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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那个林邵凡个子颇高,看上去甚至都不比秦渡矮多少,有种邻家大男孩腼腆的气质——他穿着卫衣与牛仔裤,似乎也不怎么近视,相貌端正,笑起来相当羞赧。

许星洲坐在他的对面,把糖醋里脊的汤汁往饭里拌了拌,笑着对他说了什么。

“这次过来很辛苦吧?”许星洲笑眯眯地道:“北京那边学业怎么样?”

林邵凡挠了挠头,说:“还好,不太难。”

“老林什么时候觉得学习难过嘛?”程雁在一旁道:“怎么说他都是咱村里的骄傲。”

于是他们就笑了起来,许星洲咬着可乐的吸管,笑起来的模样像个高中生。

没错,秦渡遥遥地站着想,他们不就是高中同学吗。

夕阳之中,许星洲的笑容都是金黄的,像她人生的黄金时代。秦渡那一瞬间甚至没来由地想起了雨中金雀花,田野中怒放的金丝桃。

对面的男孩,说实话,是与她相配的。

相配又怎样,秦渡思考了三秒钟怎么去砸场——就与程雁撞上了目光。

许星洲吃饭不算快,而且倘若还要在吃饭同时交谈,她会吃得更慢一些。

她将糖醋里脊的酱汁在饭里拌匀了时,对面林邵凡已经吃了个差不多,看着她时有点儿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的模样。

——高中同学专门打电话说要来,本来就是个不能推辞的饭局,只不过令人庆幸的是大学期间可以把这个饭局放在食堂。许星洲拼了命地把程雁拉了过来,就是为了避免与林邵凡单独相处。

许星洲虽不是人精,但也不是个傻子,起码是知道和林邵凡单独吃饭相当尴尬的。

林邵凡道:“……星洲,我有时候看你的朋友圈,觉得你活得好精彩啊。”

许星洲笑了笑,说:“毕竟我的人生哲学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其实高中的时候……”林邵凡腼腆地说:“我就觉得你一定会过上很有意思的人生,我那时候其实非常羡慕你,觉得我一辈子都没法像你一样,你总是能有那么多新奇的点子。”

许星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羡慕我做什么呢,这种点子我也不是总有的。”

“有时候也会很黑暗,”许星洲认真地道:“找不到出路的那种。”

林邵凡认真地说:“可是,会好的。”

许星洲望着西沉的落日,放松说:“……是啊,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太阳终将升起。许星洲想。

——然后,下一秒钟,一个餐盘“砰”地放在了桌子上。

“真巧啊,”秦渡将那个隔壁学校食堂的餐盘推了推,自然地说:“我也来这里吃饭,拼个桌?”

许星洲:“……”

程雁:“……”

秦渡打了五份小炒,晃晃悠悠的几乎要掉出来,盘子里满满当当的苏式红烧肉和鱼香肉丝、糖醋里脊与红烧大排,他又加了一个手撕包菜——素菜只剩这个了。

秦渡拍了拍手,说:“我多打了一点,要吃的话从我这儿夹吧。”

林邵凡也是一惊,没想到还会有人来,问:“是认识的学长吗?”

“算……”许星洲纠结地道:“……算是吧。”

秦渡漫不经心道:“——算什么算,是师兄。”

许星洲那一瞬间简直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对‘师兄’俩字这么执着,怎么到哪里都是这俩字……

林邵凡友好地伸出手,道:“师兄好,我是星洲的高中同学。这几天这边有个竞赛,所以来顺便看看她。”

秦渡说:“嗯,是顺便就行了。”

然后他十分勉为其难地,与林邵凡握了一下手。

林邵凡:“……???”

许星洲低头扒拉自己的米饭,林邵凡又没话找话地问:“师兄,这边食堂什么比较好吃吗?”

秦渡说:“我不知道啊,我也是f大的。”

林邵凡:“……”

f大的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且还来吃食堂啊!他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吧!程雁头疼地捂住了脑袋,只觉得自己今天跟着许星洲来是一个自讨苦吃的错误。

林邵凡也不好意思问人家细节,只腼腆地转移了话题:“星洲,今年暑假也不回去吗?”

许星洲咬着可乐的吸管,说:“不了,我前些日子找了报社实习,回去也没意思。”

林邵凡叹了口气,道:“……也是,你从高中就这样了。”

夕阳沉入地平线,秦渡眉头拧了起来,问:“为什么?”

那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问题。

它带着太多侵略性,和一股不合气氛的探究,许星洲当时就愣了一下。秦渡拧着眉头,像是默认为她没听见一般,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从高中开始就这样了?”

他似乎又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够精准,又补充道:“大学尚且可以说是需要实习,为以后的工作打基础。那高中是为什么?”

程雁为难道:“……这个……”

林邵凡挠了挠头,说:“就是……她家的一点问题吧,她回去不太方便。”

许星洲点点头道:“差不多。具体原因比较复杂,不方便在饭桌上解释。”

秦渡简直极为不爽,这是面前三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却惟独把他排除在外。许星洲不愿解释,程雁闭口不谈,这个男孩不仅对许星洲别有所图,连提供的唯一的线索也都点到即止。

秦渡记了两笔账,又道:“所以你们今天就是高中同学三个人来聚聚?”

