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身心疲惫地回到家中,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朝母从厨房出来:“我刚下饺子呢,你再等会儿。”
“我不饿。”
朝母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也没敢多问,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不是累了?”
朝雨抱着手臂趴在桌子,浑身发冷。
朝母一下一下的揉着她的肩头:“累了就去睡一会。”
“妈,我难受……”
“乖,睡会就好了。”
朝雨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她迷迷糊糊听见动静。她爸朝老师从学校回来,夫妻两口在客厅说着话。
朝雨揉揉眼睛来到客厅,她打了一个哈欠:“爸——”
朝老师点头:“小雨,我前两天接到你同学的电话,你们班要举办同学聚会,喊你去参加。”
“同学聚会?”怎么没和她联系,找了她爸。“谁给你打的电话?”
“那个刘易啊,考上清华那个。”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朝老师都记得。。
“刘易?”朝雨认真地想了想,“爸,你确定?我没记错的话,刘易是理科班的。”
“没错啊。”
“我就在那个班待了两个月!他们怎么会喊我?”
朝老师板着脸:“你这孩子,人家拿你当同学邀你去参加同学会,你话那么多!”
朝雨耸耸肩:“我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都高中毕业了五年了,理科班肯定聚过会了吧,怎么偏偏这次喊我?”
朝老师挺着背脊,微笑着:“可能是看你爸我的面子吧。”
朝雨冷笑:“爸,你不知道大家私下给你起的外号了吗?哈哈哈……”
朝母也笑起来:“也许是有人看中你闺女了。”
朝老师:“不可能!”
朝雨:“……我是您亲生的吗?”
朝母严肃道:“吃饭!”
晚上,朝雨认真搜集了许博衍的资料。她诧异地发现,许博衍高中在一中就读,他还是他那届的市理科状元。许博衍大学在珞城读的,中部地区的名校,每年三月樱花盛开的地方。
难怪他在珞城待了那么多年,乐不思蜀了吧。
这些年他发表了很多专业论文,每年都会推出防汛方案,获得过很多奖。
去年雨季,珞城大水,当时的情况迫在眉睫,上级已经做好放弃邻干县来保珞城的方案。在最后的时刻,许博衍拿出方案,从珞城东湖开渠引水,而后珞城汛情好转。
当时记者采访他,他匆匆说了一句:谁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家园。而我们能做的,全力保住每一个家园。
朝雨反反复复看着这句话。
不得不说,她被戳中了。
后来她又仔细研究了那几天的天气情况,许博衍的方案实施后,珞城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有再下雨。她扯了扯嘴角:“这明明是天时地利,他的方案才成功。”
再一想,她今天在他车上捡到的东西,朝雨瞬间没有看他资料的欲望了。
哎,许博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她报社,便开始做防汛专栏。无论如何,她要将这期专版做好。
办公室一片安宁,只有敲键盘的声响。突然间,她的手机铃声响了,熟悉的音乐莫名的让人感觉有些急躁。
一接通就是宁珊急切的声音:“朝雨,你赶紧到先城路来。”
朝雨连忙起身拿东西:“怎么了?”
“有个孩子掉进下水道了。”
“有没有事?”
“情况还不明确,在等救险队。对了,许博衍也来了。”
“我马上过来。”
十分钟后,朝雨骑着电瓶车赶到先城路。
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这条路半边的路被封锁了,只等消防队过来。
朝雨在人群中找到宁珊:“现在怎么样了?”
宁珊面露担忧:“是个五岁的小男孩,被卡住了两个小时,刚刚才被路人发现。”
那个洞口很小,成人根本无法下去。现在也听不到孩子的哭泣声,不知道下面情况怎么样了?
朝雨看向前方,是她熟悉的身影。
几个记者围着许博衍。
许博衍脸色越来越沉:“谁他妈的把记者叫来的?都给我走!你们要是能救人,留下!”他字字铿锵有力,气势摄人。
话落,一群人默默地退后好几步。许博衍那张冷冽逼人的脸,终于让记者却步了。再也不敢靠近了。
朝雨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还好自己刚刚没过去,不然肯定被他骂了。
许博衍的脾气真的挺大的。
宁珊抓着朝雨的手:“骂的好!那些记者也真是的,人还没有救上来,干扰他!”
朝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着。
“找到电钻了。”一个声音激动地喊道。
许博衍和徐逸研究了几分钟,两人一直沉着脸。
须臾,许博衍走到洞口,又测量了一下洞口的尺寸,他拿着粉笔在画了几个点:“开始。”
一个负责人阻止道:“再等等,消防队还没有来。”
许博衍抬眼,眸光冷冽,声音里透着一股怒意:“前面堵车!你他妈要等到什么时候,下面都是沼气,孩子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行动!”
“是,队长。”大熊拿着电钻开动。
“万一出事怎么办?上面要问起来谁承担责任?”这时候都被怕担责任。
许博衍冷笑一声,那双眼没有一丝温度:“我全权负责。”
气氛僵持。
“你当你是谁!”
许博衍不再理会:“徐逸,小心点不要让石块掉下去,砸到孩子。”
徐逸:“许队,我申请下井。”
许博衍套上绳索,戴上了麻布手套:“我下去。其他人在上面接应。”
电钻发出吱吱的声响。
很快洞口挖大了一圈,许博衍蹲下身子探身一看,沉声道:“够了。”
大熊擦擦额角的汗珠,正色道:“许队,注意安全。”
许博衍并不在意,眉心皱起,吩咐道:“准备一块黑布。”孩子在暗处待久了,一会儿上来,不能直接接触阳光。
“明白。”
许博衍戴上安全帽,开始下井。
朝雨握紧了手,开始不知所措的紧张起来。
这个洞有五六米深,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没有攀岩的东西,什么也抓不住。他顺着壁岩一点一点下滑。
大熊拉着绳子:“许队——”
许博衍喊道:“继续放。”他的身子晃了晃,双脚尽量找到支撑点。
终于到了井底,潮湿、黑暗,稀薄的空气中满是恶臭。
照明灯下,许博衍看到了孩子,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胸口,一片温热。他舒了一口气。看来孩子是哭累了睡着了。
“醒醒——”他拍拍孩子的脸,上下检查,孩子的额角破了一块皮,流了血,脸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大概是掉下来时冲劲太大,孩子的小腿卡在了铁丝网里。
“许队,情况怎么样?”
