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临垂眸冲沈语迟笑了笑:“大娘子果真招人。”
沈语迟迟疑了下,方道:“当初在登州时,太子府上的人逼我入太子府,小顾...顾郎君为了帮我拦住太子府的威逼,这才称和我早已定下婚约。”
裴青临淡淡道:“我知道。”
她抿了下唇,语调诚恳地道:“现在顾郎君已经找上门来,可见你带我来这儿的事已经被人知晓,说不定我家里人都知道了,没准顾郎君就是他们请托过来寻我的。这事儿传出去,于你于我都没什么好处,你何不现在就放我回去呢?”
裴青临一笑,竟有些欣慰模样:“大娘子,你变聪明了。”他伸出一根白洁如玉的手指,在沈语迟眼前晃了晃:“不过...不行。”
沈语迟气结:“你到底想怎么样?顾星帷都找上门了,你以为你还能关我关多久!”
裴青临眯起眼:“你想跟他回去?”他不待她回答,手指轻轻点着眉心:“你们答应他是形势所迫,他却不见得是一心为了帮你们,你真以为他是圣人吗?就算有沈南念的情面,他也不至于为了你们这般开罪太子,他分明是对你有觊觎之心。”
沈语迟愣了下,她也不好否认,小顾有时候确实热心过头了...她低声道:“就算不跟他回去,我也该回去了,家里的事儿...我嫂嫂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裴青临叠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那可不成。”他笑着扫了眼她的小腹:“最起码得等你有了我的孩子才能回去。”
沈语迟吓了一跳,忙捂住了肚子:“你做梦!”她啐一口:“要生你自己生去。”
裴青临不过是吓唬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要是我自己能生,生一个你的孩子又如何?”
他起身道:“顾星帷和沈家的麻烦都交由我解决,你只管安心住着就是。”你必须尽快适应,因为我们不久即将大婚。
他故技重施,又点了点自己脖颈,一笑:“亲我一下?”
沈语迟哪里会上他这个当,当即撇开头。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取出一只极细的软毛笔,沾了胭脂,慢慢在脖颈上勾勒出一道唇印。
沈语迟总算是看懂了他婊气冲天的操作:“...”
她憋出一句:“你...什么毛病啊?”裴青临这人精的跟鬼似的,为什么也会有比三岁小孩还幼稚的举动。
裴青临还未说话,这时外边又是一声巨响,有侍从苦着脸回报:“王爷,顾郎君已经开始撞门了,他还口口声声说让你交出他的未婚妻,还说如今沈家摊上麻烦,又是群龙无首,正需要大姑娘去主持局面,若您执意不放人,别怪他不客气了。”
沈语迟心里一跳,腾的站起身来。
她肩上搭了一只手,裴青临轻轻把她压回原座:“他在危言耸听。”他瞧她心慌意乱,唤来侍婢:“我去前厅见顾星帷,你去后面园子逛逛。”
声音虽轻,却带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语迟本还有意从顾星帷那里打听些消息,见他这般,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跟着侍女走了。
......
这所别院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是为了给熹明皇后作为陪嫁,供她出宫时赏景游玩,修建的时候又怕皇后遭人唐突,所以特地选了个极清幽隐秘的地方,就隐匿在层叠山林中。因此顾星帷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山中还是一片幽静,无人觉察。
顾星帷特意修饰了一番,穿一身玄色劲衣,上面绣着脚踏祥云的麒麟纹,额间勒着一道抹额,黑发用玉冠定住。他手持一柄盘龙枪,见裴青临出来,眸中的怒火几欲把他烧尽。
同为男人,裴青临倒有几分理解他这种不愿在情敌面前失了仪态,所以精心修饰一番的心态。不过他也一眼看出顾星帷的心绪极差,脸色亦是难看透顶。
他不急不忙地走过去,路过一株松木的时候,他折下一根松枝,把尖锐的那一段对准顾星帷,袍袖一扬,便把松枝激射了出去。
顾星帷忙用手里的盘龙枪去挡,险险挡住直插面门的松枝。他手上却猛地一震,手里的□□被这股劲力震的几乎脱手,他倒退了几步,这才堪堪定住。
裴青临这时已经稳稳地站在他六尺之外,他唇角微勾:“既然顾按察使不懂叩见亲王的规矩,那本王只好代你父亲教教你了。”
顾星帷一眼瞧见他脖颈上的唇印,脸色更是难看:“微臣自知礼数规矩,也更知道例法,敢问语迟丫头哪里得罪了王爷?竟让王爷你不顾身份律法,私下扣押了她!”
