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迟秒懂,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了。
裴青临不过逗逗她,瞧她一脸震撼,反倒讶异:“怎么?你倒是能听懂?”要说沈语迟当真是个有些歪才的,平常上课不见得多出挑,这种不大正经的事儿倒总是清楚。
沈语迟没想到他的读心buff发挥到这种地步了,她忙撇开脸:“什么抚箫啊,我就听过抚琴,你自己瞎编的名字吧,这种不着调的话不要说来脏我耳朵。”她还抬了抬下巴,摆出白莲花一般的高洁脸。
裴青临好笑地瞧她:“你既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又怎么会知道它会脏了你的耳朵?”他见沈语迟脸色一僵,伸手赞许地拍了拍她的头,调侃:“大娘子如此慧性博学,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
沈语迟要给他怄死,他突然一捻她的手,脸上笑的暧昧:“既然大娘子什么都懂,不如我们先从这个试起?”
她眼一闭,脑袋往后一仰,当即装死,额头却挨了一弹,裴青临收回手:“这时候装什么死?你又不是没碰过。”
她啥时候碰过哟!沈语迟正欲叫屈,突然想到她上回被裴青临硬拉着手摸了一回,当即不敢吱声了。
她憋了半天,终于发了狠:“你再跟我说这些,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裴青临虽然意动,但他当和尚低当了二十一年了,断不至于连这一时半刻都忍不了,但主要还是喜欢看她憋个半死的小模样啊。
尤其是她这两天看着比刚被他逮来那会儿精神了些,娇俏活泼的模样让人瞧着就喜欢。
他一挑眉,正要问她怎么个不客气法,外面就有人说话:“王爷,曹国公带着人来了。”
裴青临蹙了下眉,这才想起曹国公今日要来的事,他沉吟道:“请国公来书房。”
外面回话的人忙应了,又道:“王爷,曹国公是带着曹五姑娘一并来的,咱们府上没有女眷,曹五姑娘无人作陪,要不要派个侍婢陪曹五姑娘逛逛?”
裴青临脸色淡淡:“不必,让她一道过来就是。”
他说完,眉梢轻轻动了下,转向沈语迟:“你知道曹五姑娘是谁吗?”
沈语迟一脸的无所谓:“不知道啊,也是你家亲戚?”曹国公是裴青临外公,这个她倒是知道的。
裴青临一手托腮,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似随意地道了句:“你当时见过她的,就是上回在宫门你在宫门遇见的那个,名唤曹甄。”
沈语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那个颇为美貌的紫衣少女,她记得曹甄几个看她穿了身犯忌讳的衣服,没有一个出言提醒的,当然,人家不提醒也不是人家的过错,人家又没义务给她提醒。不过因着这事儿,她对曹甄几个印象很深就是了。
她敷衍应话:“哦,是她啊。”
裴青临深深看她两眼,不着痕迹地强调:“近来曹国公但凡见我,必是要带着她的。”
沈语迟潜意识老是把他当成个女人,倒是没觉着哪里不妥,不走心地道:“你们是表兄妹呗,实在亲戚了...”她恍然哦了声:“难怪我觉着她看着眼熟呢,你和她是表兄妹,有一二分相似也正常,她也是少有的美人了。”
裴青临讨了个没趣,又听她这样说,有些不愉地眯起眼:“你眼神是不是不大好了?除了都有五官,她哪里跟我像了?”
他不是那等十分在意容貌的人,但那什么曹五生的连他万分之一都不及,真不知她这眼睛怎么长的!
沈语迟觉着他奇奇怪怪的,裴青临侧头端详了她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托住她的下巴:“别动。”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不知从哪摸出拇指大小的一只白玉盒子,里面盛着正红的膏状口脂,他拔下她发间玉簪,用簪头挑出一些,细细给她涂好,直到她的双唇饱满灼目,他满意地打量许久,才笑悠悠地点了点自己修长的脖颈:“亲我一下。”
沈语迟:“?”你是不是在想桃子。
裴青临又轻扬了一下眉:“怎么?这也要我教你吗?”
沈语迟直接拒绝:“我不。”
有时候记性太好也是件让人不大愉快的事儿,裴青临本来心情不算差,但仔细回忆了一遍,她好像一直没对自己主动过,心情又有些微妙起来。
裴青临治她总是有法子的,瞟她一眼:“还是大娘子想试试更有趣的?”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地上的小黄书。
沈语迟打了个激灵,又怕他不依不饶,硬着头皮往他脸上贴了一下。
他选的口脂十分浓艳,就轻轻挨了一下,他脸上就多了一道唇印。
他却不满意,手指摩挲着自己脖颈:“往常我亲你的时候,就是这般敷衍的?”
