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的头发只露出了一瞬间,徐梅惊鸿一瞥之下猛地睁大眼睛,还未待她仔细确认,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加上那只手机……
徐梅快步离开萧栗的房间门口,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倒没有往萧栗会御鬼这方面去想,像一般寻常人哪里会跟鬼打交道?而且萧栗看上去就是个年轻人,每天上课读书,住在萧宅也没出过什么幺蛾子,像叶先生这种御鬼者没有门路是搭不上的——徐梅内心所想的是,叶先生将鬼留在萧栗身边,不会一下子将他弄死,而是要在无穷的恐惧之中令他胆战心惊。
她这么一想,原先因为叶先生失踪带来的阴霾,倒是散开了。
徐梅放柔声音,唤仆人端来一碗甜汤,揪着萧鸣的耳朵教育小儿子绝对不许再接近萧栗。
贵妇人风姿卓越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大厅里的楼梯之下,在花瓶里的一朵玫瑰花后面,那只人偶露出一只眼睛,呆滞地盯着她。
徐梅想的是不错,但是很快,当晚她就发现事实并不如她所愿。
在萧家老爷不回来的时候,她都是一人独居在主卧。
床铺是柔软光滑的真丝,整个房间喷满了徐梅喜欢的香薰,她素来喜欢花草,在床头放了一盆珍稀的兰花。
她关掉台灯,闭上眼睛,准备入眠。
徐梅平日来睡眠质量都不错,可今日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约莫十分钟,还是再度睁开了眼睛。
她不睁还好,这一睁,却是看到了一个影子就坐在她的床尾!
因为长久的闭眼,徐梅隐隐能够看清黑暗里的东西,那玩意好像是一个人偶,穿的很胖,看不清楚五官。
“这什么鬼东西!”徐梅胸膛剧烈起伏着,她从床铺上爬起来,伸手去够一旁的台灯。
可那只人偶却动了起来,在徐梅骇然的神色中,它从小变大,化作一个真人大小的鬼影,穿着染血的校服,站在床头的兰花边上,把头埋了进去。
这下它距离徐梅很近,那股带着血腥味的味道也扩散开来,徐梅的尖叫被屯在了嗓子眼,她手脚颤抖地往另一个方向爬去。
人影没有管她,它就这么站在原地,在徐梅朝门外跑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离开了这间房子。
徐梅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眼见那鬼影消失,她跌跌撞撞地撞开门,扯开嗓子惊叫道:“啊——!来人啊!有、有鬼!”
——
另一端的房间内部,萧栗正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举着手机打游戏。
自周影钻进这手机里之后,他的后台就有一个一直在运行的程序,名叫开心消消乐。
小孩儿到底还是小孩儿。
萧栗操作自己的人物又干掉对手拿到了一个双杀后,感慨地想。
他已经晾了小黄本一天,也玩了一天游戏了,萧栗跟萧鸣不同,萧鸣每天都很忙,不止工作日,就连周末徐梅都用各种各样的培训课给塞满了,而萧栗,就连不去上课都没什么人管,萧栗也就乐得清闲。
他正玩着游戏,门外又传来了很大的动静,听声音像主卧那边的叫声。
萧栗头也没抬,他对这里压根就没什么感情和好奇心,更何况出声的还是徐梅——那辆诡异的出租车萧栗可还没忘,他之所以现在没有因为有人要杀自己而坐立难安,也是因为有八成把握能猜到那幕后的主使者就是徐梅。
他某种程度上记仇,对于徐梅不能像对那位袭击者那样爽快利落,要慢慢来。
一阵风吹来,窗帘随着夜风飘拂,人偶又乖乖地回到了窗边。
在一顿操作后,萧栗垂眸看着手机上的结算界面,mvp再度给了他,私聊框里沈蜃之发来消息:“再来?”
