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 几个老师还有一些小萝卜头们正围着一张长方形桌子,桌子上摆着粉色的两层翻糖蛋糕,非常漂亮。
“来,小朋友们, 我们一起给萌萌唱生日歌好不好?”
小萝卜头们非常兴奋:“好。”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该怎么形容容庭此刻的心情呢?他后悔,是真的后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气氛并没有让他觉得温馨,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他疯狂地想要逃离出这个教室。是的, 他就不应该待在这里!他很想控制住自己, 可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在冒鸡皮疙瘩了。
最难熬的几分钟终于过去了。
教室的灯重新打开。那宛如魔音穿耳的生日歌终于消失,容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想, 他应该要让母后失望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变成这里的小孩的。
教英文的海伦老师在帮忙切着蛋糕,每个小朋友都可以分很大一块,轮到容庭的时候,老师问他想要哪一块。
他样子很酷, “都可以。”
这翻糖蛋糕做得实在是漂亮。
海伦老师忍俊不禁, “你真是高冷。”
大家都知道是萌萌的生日,小萝卜头们都很开心,觉得生日就该送礼物,有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拿了钥匙扣送给她, 有的将自己的棒棒糖送给她,正所谓礼轻情意重,萌萌也很开心,她是很内向的小孩,今天脸上却都是自信愉快的笑容。
容庭见他们都在送礼物,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送什么,他包里虽然有养乐多,但他并不是很想拿出来。
他的钥匙扣他也不想送人,那是母后送给他的。
想来想去,容庭就干脆找到海伦老师,问她,“老师,这里有没有笔墨纸砚,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毛笔跟宣纸?”
这所机构里也有书法班,海伦老师跟书法班的老师是好朋友,熟人出马好办事,很快地就借来了毛笔跟宣纸。
容庭并不是很喜欢这毛笔,但他还是站在了桌子前,侧过头看了萌萌一眼。
他跟她并不熟,准确地来说,可能一句话都没说过。
只是毕竟吃了她的蛋糕,要准备生辰礼也是应该的。
思来想去,提起笔,在宣纸上郑重其事的写下四个大字——聪明伶俐。
小萝卜头们也看不出书法的好坏,只觉得容庭居然会写毛笔字,实在是太厉害了。
懂书法的老师跟海伦老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讶。
“Lance,你学过书法吗?怎么没听你妈妈提起过?”
容庭听到这个英文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有名字,这海伦老师还要给他取什么……英文名?
“学过一点。”容庭的回答很谦虚。
“这应该不是一点吧?谁教你的?”
“我爸爸。”一向高冷的容庭此刻又补充了一句,“我爸爸书法特别厉害。”
很难想象五六岁的小孩能有这样的水平,除非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严格训练了。
容庭并不会主动去交际,只是大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有“人格魅力”,所以热情的小萝卜头们都喜欢他,他在教室里并不冷清,以前他都不爱搭理别人,他总觉得他跟这些小孩子聊不到一块儿去,可时间长了,他也会偶尔有所回应,并不会让别人尴尬,哪怕这个别人是个小孩子。
宋园跟容珩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谁都没有主动打破沉默。
如果说宋园之前对容珩还有那种心动甚至是好感的话,也随着看到亲子鉴定的结果而淡了很多。
等走出这一栋楼,外面的寒风刺骨,宋园瑟缩了一下。
容珩放慢脚步,突然开口问她,“你真的想离开这里吗?”
冷不丁听到他说话,宋园愣怔,后自嘲一笑,“其实我这个人是很胆小怕事的,像那种在街上见义勇为的事情我就不敢做,也没做过,我很怕给自己给家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怕你笑话,我对我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不想别人去打破这种平静。”
“我并不喜欢京市的气候还有节奏,当时过来也是因为这边的教育环境好,可现在不一样了,京市并不适合我们。”
“你说你想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可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你根本就不记得他。”
宋园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负责任的那种人,可她还是有些怀疑,父爱跟母爱能是一样的吗?
容珩停下脚步,看向她,“你不是也什么都忘了吗?可你也承担起母亲的责任了。”
“我也想逃避的。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突然有一个小孩过来,说我是他妈妈,结果我还真是他妈妈,你以为我不想逃避吗?是我没办法逃避。”宋园直直的看向他,“我当时如果逃避不去管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可现在你面对的情况,跟我当时是不一样的。我是没得选择,你是可以选择。”
“明知道他是我儿子,我却不去管,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真这么做了,还是个人吗?”容珩虽然语气还是很温和,但莫名的让宋园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这难道就是身为皇帝的威严吗?
宋园并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只会站在父母身后寻求帮助,她什么都看得很清楚,“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你们古代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你现在在谢家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果你给你的儿子带来危险,让他的生活不再平静,你确定这就是身为父亲的责任?”
容珩沉默。
他突然意识到,他并不算很了解他。
当初在古代他没有表明身份之前,他就觉得她跟寻常女子不一般,言行大胆无视尊卑,偶尔还会流露出对周围环境的厌倦,等她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他们之间就隔了一层纱,尽管也有过甜蜜的时刻,但他知道,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真挚的对他了。
他以为他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那个人,了解她的喜怒哀乐,了解她的喜好。
可这次意外过来,他才渐渐明白,他从前看到的她并不是全部的她。
原来,她也妥协过。
那么,在过去的相处中,在那几年里,她还有多少话没说,被压在那块名为古代制度的石头下呢。
见容珩不说话,宋园也不想再咄咄逼人了。
他什么都忘记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小区门口,宋园已经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
“他……”
宋园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他说:“放心,他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那好。”宋园勉强对他笑了一个,“现在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去接容庭了。”
“好。”容珩想了想,还是说了,“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可以答应我不要一声不吭就离开吗?”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宋园双手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暖和极了,“那是自然,不会瞒着你就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说了这话,容珩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在容珩准备走之前,宋园想起了她这几个月断断续续做的几个梦,似乎串联在一块儿,开开脑洞也能拼凑出一个故事来。
她跟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她好像没那么好奇了。
“那个……”
容珩见她出声,疑惑的看她。
“我想问你一件事啊,我大哥他真的战死沙场了吗?”宋园问。
容珩的表情发生了细微变化,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却只是那么短暂几秒就镇定心神,一脸很茫然的样子问她:“你记起来了?”
宋园摇了摇头,她当然什么都没想起来,对梦的真实性她也一直存在着怀疑,可她不好意思对容珩说出实情,总觉得这样会显得傻乎乎的。
她想了想,有些含糊地说:“我是感觉有这么一个人对我很重要。上次容庭告诉我,说我有一个哥哥,还说他、”她顿了顿,表情艰难,“说他打仗时死了,我当时听了特别的难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所以才想问问你,不过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你好像也没用。”
她比较想知道这件事。
是不是真的战死沙场了?如果那个哥哥真的如同梦中那样,她很难释怀,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虽然说古代将军上战场是他的职责,刀剑无眼,战场上厮杀更是惨烈,可如果他真的是为了给她在后宫撑腰而去战场,最后还落了个战死的下场,她真的……诶!想起来就有点难受。
这是她目前的牵挂了,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容珩微笑着说:“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很抱歉,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没事啦。”宋园摆了摆手,“那再见。”
“再见。”
容珩转过身,脊背挺直,往停车方向走去,他在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脸色阴沉,周身的气压甚至比这寒冬腊月的温度还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