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的家,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安保森严、需要开着黑色玻璃的轿车输入复杂的密码才能进入的高门大户的华丽堡垒。
而是坐落西郊白沙海滨区的一栋带小花园的两层白色独立别墅。
这样的房子虽然价格也不便宜,却一般被公认为医生、律师一类的中产家庭的首选。大贵族洛兰家的小少爷,竟会以“陈微”之名隐居在这里,大概无论跟谁说……都是一件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我家就在隔壁,有空来玩。”
陆凛在别墅小院的门口停下车,指了指一墙之隔,夜幕之中沉睡着的一座更大一些的、种满了爬山虎的红墙别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已经快五点了吗?怪不得那么困!”
开了车门,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拧了拧眉头低头看了下表:“居然折腾了一夜。行,都回去早点睡吧。对了陈微,记得吃药,别一会只想着纵欲过度,把要命的事给忘了。”
“你——”他这么叮嘱着,琥珀色的眼睛扫向我,“你以后记得多照看他点,他很马虎的,千万记得提醒他每天早晚吃药!千万不能忘啊!如果你不想让他英年早逝的话。”
什么?
我一惊,身边陈微却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行啦,回去吧!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说的严重?上次是谁不听话差点挂了的?幸好那次人正好在医院附近抢救及时,你看样子是没收到教训啊?你那个病不是闹着玩的,拜托重视点!别整天吊儿郎当的!能运气好一次就不错了还指望运气好三五次啊?”
……
凌晨五点,初春的天还黑沉。天边看不到一丝曙光的迹象。
打开了沾染朝露的铁栅栏,走过暗色小植物掩映的石子小路,踏上两层石台阶,湿透的双脚踟蹰在别墅玄关。陈微开了灯,温馨的橘色光芒中我一眼就看见客厅中铺着名贵的白色长毛地毯。
“是新的,我特意买的。你……应该不讨厌熊吧?”
他从鞋柜里给我拿了崭新的绒拖鞋,大大的熊爪造型,弯腰放到我脚边。
过去在主人家里,我当然也不是没有穿过拖鞋,但确实没有见这种可爱兮兮的造型。一脚踩进去,那新奇的、毛绒绒的触感,陡然让心间感觉有些幸福洋溢。
但……
他说是“特意买的”,总不可能特意买给我的。
雪白的地毯上,掉落了些许零散的玫瑰花瓣,整个家明显刚刚清扫整理过,完全一丝不乱的感觉。
不用说,这些也肯定都是为“那个人”的到来特地准备的吧。
别墅的一层,是全部打通的敞亮客厅,从二楼半的装饰华丽的顶上吊下繁复精致的维多利亚式吊灯。客厅一圈摆放着精巧的茶桌,围着白色的古王室桌椅以及老式壁炉。墙壁上装有各式各样的壁灯和挂画,华丽的陈列柜里点缀着各色精巧的小玩意儿,从二楼延伸下来回旋式木质楼梯和木看台,整个家都是浪漫的古英伦风感觉。
我偷偷瞧了一眼陈微。他那利落极简风、一件配饰都不愿多的穿着打扮,和这里华贵而繁复的陈设简直格格不入。
“你也觉得这里的装修很夸张对不对?”
他拽着的袖子,大概觉得湿漉漉的,一路顺着找下来扣紧了我的手指:“其实这也不是我的风格。不过真换我来设计的话,倒也未必做出来能比这个好,重新装修也嫌麻烦,就保持它原来的样子了。”
“……”
我无言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又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既视感。
我、我好像……来过这里?
整个房子的设计,少许摆设,尤其这红茶杯,这古董架……莫名眼熟!
“那个,那个窗帘的后面……”
大厅的一侧,一整个华丽的金棕色厚布大窗帘直直落地。我总觉得,好像我知道这后面遮着的是一整扇落地玻璃。而玻璃的后面,正对着小小的后花园和游泳池。
“那个吗?那边其实是后院,院子里还有一个不大的游泳池,不过现在天冷,植物都还光秃秃的,水也给放掉了,想着等院子里的植物长叶子开花之前,还是先给遮起来。”
“……”这……只是巧合而已吗?
是我碰巧猜对了?还是说,我之前真的来过这里?