程雁莞尔道:“算是吧,毕竟我们难得在这个城市见一面嘛。”

外头渐渐暗了,许星洲坐在秦渡的斜对面,水般的眉眼望着窗外。

她没有再抹口红,妆也没有再补,嘴唇上仍有一点温润的颜色,像黑暗里的一簇火,又如同落入水中的桃花一枝。

秦渡刹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任由沉默在空气中流淌。

然后林邵凡温和地笑了笑,开始带着许星洲说话。

——他讲了自己参加这个竞赛的事儿,讲那些老师是怎么指导他们,讲他的几个朋友是如何嫌弃又是如何帮他的。他叙述的样子极其温和,却又有种让人忍不住去听的魅力。

许星洲好奇地问:“真的吗?”

“真的,”林邵凡笑道:“没有别的地方。自习室不行,他们都嫌我们吵,让我们滚远点。所以我们就在宿舍楼外的小桌上通宵讨论,后来组员觉得实在是不行了——北京冬天太冷,坐在外面实在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就去麦当劳蹲着,每次都只点几个薯条,特别厚颜无耻。”

许星洲扑哧笑了出来,问:“那些服务员也不说你们吗?”

林邵凡说:“后来有一个女服务员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小伙子你们这种创业团队不行,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迟早要扑街的。”

许星洲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无论大江南北,大学生还真的,都是穷。”

“也不是没有有钱人的,”林邵凡笑道:“我们组里那个叫沈泽的就是个资产阶级。但是资产阶级又怎么样,他跟我们呆的时间长了,现在比我们还抠。”

许星洲看了一眼秦渡,莞尔道:“抠是资产阶级通病吧?”

秦渡用鼻子哼了一声,嫌弃地说:“我认识这个人,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许星洲直接怼他:“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去。”

秦渡:“……”

秦渡ky未果,继续拿筷子戳鱼香肉丝。林邵凡大约是觉得不太正确,犹豫道:“星洲,你平时都这么怼你师兄吗?”

“有人就是欠怼。”许星洲得意洋洋地道:“而我从来不放过贱人!”

秦渡抬起头,看了许星洲一眼。

许星洲被秦渡连着欺压数周,期间完全不敢反抗,如今多半是仗着人多力量大,开始找场子了。

许星洲嚣张道:“秦渡你看什么,是不是打算和我打一架……”

“打架?我不做那种事。”秦渡挑着鱼香肉丝里的莴笋,漫不经心地说:“许星洲,脚伸直一点。”

许星洲:“……诶?”

她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把腿伸直,迷惑不解地看着秦渡。

秦渡慢条斯理地挑完莴笋,许星洲迷茫地看着他。

再然后,秦渡一脚踢在了许星洲的脚踝上。那一脚一点都不重,但是绝不是什么爽利滋味儿。

许星洲被踢得当即呜咽一声,再也不敢大放厥词了……

黄梅季迫近,地里漫出一股潮气,霓虹灯将地里漫出的雾染得五颜六色、色彩缤纷。

门口的商业街灯火通明,马路川流不息。他们走出那个校区时,林邵凡连走路都不敢离许星洲太近,像是怕她嫌弃似的。

程雁离他们离得老远,在接电话,那语气一听就知道非常暴躁。

许星洲:“……估计又是他们那个事儿逼老师……”

程雁接完电话,忍着怒气道:“我得去趟临枫校区,那边老师找我。”

许星洲问:“怎么了?”

“没怎么。”程雁道:“申请书有点问题,去找他拿材料,得重新写一份。”

程雁说完,又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多半还是那个老师的夺命连环call,她气急败坏地挠了挠头,但是又知道不能耽搁——于是立刻拿着手机风风火火地跑了。

这一连串变故发生在五分钟之内,林邵凡感慨道:“……都七点多了,还得去找老师,大家真是都不容易。”

许星洲笑着点了点头。

“你住在哪?”许星洲又问:“等会我送你回去?”

黑暗里,林邵凡又开始脸红,他皮肤白,羞赧道:“……怎么能让你送我呢,你明明是个女孩子。”

秦渡闻言,响亮地哼了一声……

林邵凡脸更红了,简直称得上是羞耻地说:“那、那个就是……我有几个同学在外头等我,我们等会一起打车回去就可以,星洲你怎么回去?就是坐地铁吗?”

许星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差不多吧,不用担心我。”

春夜湿润的风呼地吹过,许星洲的裙摆被吹了起来。

秦渡看着她,那条连衣裙将许星洲衬得像花骨朵似的,她走在夜幕低垂的道路上,像是千万个落入水底的行星。

星洲,星辰之洲。

——是一个配得起她的名字,秦渡想。

校门外绚烂的霓虹灯光里挤着一群大男孩,都是林邵凡的队友,一个个的都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他们嘻嘻哈哈地和林邵凡打招呼,给他起了一堆诨名儿。

“这个就是你那个同学吧?”其中一个人嬉皮笑脸地道:“还真是挺好看的哈哈哈哈——”

林邵凡脸蹭地涨红,他的脸皮本来就白,一红就格外明显。

然后他结结巴巴地说:“别、别调戏我同学,滚蛋!”