沈语迟心说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她见裴青临作势要凑过来,吓得忙往后缩了缩,见他一副笃定模样,她只得苦着脸凑过去在他脖颈处亲了下——又留下一处唇印。
裴青临唇角微勾,这才稍感满意,命人在书房里摆了一处不透明的屏风:“我和曹国公就在书房里议事,你若是有意,也可以在屏风后跟着一道听听。”
她神色古怪地点了点头,他又扫了她一眼:“记着不要出声。”他想了一下,终于说出心思,微哼了声:“曹五等会儿也要跟进来,你可得仔细瞧好了,看她到底像不像我。”
沈语迟:“...”你这...病的不轻啊。
裴青临让她坐在实木屏风后,这才顶着两个唇印请曹国公和曹甄进来。
曹甄十分乖觉,一进来便低头行礼,轻唤:“表兄万福。”
裴青临打量曹甄一眼,一下瞧出她脸上擦了不少香膏,脂粉也用的多了些,不过却是恰到好处的多,衬的小脸精致娇媚,乌发唇红,很是动人。
他心里冷笑了声,这般厚施脂粉精心修饰的相貌也配和他比?
他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屏风后的沈语迟,淡道:“起来吧。”
曹甄察觉到他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心头砰砰乱跳起来,裴青临忽问了句:“曹五姑娘颇擅梳妆?”
曹甄不解其意,恭谨答了声:“不敢说擅长,不过略有心得罢了,我容貌虽鄙陋,却也精心研制了几个胭脂方子,因是见您,不好不郑重,这才着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裴青临唇角一勾,哦了声,确实鄙陋。
沈语迟咂摸咂摸嘴巴,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啊...
待曹甄起了身,才发现裴青临脸上脖颈上顶了两个浓艳唇印,他也并不遮掩,一手撑着下颔,淡漠地看着曹国公和曹甄。
裴青临身边一向干净,曹甄约莫是存了希望,这些日子频频跟着曹国公来寻他,没想到见到这样香艳的痕迹,一颗芳心登时碎裂成渣——能在他脸上留下这样痕迹的,显然极得他宠爱。
曹国公也是尴尬,不过裴青临既然大大方方地在二人面前袒露出来,显然是对曹甄无意。他心底喟叹了声,也算有眼力:“五娘,我和王爷要商议正事,你先去外面马车上等着吧。”
曹甄心思一朝落空,脸色都灰灰的,被下人引着出去了。
裴青临成功解决掉对手,心里适意了不少,和声问曹国公:“国公有什么事?”
曹国公不答,笑问了句:“难怪你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山中别院呢,原来是金屋藏娇,不知是何等样的美人,才能被你看上?”他以为是姬妾之流,不过还是想打探一番。
裴青临道:“她甚得我心。”
这回答十分敷衍,曹国公也不好再追问,沉吟道:“前些日子,皇上来寻你了?”
裴青临嗯了声,曹国公又问:“商议的可是北蛮之事?”
裴青临颔首:“太子出使北蛮也有小半年了,如今迟迟未归,这一个多月又断了消息,圣上自然担忧。”
曹国公一叹:“我今日来,要说的就是这事儿,自太子一去,北蛮似乎闹了不小的乱子,所以太子才久久未归。”
沈语迟再屏风后面不由动了动身子,太子是死是活她当然不关心,可沈南念和沈霓君这回却伴着太子一并去了北蛮,要是北蛮出了乱子,她哥和堂姐岂不是要倒大霉?
裴青临往后瞥了眼:“哦?有此事?”
曹国公有些讶然:“莫非你还不知道?那我可得跟你细说了。”
他沉吟道:“北蛮王的继承人本来是王后所出的北蛮世子,然而王后早逝,世子又一向不得北蛮王宠爱,倒是三王子的生母很得北蛮王喜爱,他也难免爱屋及乌,对三王子比太子还上心。半年前,北蛮王染了咳疾,这不过是小病,他两个儿子一向不大和睦,私下有了小动作,他为人父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方便从中调停,就向咱们皇上求助,希望皇上能派人调节。”
裴青临不无嘲弄:“身为父亲都处理不好儿子之间的关系,竟还要求助于外人?”
“是啊。”曹国公润了润喉,这才继续:“本来这也不是大事,北蛮王只是小病,世子和三王子虽然私下有了小动作,但大面上是无虞的,毕竟是亲兄弟,也没闹出生死大仇,圣上见事态不严重,又有心让太子拉拢北蛮,这对他日后稳坐皇位也有好处,便派了太子出使。但,不知怎么地,北蛮王眼看着就要好了,病情却突然急转直下,世子和三王子在金帐大闹了一场,各自指责是对方害了父亲,情势陡然森严起来。不过两人纵然闹,也不敢伤及太子,可是太子又许久未曾传信,圣上和皇后难免挂心,储君可是国之重事,就是京里,现下都人心惶惶的...哎。”
曹国公紧紧皱眉:“这事儿说蹊跷也蹊跷得紧,圣上特地派了御医给北蛮王请脉,都说北蛮王病的不重,怎么就突然严重了呢?要是牵连到太子,到时候又少不了一场战乱。”
沈语迟听曹国公这般说,心里七上八下的。假如北蛮内乱,她哥他们怎么办?
裴青临知她心思,轻声问:“太子的随行呢?”
