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衍靠在阳台上, 他手里夹着烟,烟雾袅袅。面前的窗开了一半,热风徐徐吹进来。
阳台上种满了各种不知品种的花花草草,木架上一片绿意,生机勃勃。许博衍低着头吸了一口烟, 目光隐隐烁烁。
母亲在世的时候, 许剑峰还没有身居高位, 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九十多平的房子, 空间有限, 家里没有书房,倒是弄了一间琴房。他妈妈弹得一手好钢琴。
据说, 当年许剑峰和席溪相遇也是在朋友的婚宴上。席溪为新娘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而许剑峰对她一见钟情。
什么天长地久,都他妈狗屁。
“许队——”程晓曦轻轻走来。
许博衍回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淡然, 他拧灭了烟。
程晓曦打量着花草, 感叹道:“阿姨养了这么多花啊。这是月季吧?”她笑笑, “六岁的时候,我在小区里玩,看到一家院子里有很多漂亮的花, 就站在那儿不肯走。当时可想要花了。”
一眨眼都过了这么多年, 他们都长大了。
“你还记得吗?那会儿你就站在那儿盯着我。我颤巍巍地伸出手, 你却突然喊了一声——不许摘。我没摘到花, 手还被刺扎了几下。”
后来, 她委屈地哭了。席溪听见哭声从屋里出来,连忙安慰她:“阿姨看看手指,没事了。我让哥哥给你摘,你喜欢哪朵?”
那时候许博衍十岁,看到小妹妹哭了,他有点儿难为情。那是爸爸为妈妈种的花,妈妈那么喜欢,他自然要看护好。可到底他还是摘了一朵红色玫瑰给了程晓曦。
程晓曦破涕为笑:“谢谢阿姨,谢谢小哥哥。”
席溪喜欢女孩儿,自己家一个儿子,弟弟家又是儿子。看到漂亮的程晓曦,她的脸上满是欢喜。“你爸爸妈妈呢?”
程晓曦指了指后面一栋房子:“我家住在302。”
席溪了然,是新搬来的程东一家。
那一天,席溪带着俩孩子在院子里拍了几张照片,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的手,一脸的幸福。
尘封多年的回忆,许博衍慢慢想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把程晓曦和当年那个小女孩对上号。
程晓曦冲着他眨眨眼:“小哥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许博衍摸了一下下巴:“抱歉。先前是没有想起来。”
程晓曦耸耸肩:“我就知道。”这几年,她也听过他的消息,知道他高考考得很好,后来去了珞城读大学,又留在了珞城。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他却突然回来了。
她的眼底藏不住的喜悦:“那张照片,我一直收着呢。”
许博衍目光沉寂了几分,可惜他家里已经没有了。
程晓曦从他的表情也看出了什么,许家的事她都知道。“回头我洗一份给你。”
“谢谢!”
客厅里人看到两人在阳台说话的情景,相视一笑。
肖韵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许剑峰看在眼底,宽慰道:“你别想太多,我们也是为他着想,阿衍会明白的。”
大姨也是这样的想法,她是席家的亲戚,在许家也是为了照顾许博衍,后来许博衍去珞城。她原本打算回老家的,许剑峰把她劝住了。
这些年,许家人早就把她当自家人了。
大姨对肖韵说不上什么感觉,最初的开始,她为席溪感到惋惜与不值。最美的年纪嫁给了许剑峰,可许剑峰呢,一直忙着工作,对家庭对她对孩子根本就没有付出时间。
可肖韵倒是好啊。总觉得捡了个大便宜!
人啊,真是命。
吃过晚饭,许博衍要回去。
许剑峰想留他在家住一晚,始终没有说出口。“阿衍,换个地方住吧?”他就这么个儿子,到底舍不得他日子过的那么糙。
许博衍挑眉看了他一眼,神色凌厉,两父子性子真是如出一辙。“爸,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妈从来没有插手您的事,我希望您对我也是如此。”他把话说绝了。
“阿衍——”
许博衍目光微凉,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今天他没有翻脸,那是看在他妈妈的面子。
他想,以后自己应该不会再来了。
这个家早已没有他母亲的位置,他父亲的心里又何尝还会有一丝他母亲的位置呢?
许博衍下了楼,程晓曦在路边等着他。
“许博衍——”她清脆的叫着他名字。
许博衍皱了皱眉。
“你要回去吗?”
许博衍点了下头,按了车锁,车的前灯亮了。“再见。”
程晓曦脸色闪过一丝失落,她呼了一口气:“你别生气。我是知道你今天会回来,许叔叔的意思我也明白。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许博衍舔了舔唇角:“回去吧。”
他转身,上了车。
程晓曦依旧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车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夜色中。早知道,当初她主动申请防汛专栏的事了。
晚上,朝妈拉着一双儿女陪着她去逛超市,买了一大包东西,再沿路返还。
朝晖和朝雨做了一晚上的保镖和苦力,敢怒不敢言。
回来的路上,朝妈坚持要走她平时跳广场舞的地儿。
朝雨有种不好的预感,朝她哥挤挤眼:“想想办法,咱么赶快回去吧。”
朝晖哭笑:“忍着。”
朝妈的朋友看到两兄妹,上下打量,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A阿姨:“朝晖回来了啊,我都认不出来了,越来越帅了。”
B阿姨:“这回不走了吧?在哪工作啊?”
