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会仍在继续,开始进入抽奖环节。周围人都兴奋地盯着大屏幕,现场变得喧闹起来,没人注意李柚及楚月怡的交流。
李柚:“你今年成绩不错,代言有机会拿下。只要稳住后面的节目,公司也会拿出新规划,来年项目不少。”
楚月怡:“怪不得他们今天格外热情。”
虽然楚月怡平时跟众人关系不错,但她和高层们没到亲如家人的地步,想来是依靠节目影响力上升,这才会受到重视。她过往的作品被越来越多人看到,从而汇聚成新的力量。
正值此时,年会屏幕上的抽奖倒计时结束,绚丽的特效炸开,揭晓出中奖名单。
欢乐声中,舞台的灯光宛如焰火,将热闹的现场照得五光十色。
“很荣幸能继续陪你发光。”
时光桦的话在此刻涌入楚月怡的脑海,随之而来是漫天烟花的回忆。她望着眼前缤纷多彩的景象,莫名想起夜晚观景台的事。
她思及此,越发认为李柚胡说八道,董衍跟时光桦完全不同,前者最多是趋炎附势,后者却是……
是什么呢?
她暂时想不清楚,但能肯定不一样。
漫长的年会结束,楚月怡跟同事们道别,总算能够乘车回家,迎来自己的假期。她回的是老城区的家,距离父母上班的地方较近,也离她的母校仅有几站路。
这里生活气氛更为浓郁,没有现代高端的繁华商圈,没有彻夜通明的娱乐场所,跟城市东边的状态截然相反。有些朴素,有些平凡,但同样充斥生机及活力,更接近最普通的日常状态。
由于到家的时间太晚,她进门时都蹑手蹑脚,生怕惊醒入睡的父母。
次日,冬日暖暖的阳光洒入屋内,楼下孩童的玩闹声随风飘来,唤醒躺在床上的楚月怡。她满脸发懵地望着天花板,又侧耳听窗外鸟雀的声响,总算有一种放假回家的真实感。
客厅内,楚月怡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抱怨道:“妈妈,咱家开窗老能听到院子里的声音。”
她独居的小区里没人溜达,从早到晚都安静得要命,跟这边不一样。
张晗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啊,是吗?我想着早上透透气。”
“哪能都像你住的小区一样没人气。”楚闻岳随手将窗关上,“女明星事情就是多。”
楚月怡完全没将亲爹的话放在心上,她休假期间随意而散漫,根本没有任何偶像包袱,彻底暴露自己最糟的一面。她在外是优秀的打工人,回家恨不得变当代巨婴。
因为今年没有回老家,所以三人过年很简单,打算在家吃饺子。楚月怡起得晚,她在桌边慢慢地吃着早餐,跟旁边包饺子的父母聊天。
张晗一边包饺子,一边好奇道:“你最近是不是录什么节目?网上好像还挺火,有人跟我提起过。”
楚月怡差点呛住:“咳咳……谁跟你提过啊?你单位没人看节目吧?”
张晗工作的地方少有年轻人,按理不该潜入月光嗑学家。
张晗笑道:“新来的小孩跟我推节目,我一看封面不就是你嘛,但我也没说我是你妈。”
楚月怡略感惊慌,她原以为网综不会覆盖长辈,没想到信息传播如此之广。
楚闻岳随口道:“哦,我知道那个,上回看她时还碰到在家录制。”
“在家录制?”张晗面露意外,“你可很少带人回家啊,我就记得你上学时有个同学叫白依漾,好像来过咱家……”
楚月怡一愣,她随即低头吃饭,应道:“啊,是。”
张晗:“大学时老见她,后来也不来了,你俩现在还联系吗?”
楚月怡闷声道:“都忙,就淡了。”
张晗不疑有他,点头道:“也是,工作后就这样,忙着忙着朋友就没了,也就逢年过节问候一下。”
楚月怡:“工作后哪有朋友,不全都变成同事。”
她入行时就看透这一点,这圈子里难有真朋友。
楚闻岳漫不经心道:“上回那个也是你同事?”
