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栗写完那行字,顿觉舒适很多,他拍拍膝盖站起来,一转头对上天机生无可恋的眼神——少年挑了挑眉:“怎么,难道你还指望我对那句话做个阅读理解?类似这句话完美体现了笔仙的残酷之类的?”
天机默默扭过头:“……算了,是我自己不吃一堑长一智。”
同时他在心里疯狂咆哮,等他出去了一定要好好上论坛吐槽一下夏洛克,看看有没有同样的受害者!他绝对不信这家伙祸害的只有他一人!
萧栗推开门走出这节车厢,想去看看新乘客那边有没有出什么问题,天机生无可恋地跟在他身后,光看表情感觉青年整个就一放弃思考jg。
他们的脚步停在那节新乘客所在车厢的门口,正巧与另一边的姜移折和吴恬易狭路相逢。
姜移折正风度翩翩地和少女说着些什么,在他看到萧栗后,上前两步将吴恬易方才找他说的“钱夜蓉有异常”告诉了两人。
吴恬易在一旁小声补充:“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也许是错觉也不一定,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知道。”
天机推了推架着的眼镜,镜框上连着的金丝边链条打在他的脸颊两边,带来冰凉的触感,他对忐忑的少女道:“你能告诉我们就很好了,辛苦了。”
吴恬易的眼睛又飘向了萧栗。
“做的不错。”萧栗微颔首以示知道,打开车厢门坦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得到了队内最厉害大佬的夸奖,少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里面的大学生们正在嘻嘻笑笑地打闹着,钱夜蓉坐在中间,正跟那名叫姚艳的女生勾肩搭背,她笑的时候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十分正常。
轮回者们的到来再度惹来里面人的关注,刘思念笑嘻嘻地举起手:“怎么,大叔们你们也要一起玩?”
天机还没来得及说话,萧栗已经淡定地替他应了:“对,你们在玩什么?”
“这个小哥哥你也来吗,坐这里。”姚艳拍拍身边的座椅,招呼萧栗,“我们在斗地主呢,夜蓉是地主。”
天机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边,状似抱怨实则想拉近与新乘客之间的距离:“为什么他是小哥哥,我是大叔?”
“因为他帅。”姚艳笑倒在了钱夜蓉的肩膀上。
天机看了看萧栗那张脸,闭麦了。
姜移折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牌,开始洗牌,“带我们几个一起玩吧,人多热闹。”
刘思念举起双手赞成:“好啊,我们正愁就我们几个无聊着呢。”
其他人也纷纷符合,钱夜蓉也笑着说:“来是可以来,欢迎,只不过你们可别再问东问西的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从头到尾都挑不出毛病。
姜移折动作流畅地洗牌切牌,他的动作看上去很专业,就跟练过一样。
“哇,这位帅哥,看起来是个高手啊。”刘思念夸张地嚎了一嗓子。
“还行吧。”姜移折谦虚地道,“以前在赌场玩过一阵子。”
姚艳啪啪啪地鼓掌:“要不要下赌注?”
姜移折与天机纷纷看向萧栗,他干脆地说:“行,就赌问题权,我们输了你们可以问我们一个问题,反之亦然。”
“那我觉得,可能姚艳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你是不是单身。”刘思念挤眉弄眼地说,被姚艳伸出手隔空打了一巴掌。
姚艳害羞了一下:“别听他瞎说。”
萧栗弯起唇角,他笑的好看,但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
他没去注意姚艳,而是一直在留意钱夜蓉。
第一轮洗牌,几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牌,在一通简单的单方面虐杀后,姜移折赢下首轮。
他看着牌堆摇了摇头,有种自己在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刘思念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纸牌,全都丢进了牌堆里:“厉害厉害,你们想问我们什么?”
姜移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萧栗,将提问的机会让给了夏洛克。
萧栗想了想,在这种场合,他也不能问的问题太出格,那么首先需要考察的是钱夜蓉究竟是被鬼附身了,还是压根就被掉包了,他沉吟片刻后道:“钱夜蓉,你有男朋友么?”