“哥,调戏你可比调戏你同学好玩多了。你这个脸皮是真的不行,”另一个人又调戏他:“你啥时候考虑和姓沈的中和一下?”

什么中和?许星洲脑袋上冒出个问号,踮了踮脚,在路灯下看到了那个“姓沈的”。

那个“姓沈的”游离于这个群体之外,正在打电话,路灯昏黄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雾气影影绰绰的,看不太分明。

“还在跟他国外的女朋友打电话呢。”那个人复杂地说:“我要是他女朋友,我可能已经隔着电话线杀他下酒了。”

许星洲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听,只听得风里传来几句断断续续的:“……求人的时候就得跪着叫老公,懂不懂?……你不懂我就得让你明白……”

许星洲:“……”

许星洲只觉得,当他女朋友一定很辛苦……

林邵凡嘟囔道:“这都什么骚话……沈泽那种比不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一群男孩儿就开始笑,笑完了就都和许星洲和秦渡挥了挥手,走了。

……

那天晚上是许星洲第二次坐秦渡的车。

秦渡相当执着于送她回去。他的车停在校外马路牙子旁,那地方理论上不能停车,但是可能因为天色太晚,因而得以免于被贴罚单的命运。

车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香气,许星洲抱着自己小小的帆布包坐在副驾驶上,秦渡注意到她虽然今天打扮得道貌岸然,手腕内侧却又画了一个很弱智的图案,一只“这是脏话小孩子不可以讲”恐龙,还有几只口袋妖怪的妙蛙种子贴纸……

秦渡被萌了一下,半天只觉心里柔软如春,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许星洲啪叽一下拍掉他的手,不开心地说:“别动我。”

秦渡忍着笑道:“哪里不高兴?”

许星洲闷闷地说:“……你别动我就对了。”

秦渡于是把手拿开,许星洲抱着自己的挎包靠在窗户玻璃上,迷迷糊糊地望着窗外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

橘红路灯落在地上,合着一轮混沌月亮映着庸碌众生。

秦渡握着方向盘,过了会儿,突然问道:“……你暑假为什么不回家?”

——许星洲呼吸一窒。

“我理解一部分大学生可能不愿意回去,”秦渡看着马路上红红黄黄的车灯,平淡地说:“——毕竟这个城市的机会摆在这里,在这个地方,一个暑假不回去能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一个学期都要多。”

许星洲逃避般道:“……还能有什么?就是不回去而已。”

远处信号灯闪烁着数字,隔着大雾弥漫,居然有种混沌天地初开的意思。

秦渡说:“可是你为什么连高中的时候都不回去呢?”

许星洲:“……”

许星洲带着一丝自嘲,说:“林邵凡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我每个假期都回去的,不信你去问雁雁。”

许星洲说完,连看都不再看秦渡,茫然地望向窗外,将脑袋抵在了车窗玻璃上。

“……许星洲,”秦渡好笑道:“你在我车上都敢怼我了?不怕我赶你下车?”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就回怼:“你赶吧,赶我下车。正好我不开心。”

红绿灯停,红灯在他们面前亮起,足足120秒钟的长信号。秦渡放开方向盘,顺着许星洲的目光,朝外看去。

车窗外是一群年轻的、不过高中大学光景的少年人。他们看上去非常平凡而喧闹,打打闹闹地往前走,一个男孩还抱着个篮球,大约是一群孩子刚在附近篮球场打完球回来。

那群孩子随处可见,却又张扬无比,浑身上下都是活着的气息。

就在那一刻,秦渡终于带着一丝醋意意识到——

——林邵凡,甚至这群素不相识的少年。

都是比自己,更适合许星洲的人。

长信号仍有六十多秒,橘黄灯光下,许星洲只觉得情绪又有些不受控制,颤抖着叹了口气,小声说:“秦渡,你还是再怼我两句……”

然而许星洲话音未落,就被碰了一下脚腕。

秦渡的手带着点儿茧子,在女孩的外踝上点了点,试探地问:

“……今天踹疼了是不是?”

许星洲懵了一下,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秦渡过了一会儿,又憋闷地道:“……以后不踢了,别……生气了,师兄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入v的订阅!二更还在working……

呜呜呜昨天收到了四个深水……太开心了哭出声我这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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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爱我的恪楚(画饼饼同学今天更新了吗答案是更新了!!)的深水鱼雷x1地雷x4真的感动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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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推一下机油的文!!

《暗恋对象失忆了》

by扁平竹

苏荷眼中的蒋方年,温柔体贴,

谦逊有礼。

无论做什么都很克制。

在一起后,他像是得到了某种释放。

“我必须和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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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少女蒋x直男小荷花

超可爱的欢迎大噶去看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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