C阿姨:“有对象了吗?”
……
朝妈似乎酝酿了许久,话匣子打开来:“在宁大教书,还单着呢。这孩子之前一心扑在学业上,我都担心他不会和女孩子相处。”
众阿姨会意。
“放心吧,朝晖这么优秀,你别急嘛。”
朝妈:“能不急吗?我这小的也没有消息。这两熊孩子,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朝雨:“……”她才不是熊孩子呢。
幸好,许博衍的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手机一响,她连忙腾出手接起电话:“喂,宁珊啊,什么?情况严重吗?好,我马上回家开电脑。你别急!”
许博衍:“……”坏东西一眨眼变戏精了。
朝雨放下手机:“妈,单位突然有篇重要的新闻稿要发,我得赶紧回去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朝妈抽了抽嘴角:“小雨还不懂事,平时工作太忙了。”
众阿姨:“23岁还小呢。”
朝晖暗暗一笑,他怎么看不出他妹妹拙劣的演习,刚刚明明是个男人给她打的电话。呦,嘴唇被磕破了,骗谁啊?
朝雨回到家后,才给许博衍回了电话。
“喂——”
许博衍幽幽说道:“不解释一下。”
“我妈啊,在广场上让人给我介绍对象呢。”
许博衍笑了,同病相连啊。“有合适的吗?”
朝雨嘀咕了一句:“再合适也没你合适啊。”
许博衍:“……”他低咳了一声。
“喂,你下回能轻点吗?我爸妈还有我哥都在问我嘴巴怎么了。你让我撒谎了。”
许博衍清清嗓子:“下回会注意的。”
朝雨哼了一声:“下回我咬你。”
许博衍咬牙回道:“行,给你咬,咯的牙疼别怪我。”
朝雨听见他那边的声音:“你在开车?”
他应了一声。
朝雨一板一眼地训道:“开车就不要接电话。”她惜命。“我挂了,你专心开车,谁的电话都别接。”
那一刻,许博衍冰凉的心突然暖了,就像春天里慢慢融化的冰。
周一上班。
宁珊的脸色不好,眼下一片青色。
朝雨还没有来得及和宁珊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宁珊却说了一个消息:老秦和她提分手了。
朝雨一口咖啡含在嘴里,差点喷了。“你说什么?”
宁珊勾了勾嘴角,叹了一口气:“周六,他妈妈到我家来。说了很多话,问我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我弟弟学习怎么样?到最后,她憋不住了,终于说出来,意思是我和秦州家庭差距太大。我一个外地人,农民家庭,门不当户不对。”
朝雨重重地搁在杯子:“老秦呢?他怎么说?”
“他妈妈走后,我给他打了电话。我们吵了一架。你知道的,他听他妈的话。”
朝雨搂着她的肩头:“真是混蛋。你跟他几年了,现在要结婚了提分手,这家人还有良心吗?”
宁珊目光空空的:“朝雨,我累了,太累了。” 她一两年她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感情,其实早已疲惫。一个靠着感情背井离乡都走了这么多年,其实挺不容易的。
“你要怎么做?”朝雨呐呐地问道。
宁珊默了许久,慢悠悠地开口:“分手吧。”一段感情到了如此市侩的算计,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她和老秦再深的情谊都被磨光了。
到底是老秦不够爱她。
朝雨狠狠地咬牙:“宁珊,分手就分手。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那个负心汉。”
宁珊不解。
朝雨恶狠狠地说道:“揍他一顿。”
“好啊。”宁珊笑了,笑容惨淡,“他妈来的时候,我真想揍他一顿。”
“那就说好了!”
宁珊突然间觉得有点解气。
“老秦六点下班,我们五点去他公司附近等他。”
“可我们俩手无缚鸡之力……”
“找人啊!”朝雨想了半天人选,目标锁定在席哲身上。
“找混混?”
朝雨摇摇头:“席哲。他以前在我们高中挺厉害的。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席哲听她说了原委,下巴都要掉了,问她:“你怎么不找我哥?”
朝雨怎么没想过,可是许博衍肯定不会同意。“席哲,我们是同学,这种事肯定是找自己人帮忙。”
自己人?席哲抚着额角,嘴角抽了抽,朝雨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看在自己人的份上,我帮你。”
“行,事成我请客。”
“那谁就是上次我生日你带来的那个姑娘?”席哲有点印象,身材顶好的一姑娘。
“是啊。宁珊这回真是被欺负的惨了。”
“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见。”席哲挂了电话,寻思着要不要通报许博衍。再一想算了,自己真是没是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