萧栗预备先试探一下记忆,再测试细节。
钱夜蓉愣了一下,害羞般地低下了头,那头乌黑的长发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哟哟哟,这位小哥哥,你不会看上我们钱校花了吧?”新乘客五人组的另一名男子安明拧开一瓶矿泉水的瓶盖,边说话边往嘴里灌。
他坐在最靠边的位子,正咕嘟咕嘟地喝到一半,冷不丁听到钱夜蓉说:“没有,但是有喜欢的人了。”
随后安明看到钱夜蓉的视线竟然娇羞地投向了自己——
他猛地一咳嗽,那口水直接呛了出来,喷在地上,在地面形成一小滩水。
“钱美女,你可别搞我了啊,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别拉我下水啊。”安明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水滴,磕磕盼盼地道。
“真是没想到,钱夜蓉竟然会暗恋安明?!”
“简直就是美女与野兽,我快哭了。”
那群人自行起哄间,谁也没有留意地面上的那滩水面浮出一张人脸来,看样子正是安明的倒影,只是现实里的安明正对着钱夜蓉无奈苦笑,没有留意这一点。
安明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垂落在身边,自然地虚握成拳头——
水面的倒影扬起诡异的笑容,他以同样的姿势将手高高地举过头顶,落下,比了个布的手势。
剪刀石头布。
下一秒,现实里的安明咻地消失了。
他就像一捧泡沫,没有任何预兆,整个人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坐在他身边的刘思念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唯有在场的四位轮回者们直接拍案而起,惊愕地看向安明消失的地方。
刘思念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安明的位子看去,他的脑子里没有闹鬼的概念,还傻乎乎地说:“安明人呢?没看到他出去啊?”
唯有坐在他们正对面的姚艳与钱夜蓉看了个正着,两人都大张着嘴,一幅崩塌了世界观的模样,随后姚艳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高亢的“啊——闹鬼了!”后,她站起身来,疯狂地拉开车厢门朝外跑。
她这么一跑,其他人也从震惊迷茫里醒了过来,纷纷跟着朝外跑去。
萧栗来到安明原先所在的位置,从桌子到桌椅,最后到四周,安明究竟做过什么其他人没做的?
少年的视线停在了桌上的那瓶矿泉水上。
他拿起矿泉水瓶,低头看着地上那滩安明喷出来的水。
……水鬼?
萧栗又很轻地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在萧栗检查安明位置的空当,天机正扒拉着门框,一会儿看看外面走廊上新乘客们逃跑的样子,一会儿又瞅瞅房间里的萧栗:“不需要追吗?”
萧栗站起来,拿过桌上那瓶矿泉水,放在手里当保龄球似的上上下下地扔:“跟上去看看。”
此时走廊上空荡荡的,那群大学生们早已向前跑过了两节车厢,脚步声渐行渐远。
姚艳跑在最前方,她就坐在安明对面,是最直接目睹安明消失的人——其他人可能没有留意到,但她看到了,有一只手抓住了安明的手腕,随后他就直接消失了!
那一刻,一切的唯物主义常识都被打破,姚艳全身发抖,只想离那边远点。
钱夜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在经过一处车窗的时候,她伸手拽住了姚艳的袖子,将少女拽的一个踉跄。
“是你啊,夜蓉!”姚艳转头抱住好友的手臂,她梨花带雨地哭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看到了吗?安明他直接消失了!”
