。
“噗——”
视线扫过她的胸牌,不知人群里哪个男生笑出声:“就她啊?长得挺丑,想的挺美!”
校规对有的人行不通,但虞星知道,自己是绝对绝对不能违背的。从转来第一天,校服、胸牌,着装方面她一应按照要求,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逾矩的地方。
虞星朝那面墙走去,他们很“贴心”地让出条道来。
近前一看,墙上贴着的那张粉色信纸里的内容,开头是这样的:
“盛亦学长,你好。
我是高二3班的虞星,我很喜欢你!
……”
虞星倒吸一口凉气。
谁这么狠毒?!
盛亦是什么人。
高三7班,盛学长。
这四九城里,数起了不得的姓氏,“盛”绝对名列前茅。是盛氏集团的“盛”,也是盛亦的“盛”。
作为盛家下一任接班人的盛亦,他的名字在临天私高,无人不知。
要说这届高三为什么令人生畏,便是因着他和身边人的存在。像是跟盛亦走得近的那几个,出身同样不可小觑,有时旁观的开起玩笑来,三分真三分假,便喊他们“盛氏集团太子党”。
虞星听别的学生提过他们,只是本身这里大多数人跟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金字塔顶端中的那小部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和她的距离更是比光年还遥远。
齐刘海掩盖下,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瞪着那张纸,虞星希望是哪里看错了。
可能她眼镜戴久突然之间八百度近视了呢?
其实不是盛亦,是另一个叫盛卞的学长,又或者不是虞星,是别的什么虞目之类的人……
这张纸贴在那。别管到底是不是她写的,她的麻烦肯定是少不了了。
虞星身子僵硬地站在墙前。
脑袋里千转百转,还没缓过来,教导处周主任的大嗓门响起:“挤在这里干什么?”
登时,虞星心里“咯噔”一跳。
周主任算是临天“走过场”走的最认真的一位老师了,来得也太不巧。
她僵僵扭头,正好迎上周主任老虎等待捕食般的两道目光。
……
晚上第一节课,同一时刻,全校每个班喇叭都在响,高三7班也不例外。
“现在播送一则处分通知——”
沈时遇微微抬了抬头,下一秒,蒋之衍拧眉操作着手机里的游戏,分神伸腿从桌下踹他一脚。一听是什么处分,沈时遇兴趣缺缺,集中精神投入到游戏中。
而盛亦低头看书,翻着书页,压根没抬头,仿佛前头出声的只是噪音生成器。
“……经教导处周主任发现,高二3班虞星同学,写给高三7班盛亦同学的情书,于晚自习前,被人扔在高二教学楼二楼拐角,而后被公然张贴在墙上……”
“嗯?”
沈时遇蓦地抬头,“给谁?盛亦?”
蒋之衍也听见了,朝盛亦看去。
班上其他好事目光偷偷瞥来,虽然没敢多看,很快收回,但证明确实没听错。
“现在还有人敢给你写情书?”蒋之衍颇为诧异。
盛亦那副好皮囊,加上一双桃花眼总是笑眯眯,看起来太有迷惑性,早先高一高二时,学姐学妹前赴后继,只是没等他怎么样,她们彼此之间先折腾得乌烟瘴气,死去活来。
后来就没谁敢明目张胆干这些事。
“这是怎样一个愣头青?我都要感动了!”沈时遇伸手搭上盛亦的肩,“小学妹胆子可以呀。”
盛亦慢条斯理推开沈时遇的手,嘴角含笑:“你很羡慕?”
“没有没有,兄弟的桃花哪能觊觎!”沈时遇笑着,欠的一比,“刚刚广播里处分听到了没?等会我们要不去看看写给你的情书?”
盛亦当然听到了。
虞星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但想起的,只有女生脸上那副木讷的黑框眼镜。
作为行为不端的处分,她被罚写检讨一千字,那封情书——也将被贴在教导处楼外的告示栏一个星期,以示警告。
沈时遇饶有兴趣:“反正我们差不多要出去了,正好经过那……”
盛亦睇他两秒,薄唇轻启,笑眯眯地吐出一个字:“滚。”
……
没打算上晚课,在教室里待了一会儿打发时间,蒋之衍一行人从7班出来,下了高三教学楼。
蒋之衍和盛亦聊改装跑车的事,沈时遇偶尔接两句,其余人没怎么插话。
走过凉亭,沈时遇一边听他们聊天,瞥见不远处,墙身前有个人影。
“咦?”沈时遇诧异,“那边是个人吗?”
蒋之衍闻言看去,皱了下眉:“好像是个女的。”顿了顿,“那是教导处吧?”
盛亦走在他们中间,目光淡淡,没说话。
教导处楼外,高高悬挂的澄黄灯下,一个女生在告示栏黑板前左看右看,鬼鬼祟祟。
看不清她的长相,只隐约看见她脸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镜。
作者有话要说:虞星:是谁暗算我?三天之内sa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