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闻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被辛姨推醒时,阳光大盛,已不知几时。
她刚坐直身体,就感觉浑身酸疼得像是被人碾压过一样。
她揉了揉被压出淡淡红痕的手臂,还有些迷茫地四顾着寻找温时迁的身影:“小姑呢?”
“你再睡下去啊,婚礼都要结束了。”
辛姨轻推了她一把,回头扫见柜子上放着的已经凉透了的牛奶,利落地挥手直接扫进了垃圾桶里。
闻歌“诶”了一声,伸出手想接,那纸盒擦着她的指尖而过:“为什么扔掉了?”
“冷了还喝什么?”
辛姨推搡着她起来:“去洗把脸,找安然再给你上一次妆,再过半小时你姑丈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闻歌看着那纸盒牛奶,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她皱眉寻思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辛姨挽住手臂拉了出去。
很多事情也许都是有预示的吧,就像是那纸盒牛奶……明明就在眼前,可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丢弃,错过。
不是合适的时间里,所有对的事,也会变成错的吧?
———
总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闻歌觉得这投胎仪式实在是繁琐又麻烦。
可即使麻烦,依然还是挡不住她对婚礼的期待和憧憬。
傅衍把人接到了酒店之后,便先去宴客了。
原本婚礼仪式设在酒店的后花园里举行,可接连几天的阴天雷雨,只能选择在室内举行。
闻歌被辛姨支去拿捧花,刚才温时迁从车上下来时不小心遗落在了车上。
她刚拿回捧花,撑着伞走到酒店的后门口,便看见后门处唯一的一个路口缓缓地停下来一辆车。
车型很眼熟……
她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看过去。
刚站定,眼角余光一闪,便看见偏门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掠过。
温少远边走边撑起伞,靠近车后座几步远时停住脚步,微微倾身拉开了车门。
不知道站在偏门等了多久,肩上被雨水打湿,比整件礼服都要深的墨色铺陈开来,带着淡淡的湿意。
从车后座迈出一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的脚,随即,便是穿着浅紫色礼服的一个女人车上走下来。
是闻歌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五官清秀耐看,一身皮肤雪白,扬着笑容脸颊上还有个小酒窝。
她扶住温少远的手臂,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凑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温少远也配合地勾了勾唇角,站直了身体。
另一侧的车门被司机打开,白薇撑着伞走出来,低头轻抚了一下裙角,一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车头斜对角的闻歌。
白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温少远和陈婉,立即了然。
她从车尾绕过来,淡淡地瞥了眼站在那,连雨水打湿了手臂都不知道的闻歌,示意温少远看过去:“那不是闻歌吗?”
温少远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闻歌抱着捧花,低头匆匆地走过去,几步推开后门走了进去。
他收回视线,一颔首,示意:“我们走吧。”
陈婉只看见了一个背影,见温少远久久盯着那个方向,对她口中的“闻歌”好奇起来:“她是谁?”
“是温总的侄女,很聪明也很漂亮。”
白薇笑了笑,走到另一侧挽住陈婉的手,雨伞微倾,三言两语就带过了这个话题:“这次回来停留几天?”
陈婉和温少远不过是在酒店代言时合作过一次,并算不上很熟。
倒是和温时迁的关系还不错,这次走“后门”,也是因为前段时间爆出的不利消息导致她一出门就被记者围攻。
而温时迁的婚礼盛大,前门早就挤满了记者,她不往后门走,不止自己陷进去连带着抢了主角的风头,这么蠢的事,她才不会做。
对温少远没有目的性,自然对他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关心,白薇一扯开话题,她便轻声附和,几句话的功夫早已忘记了这回事。
……
“闻歌,把水递给我一下……闻歌?”
温时迁轻推了一下出神中的闻歌,指了指放在她手边的水:“把水递一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还没睡够?”
闻歌摇摇头,很快打起精神来,她撑着下巴看着温时迁抿着吸管小口喝水,好奇地问道:“小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啊?”
温时迁侧目看了她一眼,淡定地回答:“没感觉。”
事实上,如果不是傅衍说要办婚礼,她压根不想受这个罪。
至于他们领证?
……好像……也是她随口一问,他随口一答应就拍板了?
“这个你得问安然,她最有发言权了。
昨晚之前,我都不知道她这么能忍,要是我,早憋不住了。
要么推倒他,要么踹开他,哪有她这样……含蓄迂回的?”
温时迁拧回水盖,看了眼一旁一脸求知欲的闻歌,坏心眼的建议:“其实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推倒就好了,那就什么都成了。”
闻歌一脸无害地看着她:“推倒?”
温时迁这才猛然把闻歌和“青春少女”这四个字对应起来,看着她跟白纸一样的表情顿时尴尬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要怎么科普解释?