但我哪有时间来这里?待在在an-x的两年,我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那栋大楼;可如果说是更早以前,我非常确定主人并没有陈微这样的朋友。
……
大而华丽的浴室贴着镀金花纹的瓷砖,镜子边框的纯金装饰更是复杂而精巧。全方位冲淋设备和超大的玻璃浴缸,整个儿看起来足够满满的享受。
哎,等等?怎么一个出神,就被拉到浴室来了?
“啪”的一声,陈微已经从里面关上浴室门,开始脱衣,把湿漉漉的衬衫、领带统统扔在洗衣机里,见我傻站着不动:“你也赶快脱了,衣服一起扔里面吧。”
“这衣服恐怕……”
我的一身,都是在废弃站席地而坐蹭得污脏的锈迹,又被大雨淋湿,早抹成了无论如何都感觉是洗不掉的铁锈痕迹。
“行,那扔了吧,我家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各种款式都有,穿都穿不完。正好你身材应该没跟我差太多,待会儿带你去选啊,你看上的都是你的。”
有点恍惚。我还真是……鸠占鹊巢的典型啊。
穿着别人的拖鞋,拉着别人的主人,现在,就连别人的衣服也统统要霸占了?
……
心绪……仍旧很乱。手指微微颤抖,连着解了几下,都没能成功解开衬衫仅有的几枚扣子。那边陈微已经早就脱光,大大方方打开了花洒,一时间浴室中弥漫了热腾腾的氤氲,水流从他形状美好的小麦色背脊流下来。
“啊~好暖和。”
他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冲了片刻,转头看我,继而不情不愿从热气腾腾的水流下走过来,开始帮我解扣子脱衣服。
“你看你啊,扣子都弄不好了吗?”
我这才看清,他的左眼眼角竟还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红色小痣。很不明显,不离到那么近看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但一旦看清楚了,陡然觉得异常的性感。
“主、主人,”我听得自己的整个声线都在颤抖,“您这是要……”
“主人?”他疑惑地皱了皱眉,似乎不习惯我那样叫他,“当然是要洗澡啊,我们一起洗。”
……一起……洗。
我觉得我可能是淋雨太多生锈了。反应不过来什么叫一起洗,以及为什么要一起洗。
“主人,我自己洗也、也是完全可以的!”
他的眼眶下眼圈黑了一层,凌晨五点多,应该已经困得不行了,闻言笑了笑,继续帮我解领带。
这气氛,这地点,他又毫无距离感地贴我那么近,简直就像是要……
“你自己洗不见得能洗干净,还是我亲自监督比较放心,毕竟刚从废弃站那种地方回来,总不能不彻底清理干净,就上我的床吧?”
他说着,脱我衣服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我循着他的眼神——他的视线正停在我的腹肌,盯得非常认真,甚至有点魔怔的样子。
继而突然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拖着我往花洒下面拽。
温热的水流缓缓冲刷过我肌肤上小小的划痕沟壑,激起小小的战栗。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什么?总不能不彻底清理干净,就上……上谁的床?
上他的床?
谁、谁上他的床,我?
但是,他的床不是应该只有“那个人”才可以上吗?
“我、我只是主人好心才捡回来,负责做饭和打扫的仆人。主人的床,不是只有‘那个人’……”
哗哗水流声中,我惴惴不安,自知又多少带了不该有的期待。
但这一次,应该不能都算我的错吧?
谁让他刚才要说那种话。轻描淡写地说出那种暧昧的话来,不就是在故意给我希望吗?
屏息等了像是有一个世纪,却没有等来任何回答。
陈微只顾着盯着打在我的肩颈的水滴溅出来的细小水花,一副出神的样子。
我有点委屈。在这样关键的问题上沉默,还摆出一脸的无辜,简直就是恶魔!
“白色的。”他突然喃喃道。
“牛奶白。”
浴室的墙壁是温暖的棕灰,花洒和浴缸的金属则是银灰。整个浴室里可以用“牛奶白”来形容的,好像就只有我,或者说是我的皮肤。
他喜欢的性感的古铜色,而非廉价的白皮。但此刻无论是眼神,还是用打满了泡沫的海绵一点点细心擦拭过我身体的动作,都没有任何嫌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