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迟嘴巴张了张,努力从一堆乱麻中抽出一根线来,她暂回答不了裴青临的问题,一脸视死如归地开口:“你先让我死个明白...”
裴青临一挑眉,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沈语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你,你女扮男装也怎么能扮的这么像?而且你居然能长高三四寸,你怎么长的啊?”就是吃了仙丹,也不可能一口气长十厘米吧!
裴青临:“...”
就她这个脑袋,他现在都有些为她的下一代担忧起来。
他沉吟片刻,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缩骨。”
沈语迟消化了一下,恍然大悟:“哦,你原本就这么高,平常用了缩骨术吗?”她还是没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你吃啥长得那么高啊?这么高是不是就是你到现在还没嫁出去的原因?你平时为什么要缩骨啊?因为不方便吗?”
裴青临这身高目测得一八五往上了,按照古代算法得有八尺,她哥和顾星帷都是高挑身量,但也没他这么高的,登州地处山东,在这时候,这等高个也少见!而且这可是讲究夫为妻纲的古代,娶一个超级高妹对男人得有多大压力。
裴青临:“...我不用嫁。”
沈语迟迷惑了,一路向着牛角尖里狂奔而去:“为什么?你真的出家了?”
裴青临发现掉马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尤其是对面的人完全不配合你的时候。
他直截了当地道:“我是男人。”
他握住她的手,抚过自己的脖颈,她摸到一处凸起的喉结。
他这处被柔软的手指摸上,敏感地泛起细小的颗粒,喉咙不觉上下动了动,唇角微弯看着她:“现在知道了吗?”
沈语迟:“...”真是九天玄雷劈在身上,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啊!
裴青临是个男的!他居然真是个男的!
那她还非要送给人家大姨妈巾,硬拉着人家一道睡觉,还,还跟他一起泡澡,她就说裴青临怎么忽然非她不可了呢,她死的一点都不冤呐!
她想到两人做的那些个事,都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想当初,她还硬逼着裴青临给自己搓澡,人家不让她脱衣服她还非要脱,她简直不想活了!
她的好闺蜜啊,可以半夜闷被子聊天的好闺蜜啊,怎么就这么变成男人了!
她半天才找回语言功能,垂死挣扎:“不可能!我不信!你这肯定是假喉结!”
裴青临抚着下巴,玩味地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何必自欺欺人?非得我将你剥光衣裳按在榻上...”他戏谑地拉长了声调:“你才肯信?”
沈语迟据理力争:“...你每回泡在冰水里脸色都难看的要死,难道不是来大姨妈了痛经吗?!”
裴青临:“...”
他淡淡道:“我跟你说过,我身上有一种...寒症,受不得凉。”
沈语迟绞尽脑汁:“你那么会化妆,这怎么能是男人呢?”
裴青临瞥了她一眼:“这有甚难的?看几眼便会了。”他笑了下:“只有脑袋笨手也残的才学不会。”
沈语迟给他讽刺这一道,脸上有些灰灰的,还是不能接受现实:“我还是不能信...”
她面如死灰:“你穿裙子比我还好看...”
裴青临挑眉一笑。
她上下瞄了他一眼,吞了口口水:“你能让我摸摸你的奖(j)杯(b)吗?”
裴青临当然没听过这个梗,不过他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他蹙了下眉,斜睨着她,语带调笑:“你真想摸?”
沈语迟纠结了会儿,还没回答,他已经掸了掸衣服,似笑非笑:“可惜了,不能。”
沈语迟默默地瞅着他,神情纠结,欲言又止,一脸难以接受现实的表情。要不是这些年再没哭过,她简直想现场表演一个猛男落泪。
裴青临手指揉抚着她的耳珠,声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大娘子还没回答我,想好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沈语迟如丧考妣:“你杀了我吧,下手记得利落点。”知道这么大个秘密,她肯定是活不成了,没准死了她还能穿回去呢。
他手指突然重了几分力道,她耳尖一疼,轻轻抽了口气。
“我怎么舍得杀了大娘子?”
他扣住她的后脑,贴近她耳边,轻轻道:“大娘子既然想不出来,我就替你说了吧。”他凑的更近,几乎贴在她耳廓上:“永远留在我掌中,做我掌上随珠。”
他见她皱着小脸不答,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发出一个尾音上扬的“嗯?”