裴青临稍稍侧头,脖颈上的唇印更为鲜明,他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她拿了本王的心,难道不该罚吗?”
竟是直接认了此事,一副完全不怕顾星帷知道的样子。
顾星帷给他这般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青筋乱跳,他深吸了口气,冷冷道:“王爷还想关她多久?!”
他那日回去之后总觉着裴青临不会善罢甘休,他又命人留心沈语迟去江南的船只,发现她压根没上船,只不过她没上船的消息不知被谁压住了,他也是废了许久的功夫才终于确定,她压根没去成江南!再加上裴青临这些日子一直隐在山中别院,他立即将事情推测出七八,当即上门要人。
顾星帷虽然怒极,但他行事到底有分寸,今日只想把沈语迟接回去,因此带来的人不多却个个都是顾家死士,绝不会把消息外泄,以防消息走漏,沈语迟被毁了名声,若是能悄无声息地把她带回去,自然再好不过。
裴青临低低一笑,既讥且嘲:“顾按察使自重,本王未婚妻的闺名,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得的。”他在未婚妻三字上加了重音。
顾星帷脸一沉,并不欲跟他争执谁的未婚妻这个问题:“沈家如今有事,沈家上下也对她挂念得很,我欲接语迟丫头回去。王爷若打算将她强留在府中,别怪微臣以下犯上。”
他心里止不住地想沈语迟现在如何了,她如今可还好?身子可要紧?会不会已经被裴青临这个变态给...
裴青临神色从容:“我邀我的未婚妻来别院小住几日,如何叫强留?若沈家真的有事,我会亲自送他回去,用不着顾按察使费心。”
顾星帷脸上的线条一寸一寸冷硬起来,他紧着逼问:“这么说,王爷是执意不打算放人了?”
裴青临轻蔑一笑,根本不接他话茬:“敢问顾按察使,你算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管我和她的事?”
顾星帷并不想和他起冲突,事情若是闹大了,毁的还是沈语迟的清名。但此时此刻,听裴青临这般说,他再按捺不住心中怒意,脚尖一挑,地上的盘龙枪就已经入手,他枪尖一动,直接向裴青临刺了过来。
既然谈判无用,那便直接抢人吧。
裴青临鄙薄地看向他,抽出身边侍从的狭刀,刀锋向前,硬碰硬地迎了上去。
锋刃相撞,在半空中交织出一团亮银的火光
......
沈语迟完全没心思逛园子,她现在满心都是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虽然顾星帷的话是为了让她出来,但他也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沈家有了麻烦,想必是不小的麻烦。
她在凉亭处沉默地坐了会儿,越发觉着心神不宁,她想探听些前院的动静,不料前院这时候倒是安静起来了。
她皱眉问身边伺候的侍女:“顾郎君走了吗?”
侍女轻声回道:“王爷好像和顾郎君...打起来了。”
沈语迟愣了下,担忧的份额又分了一份给裴青临:“顾郎君家里尚武,裴...王爷不会有事吧?”她不大了解裴青临的武功深浅,但顾星帷家里毕竟是吃这碗饭的,可别把她先生给打残了...
侍女笃定道:“姑娘放心,王爷不会输的。”
沈语迟哦了声,点头:“对哦,府上有不少侍卫。”
这话说的...侍女颇为无语:“奴婢是说,王爷身手出众,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沈语迟叹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又开始担心顾郎君了。”小顾好歹是为她而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得内疚一辈子。哎,做人真难。
侍女:“...”
她心神不宁地站起身:“我去前院瞧瞧。”
侍女拦住她:“王爷吩咐了,不让您到前院去,还请您别让奴婢为难。”她温和又坚定地劝道:“沈姑娘,前院估计还要乱好一会儿,您若是现在过去,万一伤着了您,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还要乱好一会儿?
沈语迟把这话咀嚼了一遍,心头一动。
她又瞄了眼那潭清澈活水,心里乱跳了几拍,慢慢起身:“罢了,你先陪我去湖边走走吧。”
侍女不疑有他,沈语迟在湖边走了几圈,大致摸清了水的流向和深浅,她水性不错,这湖以观赏为主,又不是很深,顺水想必能潜逃出去。
她看向侍女:“你过来扶着我吧。”
侍女走近了要扶着她的手,沈语迟低声嘟囔:“别怪我啊。”
侍女没听清,沈语迟武功不咋地,此时卯足了力气,单掌重重在侍女脖颈上一切,她便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罪过罪过,我敲昏你也是为了你好,不然先生指不定怎么罚你呢。”她抱着昏过去的侍女先藏到一边,选了个没有侍卫的空档,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