楚月怡一惊,她听对方提起时光桦,干巴巴道:“是啊,不然呢?”
张晗疑道:“上回那个?”
楚闻岳解释:“就跟她一起录节目那小孩,他今年还挺惨的,父母都困在国外,估计要一个人过年,本来我说邀他过来,好歹别独自年夜饭。”
张晗并不知“小孩”是男是女,她痛快地应道:“那就来呗。”
楚月怡忙不迭吐槽:“人家过年并不惨,而且他不喜欢社交,你们就别瞎操心啦!”
楚闻岳:“说的你很懂人家一样,不是谁都像你没心没肺,可以轻松而幸福地过年,还有不少人没法回家呢。”
张晗:“是啊,我们单位北漂的小孩都孤苦伶仃,也不知道年夜饭吃什么。”
楚月怡:“……”
楚月怡面对父母的双重夹击,只觉得自己被打成“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她不太理解父母惊人的想象力,难道他们认为时光桦会在工作室看春晚、吃泡面,最后孤独而凄惨地度过佳节?
楚闻岳和张晗继续包饺子,他们很快就找到新的聊天话题,却不知此念徘徊在楚月怡脑海里挥之不去。
除夕夜,一家三口用完年夜饭,便聚在电视机前看节目。他们倒不是对春晚多感兴趣,而是享受一年中难得的闲暇时刻,还听到楼下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楚月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父母聊天,同时用手机回复各类祝福消息。她原想掐点给时光桦送祝福,却不想对方提前发来春节微信。
她望着手机,无端地想起父母的推测,忍不住询问:[你现在在哪?]
[工作室。]
楚月怡眉毛一跳,暗道他该不会真是小可怜,继续道:[吃过年夜饭没?]
[现在就去吃。]
[在工作室吃?]
[在工作室外吃,但还在公司里。]
楚月怡想起满屋的昂贵设备,突然理解他表达方式的含义:“……”怎么回事?好像更可怜了?
时光桦坐拥金山银山,却在公司吃年夜饭,远离人间的温暖。
公司里,时光桦拿着手机从工作室出来,他乘坐电梯到休闲区域用餐,远远就看到张罗火锅的小程。
因为很多人忙于工作无法回家,所以滞留在公司里共同聚餐,也算消解异乡人在佳节中的惆怅情绪。众人拼出一张长桌,桌上摆满新鲜的食材及饮料,热气腾腾的火锅咕噜噜作响。
小程见时光桦坐到自己旁边,开口问道:“你明天也没什么事做,要不要跟我们去上香?”
时光桦:“不去。”
他见手机弹出提醒,取过看完消息,又补上一句:“我有事要做。”
小程不屑道:“你能有什么事做?大年初一还搞音乐,你要扎在工作室里?”
时光桦淡定道:“有人约我。”
小程:“又开始吹。”
时光桦懒得辩解,安静地涮起火锅,克制地没让嘴角愉悦翘起。
大年初一,楚月怡在家门口全副武装,她穿好保暖的羽绒服,又裹上羊绒围巾,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她正要偷偷地出门,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楚闻岳端着茶杯出来,他眼看她鬼鬼祟祟,奇怪道:“你要去哪儿?”
楚月怡被亲爹撞破,她索性挺直腰杆,状似随意道:“出门见朋友,不在家里吃,跟我妈说了。”
楚闻岳:“你不是只有同事没朋友吗?”
楚月怡恼道:“不要咬文嚼字地挑刺,我说的是工作后只有同事,上学期间总能交到朋友吧。”
楚闻岳:“那不也可以是同学?”
楚月怡听亲爹又杠,敷衍道:“对对对,是同学。”
楚闻岳:“你什么阶段的同学?初高中?”
“科学会认识的同学。”楚月怡不耐地扬起下巴,她开始高声告状,拖着长调道,“妈妈,他更年期犯了,他变得好唠叨!”