催促她回答。
沈语迟表情只写着‘一言难尽’四个字,她低头默默地不说话,半天才抬起头冒出句:“对不起,我喜欢女人。”她现在对自己的性向已经彻底错乱了,不过在拒绝裴青临这件事上,她倒是很笃定。
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裴青临:“...”
沈语迟不敢看他表情,硬着头皮道:“说来这还要怨你,要不是你老...那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可能喜欢女人...唔。”
裴青临手指点住她的唇,唇畔勾起一抹笑,眼神却阴郁得很:“大娘子,你可真会惹我生气。”
他没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裹挟着不悦与怒意,他吻的很重。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亲,但他这次是以男人的身份亲她,感觉又有不同。沈语迟僵了下,知道推是推不动他的,于是把嘴唇闭的死紧,任由他在外厮磨,她就是咬紧了牙关抗拒。
他眼底掠过一簇流光,他手掌从她的肩头一路滑下来,停到那把软腰处,隔着衣料,指尖在她的腰窝时轻时重的抚弄。
沈语迟气儿都喘不过来了,下意识地微张开嘴,他趁机长驱直入,攻城略池,因她抗拒的厉害,前几回总是亲的太潦草,他这次得了机会,把她尝了个通透,细细砸弄着她唇舌间的奶香味。
等尝遍了,他又勾住她的舌尖不住纠缠,还搅弄出啧啧的声响,亲吻她的力度仿佛要把他拆吃入腹,强硬的气息令人颤抖。她被他吮的舌根生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只能发出嘤呜不明的抗议。
裴青临亲了不知多久,才舍得放开她。
沈语迟想也没想,扬手就要给他一下,却没打到他,只带起了他垂落的几缕青丝。
他看着她恼怒却无力的样子,心情好了几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呦呦,不论你喜欢男人或女人,今后...”他低笑了声。
他笑声中还带了些微的低.喘,显然是情.动所致,撩人的一塌糊涂。
沈语迟听出他未尽之意,恼怒道:“那我要是做不到呢!”
裴青临笑的意味深长:“坏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声调宠溺,话却很吓人:“别给我惩罚你的机会,好吗?”
沈语迟一脸生无可恋。
此时天色已经泛出鱼肚白,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温泉池壁的冒出的热气蒸干了,她从昨天到现在就没休息过,精神和身体都疲累到极致,现在更是连一个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拿眼瞪着他。
裴青临缓了神色:“你先歇歇吧。”
沈语迟仍旧警惕地看着他。
裴青临挑了下眉,好笑道:“这么瞪我不累吗?”他往她耳尖呵了口气,戏谑着道:“安心睡吧。我若真想对你做什么,你能反抗的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儿,她肯定无法安心入眠,主动起身去了较远处。
沈语迟方才的精神还处在亢奋期,现在一松懈,疲惫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她眼皮子也撑不住,很快被周公拽进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在天空,可见时间差不多是晌午了。
她身上虽然累的够呛,但精神倒还好,一瞬间想起昨晚上的事儿,脸色又苦逼起来。
她左右扫了一圈,裴青临没走太远,优雅又慵懒地靠在附近的石壁上浅寐,膝盖弯起立着,右手搭在膝头,左手支着额头——就连小憩的时候都是一副戒备姿态。
凭良心说一句,就裴青临的容貌才华,他看上沈语迟,那都算沈语迟高攀的。沈语迟对他,敬仰和倾慕是有的,别的就不会多想了。除了名字和性别之外,她对他仍是一无所知,哦对了,他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
两人也认识大半年了,他的亲人,朋友,背景,家乡,是否有过在意的人,什么时候欢喜什么时候难过,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她都一概不知,裴青临也不会轻易展露这些,想想真让人灰心。
尽管他说喜欢她,但即便是喜欢,似乎也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和隔阂,这样的喜欢,总让人觉着虚无缥缈。
沈语迟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裴青临耳朵一动,慢慢睁开眼,和她尴尬地四目相对。
沈语迟默默地站起身,抽出一根比较粗的木棍:“我去抓鱼了。”
裴青临眼底笑意一闪而逝,起身道:“我陪你去。”
沈语迟也没拒绝,岛就这么大,岛上就两个人,她想拦也拦不住啊。
她看电视剧里,打鱼还是挺简单的差事,基本里面的主角一插一个准,她站在海里半个时辰,无数条鱼从她脚边溜走,她愣是没扎到一条鱼,反而差点扎了自己的脚。
又一条胖鱼从她脚边溜过,还挑衅地用鱼尾拍了一下她的脚踝,沈语迟彻底跳脚了。
裴青临瞧她气的脸颊都鼓起来,唇角不由一翘,他手指一弹,一枚石子射进海水里,直接打翻了那条胖鱼。
沈语迟没瞧见他出手,瞬间嘚瑟起来,拎着胖鱼狠狠给了它一个脑嘣,又老实不客气地把它往裴青临怀疑一塞:“我打的鱼,你负责做饭。”
裴青临笑了下,随手接过,沈语迟趁他收拾鱼的时候,忧心忡忡地道:“咱俩以后不会就被困在这海岛上了吧?”