“孩子没有大碍。右腿卡在铁丝网里,我需要时间。”
上面的人听见了动静,都舒了一口气。
“孩子还活着!”
朝雨紧张的喉咙发疼,掐着掌心站在那儿。
许博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老虎钳子,开始断铁丝。这些铁丝长期被水侵蚀,锈迹斑斑。
小孩子醒了,害怕的哼哼唧唧哭起来。
“别怕。”
“叔叔,你来救我的吗?”
“恩。”
“那我就不会死了。”
“再等一会儿,叔叔是超人,一会儿带你上去。”
“好。”
许博衍发现一根铁丝扎进了孩子的小腿上,他停顿了一下,“一会儿有点疼,男子汉是不会怕的,是不是?”
“我不怕疼。”
许博衍笑了一下:“好,上去之后,叔叔送你一件礼物。”他突然扯开了那根铁丝。
孩子尖叫了一声,却咬着牙:“痛!我不哭。”
许博衍将绳索套在孩子身上,他用力扯了扯绳子,喊道:“可以拉了!”
“大家一起使劲拉。”
人一点一点靠近洞口,许博衍双臂托起孩子,对着孩子说道:“闭上眼睛。一会儿有叔叔会接你上去。”他仰着头,“接着孩子!”
徐逸回应:“许队,准备好了。”
许博衍用力托起孩子,徐逸赶紧接过孩子,等孩子一上来,立马用黑色T恤护住了孩子的脸。
朝雨看着洞口,直到许博衍爬上来,她才舒了一口气,因为紧张,她的胸口又闷又疼。
许博衍摘了手套,立在人群中,上面的空气可真好。
大熊:“许队,你的手肘流血了。”
许博衍不甚在意:“孩子呢?”
“已经送到附近的医院救治。”
许博衍应了一声:“找人赶紧把这个洞补上。”
人渐渐散了,朝雨还站在原地。
宁珊推推她:“你不去问问情况?又是一条新闻。”
朝雨眉眼抽了一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熟人。”
朝雨深吸一口气,“我和他可不熟。”说着她还是默默走过去。
许博衍一个人站在台阶下,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他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矿泉水,抬手随意擦了擦额角的汗。随后,摸出烟盒,指尖微动,抽出了一支烟,却发现口袋了的打火机不见了。
朝雨踏上台阶,视线与他齐平:“许队,打扰一下,方便说说下面情况吗?”
许博衍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平静如波,开口:“黑、臭。”
朝雨真是无言以对:“……”她握紧了掌心,拿里藏着一支她刚刚捡到的打火机,半旧的打火机,有些年头了。她的大脑想了几秒,缓缓抬手,展开了掌心。
许博衍半眯着眼,从她掌心拿过打火机,她的手小小的,在阳光照耀下,肌肤又白又软。
“谢谢。”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朝雨站在他身旁,也不再说话。
他拢着火苗,微微低头,点燃了烟。
她看到他抽的烟牌子是黄鹤楼。
不多时,有人找回了窨井盖,可惜现在用不上了。窨井盖是被附近一家收破烂的老汉偷了。
许博衍目光落在窨井盖上,眸色深沉。他一根烟抽完,就着剩下的水洗了一把脸。
大熊笑呵呵的:“许队,你今天太帅了。”见朝雨也在他转头,“朝记者,你说是不是?”
朝雨咽了咽喉咙:“帅呆了!”阳光下,他的脸上沾着水珠,那张英俊的脸庞近在眼前,让她乍然失神。
许博衍斜了她一眼。
她说的实话啊,很man!她还拍照片了,画面定格在许博衍把孩子托起的那刻,孩子知道自己获救了,咧着嘴角露着一口小白牙。
大熊冲她眨眨眼:“朝记者,你这回好好把我们许队美化一下。”
朝雨尴尬。
大熊扛着借来的电钻,郑重其事道:“朝记者,我们这支队伍是特别的,尤其我们许队。”他颠了颠肩头的电钻,“从今天开始,谁敢说许队一个字不是,我第一个不答应,老子要和他拼了。我去还电钻了。”
朝雨瑟缩了一下,她是不是被威胁了。她拿眼偷偷看着许博衍:“我刚刚没拍到你的脸,所以这次不好帮你美化。”
许博衍扫了一言她脚下的凉拖,十个圆润白皙的脚趾头,他敛了敛目光:“朝记者,你是现场唯一一个穿着凉拖来采访的记者。”
“我是——”朝雨面红耳赤,脚趾头瑟缩了一下。她当时根本无暇顾及,赶着来现场。可是现在再和他解释也是徒劳,反正在他对她完全没有好印象。
“下周演习,请注意形象。”他一字一顿,没有情绪,却狠狠地敲打着朝雨的耳膜。
一旁几个记者打量着两人,窃窃私语,似在质疑为什么许博衍独独只接受朝雨的“采访”。
朝雨被他训得心里难受,心里涌出一股热气,一咬牙,冲他微微一笑,眸子一片清亮,声音略略提高:“亲爱的,你刚刚的表现太帅了!”又软又腻的声音足以一旁的人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