曹国公缓缓摇头:“如今太子尚没有消息,其他人就更顾不上了。“
曹国公顿了下,又恍然一笑:“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向沈家提亲被拒的消息了,你哪里是打听太子随行,你打听的是跟太子一道出使北蛮的沈南念吧?”他就是知道裴青临被沈家拒了,才好带着曹甄上门,看她有没有一争之力。
他打趣一句:“你提亲都未提成呢,竟关心上大舅子了。”
裴青临笑一笑,曹国公便把自己知道的透露出来:“沈南念倒是没什么消息,不过太子待他颇为礼遇,只要北蛮不乱,料想他应当无事。”
他嗯了声:“多谢国公。”
曹国公笑看他一眼:“不过...听说沈家为了躲避你的提亲,赶早就把大姑娘送到了江南,这事儿做的可不大讲究,他们不乐意倒也罢了,这么赶忙把姑娘送走,岂不是有意折辱你?真是可笑,难道你还缺姑娘嫁了,会强抢他们沈家女不成?沈家嫌弃你至此,我真不知你听了心里是何感受。”
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不紧不慢上着眼药:“五娘你不愿意倒也罢了,就凭你这般品貌才干,汴京的高门闺秀还不是随着你挑?就算你无意高娶,说个明理懂事,持家有方的半点不难,沈家姑娘也未必就是良配,依我看,舍也就舍了。”
裴青临手指有意无意点着桌面:“她已长在我心头,如何割舍?”
曹国公给他麻了个好歹,他也不再纠缠此事,把话头转了回来,提点道:“此事是太子的麻烦,未尝不是你的机缘,你若是运作得当,圣上定会更看重你一分。”
裴青临面无波澜,轻轻嗯了声。
曹国公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起身说了句:“哦对了,沈府似乎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具体原因我不大清楚,不过...也算是报他们当日嫌弃你之仇了哈哈。”他对沈家无甚感情,完全是当乐子讲出来的。
裴青临蹙了蹙眉,下了逐客令:“天色晚了,夜黑山路不好走,国公还不回去?”
曹国公起身:“这就走。”他又笑着看向裴青临:“沈家倒霉的事儿,真不是你的手笔?”
裴青临脸一沉:“绝无此事,国公切莫再说。”
曹国公会意地向他眨眨眼,转身走了。
裴青临绕到屏风后,见沈语迟一脸心神不宁,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拧眉道:“不是我做的。”
沈语迟抿了下唇,绕开这个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我不能一辈子在这儿吧?”
裴青临伸手轻抚着她的脊背,声音里有种让人灵魂安稳的力量:“太子出事,京里难免要乱上一场,沈家没能耐护得了你,我并不放心你这时候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蹙了蹙眉:“我会帮你留心沈家的事,你...放心。”
沈语迟低下头,慢慢地哦了声。
裴青临眸光微沉。
她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嫂嫂一向贤淑明达,素来对我照料周全,我和先生的事儿,我一直瞒着她,给她添了不小的麻烦,可她不但没有怪我,反而多番帮助,我对她...甚是感激。这次我下江南之事,全是我提议的,我想一个人出去散散,看看江南风光,嫂嫂不过帮我确定行程,联络车队罢了,还望先生不要怪她。”
她叹了口气:“她膝下幼子不足一岁,上头我父亲又是个靠不住的,嫂嫂...很是不易。”
裴青临微露嘲讽:“这时候记起我是你的先生了?”
沈语迟低低道:“我这皆是肺腑之言。”
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思,傍晚的一顿饭也吃的颇是沉闷。
曹国公今天带来的消息实在震撼,家里和沈南念两头都出了事,她没法不担心家里头,沈正德是那个德行,沈南念又不在府上,白氏一个人能撑下来吗?沈家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是她不相信裴青临,除了她之外,裴青临对其他沈家人都是漠不关心甚至有些厌恶的态度,两边毕竟有怨,若沈家出了事儿,裴青临凭什么帮忙?若裴青临袖手不管,她也不会怪他,沈家不是裴青临的责任。但在这种时候,她身为沈家长女,势必要回去分担的。
从自己本心上说,她也完全不愿意被人关着。
裴青临今晚上倒是没有硬拗着要搂着她睡,只是仍要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沈语迟心里存着事儿,一晚上惊醒好几遭,侧头就瞧见他那张美的无与伦比的脸,这样一个精于算计阴冷无情的人,睡着之后,竟罕见地带了一点天真澄净,实在是迷人得紧。
她静静瞧了会儿,慢慢叹了口气。
裴青临实在太厉害了,厉害的让人不由胆战心惊,假若她有他一半才智,也不至于对两人的事儿这般犹豫了。
一大早天还未亮,两人就被外门的一声巨响给吵醒了,这座别院面积极大,外面大门的动静居然能传到寝屋,可见外门闹成什么样了,巨响过后,便是一片喧哗呵斥之声。
沈语迟猛地惊醒:“出什么事了?
裴青临哪怕才醒,仍是万分机警的,他伸手护住沈语迟,沉声问屋外的仆从:“怎么了?”
外面有人犹豫着道:“回王爷的话,顾家郎君上门来了...”他犹豫了下,轻声回报:“他让您...交出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