跟裴青临突然变性成男人相比,还是生存大事比较重要,假如俩人真被困在海岛上,那真是不想凑一对儿也只能凑对了!
裴青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出身,收拾鱼竟也十分利落,抽出腰间的匕首,三两下刮下鱼鳞,从容笑笑:“再过几日,卫令会找过来的。”
沈语迟仔细瞧了会儿,说他出身不高吧,他举手投足流露出的雅致从容并非一朝一夕养成,显然是出身讲究的大家,若说他出身高吧,他干起杂活来也得心应手,真称得上十项全能了。
她脱口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裴青临动作利落地架起了火堆,偏头似笑非笑地反问:“你想知道?这回打算拿什么来换?”
沈语迟想到代价,忙闭了嘴,讪讪道:“我就随口一问...”
裴青临不光会杀鱼烤鱼,还能分辨野果。有这么个全能选手,两人的野人生活也不算太难过。
在当了几天野人之后,卫令终于找到了岛上,他见着裴青临无事,先是松了口气,又眼神不善地看了沈语迟一眼,被沈语迟回瞪了回去。他这才问道:“您还好?”
裴青临点头,卫令便不再废话:“质子已经还给白龙王了,白龙王请您去岛上一叙。”
......
“伯念,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顾星帷双眼血丝密布,眼底一圈青黛,神色焦虑疲惫,显然许久没休息过了。
沈南念形容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嘴唇干裂,眼底青黑。他慢慢摇头:“还是没找到语迟。”他重重一擂桌案,沉声道:“她现在怕是已经在白龙王手里了。”
沈南念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若她出了事,他怎能不心痛?又该怎么向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他捂住眼,声音低沉沙哑:“就怕...她现在已经...”后半句却说不下了。
因吴二从中作梗,致使段秋鸿逃脱之后,顾星帷一直穷追不舍,他也是三天前才发现沈语迟失踪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沈语迟一个大活人,就算走失也不能不求救啊,而且他已经命人封锁整个猎场,就算她是走失,这会儿肯定已经找到了。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她被段秋鸿一行带走了。
顾星帷纵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输给顾韵这件事,毕竟他是家族从小培养的世子,自有其风度和心胸,失败了,打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也不必一蹶不振。只是她...她万不能出事。
顾星帷缓缓道:“也不必这般悲观,若她无用,段秋鸿也不会凭白抓她走,既然抓她,必然是因为她有用,想必当时,段秋鸿是想拿她来胁迫你。”
他紧皱眉想了会儿,最终还是道:“我写一份信,伯念你寻可靠的人传信给白龙王。”
沈南念经他一提醒,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只是仍面沉如水:“现在段秋鸿怕是已经回去了,你这时候联络白龙王,不怕他狮子大开口?”
顾星帷摇头:“语...沈姑娘人在他手里,现在不论他要什么,也只能先捏着鼻子认了。”他劝慰:“你放心,白龙王和段秋鸿虽和咱们立场不同,两人却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只要给够价码,想来两人也不会苛待你妹妹。”
沈南念叹气:“也只得如此了,只要语迟没事...”沈语迟被劫持的事,他就连白氏都没说,死死地捂住了,对外只说带她去别院玩几天。
两人还要再细细商议几句,一个传令的令官走进来回报:“按察使,您的请罪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顾星帷在事败的第二天,就向皇上递了请罪的折子,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甚至没提吴二干下的‘好事’。
皇上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吴二做的事儿,他要是提了,反而像推诿责任,倒不如干脆揽下过错,这也是他的政治风度和素养了,况且作为一手策划此事的,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星帷点头,见令官还不走,便问:“还有何事?”
令官犹豫了下:“太子殿下...已经启程,怕是不日就要赶来登州,卑职斗胆猜测,太子可能是为了质子一事...”