萧栗:“不来了。”
沈蜃之:“行。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萧栗:“不一定,看心情。”
沈蜃之应了一声,下线了。
萧栗放下手机,瞅了一眼小黄本——被镇压在书包底下的小本子显得非常瘦小,之前震了许久,不过并没有得来萧栗的关注,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
他走过去将书包提下来,冷不丁从半空中飘下来一张纸,正巧飘进少年的手心里。
准确的说,那并非一张纸,而是一张正式的邀请函,在背面刻有某个萧栗不认识的家族族徽,状似一柄剑,四周织有玫瑰般的花朵,而正面则用流畅的钢笔书写道:
【尊敬的侦探先生,距离约定之日已经越来越近,唯恐您忘记,特此提醒,请于那日晚上六时来到塔耳塔洛斯庄园,恭候您的大驾。】
落款是一串流利的英文名。
塔尔塔洛斯庄园……这名字可不怎么好啊。
萧栗这念头刚跳出来,下一秒,萧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色也逐渐发生变化——
一开始是一条林荫小道,四周是高耸入云的树木,遮天蔽日地遮盖住头顶上的光线。再往前,这条小道的尽头是一条海峡,有一条飘来荡去的悬索作为木桥,连接着海峡的另一端,在那端的悬崖上,伫立着一座恢弘的城堡。
悬崖底下的海浪不住地拍打着峭壁,荡起一重又一重的水花声。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那座古堡之上,它四周作为守卫的围栏上缠绕着带刺的荆棘,古堡的表面上布满了属于岁月的痕迹,显得古老而神秘。
在围栏的大门口,蹲坐着两座石雕,那是两位仁爱的天使,有着洁白的翅膀,脸上含着微笑,露出了小半牙齿。
【塔耳塔洛斯庄园是隶属于北欧贵族的古老庄园,历经岁月的洗礼,不知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收到邀请函的客人啊,来赴这一次的秘密之约吧,也许这里能完成你的愿望,也许这里会收割你的灵魂,这一切都在你的选择之下。】
萧栗再睁开眼睛之际,自己已经站在了这座庄园的门口,身后的海风吹的他几乎站立不稳。
四周还有几位和他一样的人,人数远没有孤儿院那次众多,他们正互相打量着面前的建筑物和其他人。
这一次的副本世界竟然相隔时间这么短。
那张邀请函还在萧栗的手心里,小黄本悬空漂浮在少年的面前,其上大张着的纸张显示道:
【剩余安全时间:三分钟。】
【本次任务:1、在塔耳塔洛斯庄园里存活七天;2、破解这里的真相,以上任务可任选一样完成,完成后会被随机传送回现实世界。】
【隐藏任务:1、不要不理我;2、不要冷落我;3、亲我一下,以上任务须全部完成。】
萧栗收起小黄本,翻过那张邀请函看了两秒,在上面的“侦探先生”这几个字上停顿了两秒钟——他在现实里并不是侦探,这意味着在这个副本里……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名侦探?这倒挺符合他用的化名。
这一次轮回者不多,因此剩下的几人自发地靠拢了过来,每一个都如有所思的样子,看上去并非新人。
一名棕发青年率先拿起自己的邀请函,对着众人苦笑道:“塔耳塔洛斯庄园,这可不是个好名字,我想我们‘中奖了’。”
“什么意思?”另一名女子拨了拨眼前的头发问道。
“塔耳塔洛斯在希腊神话里的意思是‘地狱’。”棕发青年看上去一幅温和大哥哥的样子,“以这种词汇为名的地方,凡是有鬼怪,都会相当恐怖。”
“还没进去呢,就自己吓自己?”自到这里以来,一直用双手环抱在胸前的大叔不屑地道,“我倒不信了,我连百人副本都活过来了还会栽在这里?”
青年收起了自己的邀请函:“我也只是担心而已,希望事实并非如此。这里人数少,怕是团队副本,我们几个要不要认识一下?我叫叶令视。”
“叶令视,命令的令,视觉的视?!”一名一直未曾开过口的年轻人惊讶道,他显然是听过这人的名声,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喜洋洋,“论坛上轮回者排行98的那个?!”
叶令视笑了一声,谦虚地说:“我的确是这个名字,这排行……也无须多看重,我们只是轮回者,一旦遇到高阶鬼怪,有时候只能纯靠运气,艰难求生。”
大腿啊!