钱夜蓉的脸上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在车灯下摇摇曳曳,从正常的人脸逐渐化为一张鬼脸,它用那双没有眼瞳只有眼白的可怖瞳孔盯着抱住自己的少女,手臂一用力将她甩开了去,随后这只厉鬼用两只手从背后扶住姚艳的脑袋,让她直视着车窗。
“怎么了?夜蓉,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姚艳的声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在那扇车窗里,伴随着列车摇摇晃晃的摆动,从车窗的玻璃上倒映出了自己和身后钱夜蓉的身影。
在车窗的倒影里,姚艳一脸惊慌,而钱夜蓉虽然还穿着那身衣服,可整张脸早已融化变形。
“啊——”姚艳下意识又要闭上眼睛尖叫,可身后的女鬼伸出手来捂住了她的嘴,用另一只手撑开她的其中一只眼睛。
姚艳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车窗里的自己,她再一个眨眼,忽地后面的钱夜蓉不见了,身上的桎梏也随之一起消失。
少女一个猛地回头,她的背后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
姚艳迟疑地回过头,车窗倒影里的她模模糊糊,嘴巴微张,神色慌张失措,可她一个走神,却发现车窗倒影变了——那个“她”拉长了身体,脸部好似方才的钱夜蓉一样变化着,‘她’高高地扬起手,又缓缓地下落。
姚艳好似被魇住一样,她只是个普通人,遇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什么都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片混沌,只知道跟着车窗里的自己行动。
那一刹那,现实里的姚艳和车窗里的她同步了,她们几乎是同步举起手,进行猜拳,只是在手掌放下后,两个人出的东西不同——
姚艳真人出了剪刀,而车窗里的她则出了石头。
剪刀石头布,她输了。
倒影露出了嚣张的大笑,它左手摆出剪刀,右手则维持石头,随后狠狠地用右手砸向左手。
就在它显摆的空当,从后方的车厢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脚步声,有其他人在接近这里。
“救——”姚艳刚想出声朝对方求救,她就跟被黑板擦擦过的黑板一样,被某种力量抹去。
跑的最快的天机一个没刹车住,险些滑倒,他有些气喘地说:“这一次死亡频率怎么那么快?”
姜移折和萧栗等人落在后面,他闻言道:“的确,从笔仙,到鬼新娘,再到这只隐形的鬼,他们上车之后展开杀戮的间隔越来越短,留给我们勘破生机的时间也跟着同步缩减。也就是说,越接近终点站,新站上车的鬼怪就会越快地展开杀戮。”
鬼新娘好歹还给了一会儿为它寻找夫君的安全时间,可这只隐形鬼却是上车没几分钟就开始了!
当剧情人物都被鬼怪杀害之后,轮回者也在劫难逃。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的频率都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几乎熬不到终点站,就算有道具,也只能抵得过一时——天知道距离终点站还有多久。
他们一定忽略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天机焦急之余,出自本能地将目光放到了萧栗的身上。
萧栗此前一直没说话,他径直走向方才姚艳消失的地方,往前走了走,碰触着那面车窗。
车窗外面是一片片被快速掠过的芦苇荡,在行驶到黑暗之处的时候,它隐隐倒影出萧栗的脸来。
少年的眉目深邃,黑色的眸子像外界的夜空,他将额头抵在车窗上,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水波、车窗……
它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你们看到方才姚艳消失的样子了么?”天机退开一些,把场地让给了萧栗,回头问姜移折与吴恬易。
“看到了一些,”姜移折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不太确定地说,“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变了脸色,随后就消失了。”
吴恬易也怯怯地插话,她用左手将因为奔跑而散乱的头发全都归拢到耳后:“我也没看到什么,只知道它消失了。”
“帮我拿着它。”萧栗蓦然回过头,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扔向他们三人站的地方,它距离吴恬易最近,少女踮起脚尖伸出左手接住了它。
几乎是顷刻间,他们四人在车窗上的倒影一同动了,像之前的剧情人物一样,呲牙咧嘴地看着他们,均是高高地扬起一只手臂。
天机的心跳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静心丸来,告诫自己要冷静地分析,这镜面成像里的他举起手臂,这是要做什么?
青年的心绪繁杂,在那一刻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一锤定音,一拳超人,一呼百应,此路不通……还是说,是某种游戏?
天机倾向于将这个动作看作一种暗示。
萧栗往后走了几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谴责:“能不能别用别人的脸做出这种表情?你让我觉得很羞耻。”
那种感觉,就宛如逛网页的时候看到s后的自己和某个陌生人的吻照,明知道不是自己干的,但还是有一种奇特的羞耻感。
车窗里的镜鬼:“…………”
天机:???
他快要为夏洛克抓重点的能力晕倒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还能有功夫觉得羞耻,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用你的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这个手势表示什么?生路的暗示?”
“不知道,也许是猜拳吧。”萧栗随口道。
他语罢,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也尝试性地伸高手臂,与镜鬼同步在下降的时候折变出一个手势来。
剪刀石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