顾星帷面色微沉。
......
裴青临一到白龙王的地盘,就收到了极热情的款待,白龙王还想凑上来给他个拥抱:“这次我儿能平安归来,多亏了裴先生。”
裴青临避开:“客气了。”
白龙王上下打量他,不禁一笑:“裴先生换回男装,我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卫令给裴青临和沈语迟都准备了新衣服,他的是一身银灰色广袖道袍,上面用银线绣了山水雾霭,端地是天人之姿。
白龙王又打趣:“话说回来,我正妻早逝,若裴先生真是女子,我必不放你。”
沈语迟默默瞅了他一眼,虽说白龙王是个俊秀人,但也掩盖不了他四五十的事,老头子一把年纪还这么骚。
裴青临笑笑:“我已有心上人了。”
白龙王竟脱口问了句:“男的还是女的?”
裴青临:“...”
主要是裴青临一身女装给他的冲击太大,白龙王自知失言,讪讪一笑,忙引着众人进去,又命人摆宴:“海岛上,别的吃食没有,岸上那些金贵海鲜,这儿倒是一抓一大把。”
段秋鸿也一身清爽的前来作陪,只不过他脖子上还留着被裴青临掐出来的印子,见着裴青临亦有些尴尬。他瞟了眼沈语迟,端起酒盏:“我敬裴先生一杯。”
沈语迟假装自己是个蹭饭的,拎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白龙王却不遂她的意,和裴青临寒暄了几句,表达感激之情之后,问道:“这是沈国公府的姑娘,沈南念的那个妹妹?”
裴青临看了眼白龙王:“正是。”
白龙王放下酒盏:“我有个请求,裴先生能否把她交给我?”
沈语迟呛了几下,裴青临极快地眯了下眼,神情危险。
白龙王沉吟道:“实不相瞒,今儿早上我收到顾星帷和沈南念送来的信,两人愿换回这位沈姑娘,沈南念倒还罢了,顾星帷来登州,帝都那个九五之尊可是给了他极大的权柄,他若是肯换,我着实能用沈姑娘换取不少好处。”
他忙补了句:“当然,我自不会吃独食,无论取得什么好处,我都和裴先生对半分。”他又冲沈语迟一笑:”我是守信之人,只要沈姑娘配合,我就保你平安回去。”
这样把沈语迟当成交还货物的语气,让她极不舒服。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被换回去了,只能紧张地瞧了眼裴青临。
裴青临淡道:“不换。”
白龙王怔忪:“为何...”
裴青临看了沈语迟一眼:“她于我有大用。”
白龙王先是疑惑,渐渐露出几分恍然,他目光在裴青临和沈语迟之间逡巡片刻,再不提此事,打了个响指:“听闻裴先生精通音律,倒是可以看看我们岛上的歌舞,和陆上相比如何?”
很快,堂内响起一阵轻柔如海浪,颇有异域风情的音乐。
六个衣物轻薄贴身,轻纱遮面的美人上前来翩然起舞,她们穿的是特制衣裳,一片片由松脂制成鱼鳞挂在鹿皮硝制的皮子上,下裳剪裁成鱼尾状,更衬出女子的丰盈身段。这几个女孩皆是身姿袅娜灵巧,一曲《鲛人舞》跳的是身姿灵巧,纤腰百折,鱼鳞也随着舞姿哗啦作响,煞是好听好看。
一曲舞毕,其余五个皆躬身告退,领舞的那个则立在堂中。
白龙王笑问:“海珠是我手下刘将的庶出女儿,也是我义女,她的舞姿在岛上也是数得着的。裴先生觉着,她跳的如何?”
裴青临这才扫了一眼:“不错。”
白龙王十分直接的:“不光舞跳的不错,她性子亦是乖巧可人,若是裴先生喜欢,我就做主让她服侍你,你觉着如何?”
白龙王一说完,海珠便十分识趣地摘下面纱,一双水润大眼盈盈地看了过来,袅袅娜娜地向他行了一礼。
沈语迟又想到,裴青临都二十了,他这样的未必娶了老婆,但姬妾还有桃花肯定不少。她这么一想,在裴青临名字后面的一堆叉号上,又默默地打了个叉。
她正胡思乱想呢,忽然肩膀一紧,落到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裴青临直接把她揽在怀里,修长手指慢慢梳理她的鬓发:“不必,我已有美人在怀。”
沈语迟:“...”不好意思,我喜欢海珠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