幸好,这样的僵局没持续太久,辛姨的出场非常及时地化解了这场尴尬。
闻歌看着落荒而逃的温时迁,那无害的表情收起,若有所思。
———
温时迁的父亲去世的早,便由温老爷子代替这个位置把温时迁交到了傅衍的手里,在司仪的见证下,两位新人交换戒指,算是礼成。
婚礼的规模注定了这场婚礼的步骤繁琐,等婚礼仪式结束,这才终于步入晚宴环节。
闻歌陪着温时迁去休息室又换了一套礼服后,这才出来敬酒。
她年纪还小,就算有人为难,也有傅衍三言两语打了太极,倒是傅衍的伴郎团……那完全是傅衍御用的“酒桶”,一个个都是千杯不醉,一有敬酒的,便是他们上来挡酒。
敬了几桌后,温时迁回头看了眼才喝了几杯就小脸酡红的闻歌,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小声交代:“你去辛姨那桌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这边不用过来了,等快散场了我会来叫你。”
闻歌脑袋已经有些晕了,一天下来又站了那么久,早就累了。
听到这话就跟听到赦免一样,忙不迭地就撤退了。
她正满场地找辛姨,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白君奕给拉回了他那桌。
新鞋磨得她脚疼,闻歌只想立刻找个地方先坐一会。
被白君奕拉着坐下来便也没推辞,刚挨着座位就悄悄踢开了鞋子,把脚搭在地上。
等她的小动作做完一抬头,正看见对面上座的温少远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会有小叔在这桌……
没等她借口避开,白君奕已经给她添了杯子又倒了杯果汁醒酒:“看你喝了不少,赶紧喝几口醒醒神。”
话落,见闻歌没反应,直接把杯子塞进她的掌心里:“别愣着啊。”
手心贴上了冰凉的东西,闻歌这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眼坐在温少远身旁的白薇以及她下午看见的那个和温少远很熟稔的女人,心不在焉地道了谢,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
温少远只是被拉过来陪坐,他的位置原本在老爷子那桌。
原本正寻借口要走,这会她被白君奕拉着坐下来他反而不急了。
但闻歌就有些不舒坦了,她坐立不安,偏偏又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像个三好学生一样回答白薇偶尔的提问,比如——
“闻歌你最近是都不在A市吗?”
不在。
“君奕这个暑假有不少旅行的计划,你们感情好,要不要报团一起去?”
我们感情好?
闻歌嗤之以鼻。
自打那次白君奕在校门口拦住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和白君奕之间的友谊就早已经名存实亡。
“我听君奕说你被A大录取了,打算读什么专业?”
不告诉你。
闻歌内心有些抓狂,毛毛躁躁得像是心口有团火在烧。
对白薇的嫉妒和对陈婉的吃醋,早已让她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哪还能理智地回答白薇的问题?
所以,给出的答案丝毫不给面子,频频冷场。
白薇也不恼,就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笑盈盈地回望温少远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和陈婉小声地说话。
只偶尔目光落下来时,带了几分不同之前的热络,显得冷沉沉的。
闻歌就没这么镇定了,和温少远一桌,就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双手没事干,眼神没地方摆就不由自主地瞄向对坐的温少远,几次之后她自己都唾弃自己立场不坚定。
只能借由和饮料的动作来遮掩。
她喝得猛,白君奕虽然诧异,但还是绅士风度的继续给她满上。
几杯之后,闻歌已经不满足于果汁,晃了晃手边已经醒过的葡萄酒,尝试着倒了一浅杯……
闻歌以前并不喜欢喝酒,还是这两年偶尔品品红酒,慢慢尝出味来,才渐渐喜欢。
只是酒量不好,一个人浅酌的时候从不敢贪杯。
这酒席上傅衍每个细节都是最好的,更何况是喜酒?
闻歌尝了两小杯,架不住这葡萄酒的后劲大,又是空腹喝的。
这点酒量几乎就已经把她喝趴下了,她揉了揉泛红的脸,有些刻意地避开温少远灼灼逼人的视线,扶着桌子站起身,连去哪都没说,径直离开。
等走到了拐角出了门,这才扶住抢,整个人趴在墙上呜咽了几声。
呜咽了几声后,闻歌这才觉得好过些。
捂着发涨的肚子,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扶墙走向尽头的卫生间。
不节制喝饮料喝酒最直观的问题就是——肚子里装满了水。
闻歌揉着肚子从隔间出来时,胃还有些不舒服,像是喝得太多了,满涨着无法消化一样,搅得她难受。
但这种难受在看见正弯腰站在镜子前补妆的白薇时,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一反应就是——踩到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