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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沈语迟心里默默地唾弃他,不过她也长了不少心眼,特真挚特诚恳地请教:“先生,你说到这个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还亲过抱过邻居家的小郎君,你说,我那时候怎么没有孩子呢?”

她一脸担忧地道:“你说,我会不会怀的是个哪吒啊?所以三四年都没有生出来。”

裴青临好气又好笑地看她一眼:“这般贫嘴。”

沈语迟毫不客气地道:“是你糊弄鬼呢!”

他曲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大娘子学聪明了。”她还没来得及得意,他挑眉道:“这些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是如何知道的?”

沈语迟噎了下,硬邦邦地道:“傻子都知道怀小孩要,要那个啥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冷不定地问:“那我就得请教请教大娘子了,你要怎么才能怀上我的孩子?”

沈语迟话赶话,没过脑子脱口就道:“当然是圆...呸!你坑我!”她回过神啦!

裴青临表情有几分遗憾:“大娘子果真是聪明了。”还是以前傻头傻脑地踩坑可爱。

沈语迟给他气的,特别不怜香惜玉地推他:“少废话,快到出发时候了,赶紧走赶紧走。”

他重新理了理衣裳:“大娘子先出去,我过会儿就来。”

等沈语迟走了,卫令才从窗后绕出来,一脸凌乱地看着他脸上的妆容:“主上...”他痛心疾首:”苦了您了。”

裴青临神色如常:“有什么事?”

卫令挣扎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曹国公托我问您,您心里有成算了吗?”

他嗯一声,伸手把发间玉钗扶正:“泰山那边已是布置停当了,他只管看戏就是。”

卫令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伸手给自己挽了个随云髻,心情沉重地叹口气,下去忙活了。

......

泰山是五岳之首,传说中连接天地之所,历史地位尊崇。其上修了一处极大的神坛,历朝历代的帝王或太子都在此封禅,太子这回去泰山祭拜天地,也不全是为了引出隋帝之子,封禅于他,亦是有着十分重要的政治意义。

他这次祭天地也搞得隆重浩大,山东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跟着去了,本来两三天就能到的车程,一行人足足走了五天才到泰山脚下。

泰山脚下设了行宫,不过行宫规模不大,太子便携着家眷和品阶颇高的重臣住了进去,其余人在行宫附近扎帐篷。

幸好沈家都不是娇气人,白氏眼瞧着到了午膳的时辰,先指挥众人扎好牛皮帐篷,又安排厨娘做饭。

沈语迟坐了几天马车,骨头快颠散架了,捶着腰跟白氏撒娇:“嫂嫂,咱们中午可得吃好点,这几天吃的都是干粮,我想吃肉。”

白氏是典型的长嫂宗妇,平时待她便亦母亦嫂,极爱她这模样,便笑:“放心,命人做了你爱吃的旋炙羊肉和鸡丝签。”

裴青临本来一直静坐看书,听见两人对话,这才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心生了以身代替白氏的念头,他沉一沉心,垂眸看着书上的字。

沈语迟听有自己爱吃的菜就高兴了,她往外瞅了眼:“也不知何时开始登泰山祭祖?”

白氏叹气:“明日寅时末,太子就会带着人登泰山,大典约莫得举行个三五日才完。”

沈语迟撇撇嘴:“可真够麻烦的。”

裴青临突然出声:“泰山风景秀丽,造化钟灵,大娘子可要和我出去逛逛?”

沈语迟反正也没事干,就穿好鞋跟他出门了。

出去之后,发现各家都忙着安营扎寨,周围乱糟糟的,沈语迟逛了会儿就没兴致了,她和裴青临正要返回,迎面却撞上沈霓君一行。

她先是惊喜,再是有些紧张,忙看了裴青临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她才略略放心,福身行礼:“侧妃娘娘。”

裴青临眼神深邃,依照他的道行,却也不会跟人看出什么来,随着沈语迟欠身一礼。

沈霓君目光先落到他身上,目露惊艳,她也自负绝色了,不然不可能盛宠多年。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眼前这人是多有不如的。她略略一回想,笑问:“你就是教语迟读书的裴先生了吧?果然好气度。”

裴青临笑笑,自谦一句。沈语迟不欲让他们过多接触,扯回话题:“侧妃娘娘怎么出来了?”