张晗听到此话,她从屋里出来调解,埋怨道:“你别老烦她好不好。”
楚闻岳难以置信道:“怎么就是我烦她?果然女明星了不起?”
楚月怡借此机会,她直接蹿出门外,用家门阻挡身后的交谈声。
清晨,小区内静悄悄的,不少人还在熟睡,院内显得萧瑟而寂寥。楚月怡今日穿得随意,她戴着绒帽子,又用围巾挡脸,只露出眼睛来,就像生活在此处的普通人。
春节期间的帝都空荡起来,往日忙碌的节奏突然放缓,连路上都很难看到车流。她没有乘车,步行到目的地,跟时光桦会合。
地铁站前,时光桦依旧是一袭深色羽绒服,他还戴着鸭舌帽及口罩,同样只露出黑曜石般的眼眸。四下无人,他独自在门口等待,便显得格外醒目。
楚月怡走到他面前,诧异道:“你真坐地铁过来啊?”
她昨天只是开玩笑说地铁方便,没想到他当真选地铁出行。
“地铁里没人。”时光桦见她露面,他不由直起身来,又低声道,“而且你不是说你上学时都坐地铁。”
楚月怡想要略尽地主之谊,便邀请时光桦来老城区逛逛,这边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帝都东边仅仅是她工作的活动区域。
楚月怡无奈道:“但那都是高中的事。”她当时还是素人呢。
时光桦颇为认真:“感受一下你高中的生活。”
楚月怡挑眉:“我高中生活很枯燥,早六点就到校,晚九点下自习,周六还要再补一天课,一周就没有多少休息。”
她那时还要抽空准备艺考,现在想来简直是超人,文化和艺术两不误。
时光桦眸光微闪,似乎若有所思,试探道:“那岂不是错过很多青春岁月。”
楚月怡面露茫然:“什么青春岁月?”
时光桦闻言一僵,他斟酌起措辞,含蓄地解释:“就是……错过在校期间珍贵的友情及情感……”
楚月怡已经能听懂对方的意识流回答,直白道:“你是指跟男的还是女的?”
“……”时光桦被此话炸得脑瓜子嗡嗡,他总觉得迎来庞大的信息量,不由神情紧绷,哑声道,“都有。”
时光桦:你果然不对劲,怎么还有女的?
楚月怡大方道:“不会错过啊,虽然高三学习很忙,但大家是同班同学,女生们课间也可以聊天,还会结伴接水或去厕所。”
虽然《心动约定》节目上没有播出完整内容,但楚月怡犹记楚闻岳跟时光桦的聊天。时光桦一直是在海外上学,并未接触国内教育体系。她可不想让对方产生误解,自然要为自己的高中说话。
时光桦听她跳过重点,他幽幽地瞥她一眼,硬着头皮道:“那男生呢?”
楚月怡抬眼望他:“男生?”
时光桦不言,静候她答案,又别扭地看向一边。他觉得自己不是有所介意,只是好奇她高中的年少岁月,那是他无法了解的遗失部分。
楚月怡思考片刻,微微地歪头:“我当时就想好好读书考大学。”
时光桦刚松懈下来,却又听到她下一句。
她眼含笑意、目如弯月,残酷而不留情面道:“男生只会影响我上分的速度。”
楚月怡:大学都没定,想什么男的?
时光桦:“……”原来很多特质在青春期就萌生。
楚月怡见他不吭声,她语气难得桀骜,抛却往常的谦逊,自傲道:“你可别看我演戏就小瞧人,我的文化课当年吊打往届,没学表演也有大学上。”
这是她曾跟家里的约定,她可以规划自己未来的道路,但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时光桦看她得意地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应道:“嗯,没有小瞧你。”
她一贯如此,他早就知道。
楚月怡面对他和缓的态度,她也不再讲述自身过去,反而故意挖坑道:“所以原来国外的高中都在早恋?只有国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然他为什么要问?
这显然是环境差异,说不定背后有爆料。
楚月怡想要借机套他话,谁料时光桦滴水不漏。他干脆道:“我不知道,我读的男校,而且语言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