沈霓君笑:“行宫自有太子妃打理,我又不用陪着殿下去封禅,左右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出来走走。”这些日子她委实不太好过,太子想让她时时邀沈语迟进府,她自然得婉言拒了。太子妃偏又以为太子能瞧上沈语迟,全是她一手安排的,所以这些日子处处给她难堪。

她委实憋闷,这才来山脚下走走。

“哦对了。”沈霓君又笑:“明儿太子上山封禅,咱们女眷自是不能去的,太子妃已是发了话,要带咱们这些女眷骑马去山脚下的林子里逛逛,你和你嫂嫂,届时可得记着来啊。”

沈语迟自然应是,沈霓君略说了几句,这才跟她辞别,但由于裴青临的相貌实在太好,她临走之前还格外瞧了眼。

沈语迟待周遭没人了,这才小心瞄了裴青临一眼:“先生...”她咳了声:“你没事吧?”

裴青临不答,抬眸看了看天色:“走吧。”

第二日寅时,天还未曾亮,太子便准备着带人登山,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子妃又率领一众女眷骑马去山脚下的林子踏青。

不少贵女三两成群结伴赏景,平时几个跟沈语迟玩得好的都因故没来,她郁闷得紧,裴青临一直骑马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忽问了句:“这儿忙糟糟的,大娘子可要去别处散散?”

“忙糟糟的?”沈语迟没领悟他话中深意,不过她也不想在这应酬:“去哪里散?”

裴青临一笑,带着她离了大部队,往西边一处密林里散了过去。

两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竟传来泰山山道塌陷,太子一行被困山上的消息。

......

吴太子妃本就不是有什么大主意的人,听闻太子一行出事,她更是慌的没了主意,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她连声问:“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幸好她身边还是有得用人的,一个管事嬷嬷忙提点:“太子自有天地先祖庇佑,必然无事的,您先别自乱了阵脚。先派个腿脚灵便的,去半山处问问太子那边究竟情况如何了。”

吴太子妃有了主心骨一般,忙派了个腿脚灵便的护卫去山上,来回一个多时辰,回来便报道:“太子妃放心,殿下现下是无事的,只是一行人被困在山腰处,山腰的阶梯坡道都断了,卑职单个人倒还能徒手爬上山,殿下他们人马多,暂时下不得山。不过吃用倒还能管个两三日。”

太子虽然被困在山上,到底性命无虞,吴太子妃先念了声佛,护卫又有些为难地道:“可是...山顶的神坛,今儿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直接塌了一半...”

太子来泰山就是为了等神坛封禅的,可人走到一半,神坛却塌了,这是多么不吉利,怎么瞧都像是天地神明不满太子,宁可毁却神坛也不叫太子祭拜。

吴太子妃又能说什么,只得道:“山道塌了,太子却无恙,说明这是神明庇佑,那神坛为太子挡了劫数。”

虽然神坛塌了面子上难看,但好歹性命还在,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吴太子妃说完这一通,和太子詹事商议一番,赶紧命人抢修山道去了。

待人手都被打发出去帮忙,吴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轻声道:“殿下,您的机会来了。”

吴太子妃正为太子的事儿心烦意乱,闻言皱了下眉:“什么机会?”

那嬷嬷道:“这话有些不恭敬,老奴只跟你私下说说,如今太子虽然被困,但得天地庇佑,太子必是无恙的,您不妨先想想另一件事...”她把声音压的更低:“沈侧妃也纵马进了林子里,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的常福这些日子又频频向您示好,殿下不在,没人再护着她,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

因吴太子妃不喜沈霓君,就没跟她一道走,把她早早地打发走了。

吴太子妃眉毛跳了跳,嬷嬷轻轻道:“圣上一日没有予您金册宝印,您的正妃之位一日便不稳,沈侧妃的身份自不可能为太子正妃,所以她才抬举了嫡亲堂妹,倘沈家那位大姑娘再入东宫,姐妹联手,哪里还有您的容身之地?”

她一叹:“沈大姑娘咱们暂时不好动手,但沈侧妃那里...如今可是天赐良机啊。”

吴太子妃沉了沉心:“你有把我让殿下事后不疑到我头上?”

嬷嬷点头,她拧眉思量片刻,颔首:“就照你说的办。”

......

沈语迟骑马技术不大精通,骑了一会儿大腿就磨得生疼。

裴青临看她龇牙咧嘴:“可要我帮你?”

两人走到一处湍急的溪边,沈语迟觉着自己大腿都磨出水泡了,她难受地动了动身子:“怎么帮啊?”

裴青临总不好说,想让她像昨天对着白氏撒娇那样,也对着他这样撒娇吧。他瞟了瞟她:“大娘子求我啊。”

沈语迟一抱拳:“给您跪下了。”

这情景实在跟他想的差距有点远,裴青临颇是无语,直接把她拎上自己的马,让她侧身坐着:“给你省些力气。”

沈语迟坐在他马上颠了会儿,就觉着身后有什么东西膈着似的,裴青临的脸色也有些奇异。

她别扭地动了动肩膀:“你这马鞍不行啊,咋还膈人呢?“

裴青临倒还绷得住,用膝盖顶了顶她的大腿,声音有些低哑:“坐好,别乱动。”

沈语迟还想说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乱的马蹄声,她忙瞧过去,就见一匹不大正常的高大骏马从密林里冲了出来,马背上还伏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她全身挂在马上,脑袋朝下,头发蓬乱,显然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骏马直直地向着不远处湍急的溪流冲了过去,它一踏入溪流,被冷水一激,立刻不安地人立嘶鸣起来,马背上的女子也被摔了下去,直接坠入溪里。

沈语迟这才瞧清那女子相貌,居然是沈霓君!

沈霓君待沈南念和沈语迟兄妹俩一向亲近,这些年帮了兄妹俩不知多少,她自不能看沈霓君就这么出事。

她脸色微变,也顾不得想沈霓君怎么会失去意识被疯马驼着,她身边怎么也没个人伺候,眼看着沈霓君要被湍急的溪水冲走,她撑着马背就跳下马,急急忙忙要去拽人。

这溪水冲击力颇大,她奋力一拽,居然没能把人拽上来,只能勉强保证她不被溪水冲走,这样可不行啊!这样下去人就算不被冲走,也被淹死了!

她下意识地转头求助:“先生...”才喊完了这两个字,她便意识到不对了。

沈侧妃和沈贵妃是亲姐妹,裴青临又极厌恨沈贵妃,仿佛有生死大仇一般,他凭什么来救沈侧妃?

她心里想归想,手上却不敢松懈,也顾不得衣衫全湿了,奋力把沈霓君往岸上拽。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轻飘且幽冷:“大娘子在做什么?”

不知何时裴青临已经下了马,悄无声息地走到溪边,他神情淡漠地负手而立,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

他选的是个掌控局面的位置,只要轻轻一推,沈霓君就会顺着溪水被冲下去,消失的悄无声息。他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垂下眼,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纵然沈霓君没做错什么,她却是沈贵妃的亲妹,凭这个,她就不该留在这世上。现在四下无人,沈霓君又半死不活的,倒还真像是个好机会…啧。

沈语迟正对上他阴冷幽暗,仿若寒潭的眼睛。这样的眼神她见过两次,他当初杀楚淇,还有为了拉拢白龙王,诛杀朝廷追兵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眼神。

他想杀沈霓君?

她心跳骤然加速,呼吸都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