“我叫吴填,还请多多关照。”那少年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另外几人也对这无害的青年有些刮目相看。
那论坛排名萧栗昨夜才看到,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能在上面有名号的了。虽然只是第九十八名,但也依旧在榜单上。
接下来,他们互相交换了姓名,几乎是最后一人的介绍话音刚落,安全时间就到了。
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正站在栏杆边上,老者的头发全部被发油一丝不苟地往后梳去,他的出现悄无声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尊敬的各位客人,晚上好。”老者微微欠了欠身,动作缓慢,但并没有寻常鬼怪的僵硬感,“我是这里的管家罗尼,请诸位跟我来。”
他说话便打开庄园的铁门,那铁门上生有斑斑锈迹,发出令人浑身不适的摩擦声。
罗尼带领着他们进入古堡,从铁门进入后,这里的空气都散发着古老的味道,那是一种融合了青草和锈迹的气味。
他们在一楼的大厅里停下脚步,管家罗尼恭敬地指向楼上:“尊敬的各位客人,衣物已经为您们准备好,还请去往房间换了衣物之后下来食用晚餐。”
老管家带领着众人走过他们的房间,每到一个人的房间便让一个人进去,想来这房间是分好的,最终萧栗被分到了三楼的中间,他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床铺上的那套衣服。
萧栗回头关上门走过去,这房间里面铺着天鹅绒的暗红色地毯,脚踩上去十分柔软,他掏出小黄本,想了想又将它塞到了衣服底下,这才脱下衣物。
属于少年的脊背一寸一寸地伴随着衣物的脱落而裸露出来,好似光滑的美玉,很快,另一套截然不同的衣物又覆盖在这珍贵的宝物之上,遮挡了它所有的光彩。
那是一身西式的衬衫、马甲和斗篷,黑色的马甲勾勒出属于少年的清瘦身材,再配上一顶帽子,萧栗觉得自己宛如在cos那位著名的大侦探家。
他刚一穿好衣服,小黄本就来了:【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说想亲你?】
【这是很正常的事,我喜欢你,所以想亲近你,不需要为这件事生气。】
它一下子显示了这么多,中途话锋还一转,试图引出新话题:【这件衣服很好看,很衬你。】
【当然,你穿什么都很好看,不穿最好看。】
萧栗看它那副无辜的样子,原本想说的话倒是又给卡壳了——他简直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色鬼?还色的如此坦荡和纯洁。
最终少年纠结了一下,落笔:“……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想亲我,是因为你变态。”
对!如果不是变态,谁会将这种话说出来,还形容的如此详细,就跟写小黄文似的?!还想这样亲他?
小黄本并不引以为耻,还反引以为荣:【你想叫我什么都行,但是不要不理我。】
萧栗一下子就全身无力了,有一种懒得计较的感觉——反正只是一本小黄本,又没有实体!被色两句也就……色两句吧!
他合上本子,又给自己理好袖口,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萧栗出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几人,正缠着老管家罗尼在不断地询问,最先开口之人正是叶令视,他换了一身西装,看上去像个现代的商业精英:“罗尼先生,敢问这里的主人是……?”
他不敢直接问“邀请我们来的理由”或者“约定是什么”,生怕将自身暴露在鬼怪的眼皮之下,只能这样迂回试探。
老管家冷着一张脸道:“公爵阁下有自己的事,还请各位客人谅解。”
叶令视笑道:“遇到急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并不介意。”
在他们交谈间,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除却叶令视那四人外,还有一男一女,看样子是一对情侣,其中的男性叫何伟,女性叫贺芸,彼此交头接耳,但是不怎么跟另四人接话。老管家见状朝另一条通道伸了伸手:“各位,这边请。”
众人走过古堡内部漫长的通道,等待他们的是一张漂亮的长桌,上面铺着洁白的桌布,其上摆放有各种各样的西式食物,中间放着两排蜡烛,烛火在古堡暗沉的夜色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叶令视坐下来,看着桌子中间似松了一口气般地道:“幸好这里中间没有印第安小人。”
名叫吴填的年轻人听上去颇为不解:“印第安小人是什么梗?”
之前那名女子——萧栗记得她叫冯凤青,此时换了一身合身的欧式长裙,肩膀裹着白色毛皮,闻言哼了一声:“无人生还。”
那是现实里一部极为有名的暴风雪山庄杀人模式小说,讲述的是八名素不相识的人应邀来到海岛之上,留声机里吟唱着一首童谣,在餐桌上有十个瓷像,自此以后每一天都有人按照童谣里述说的方式死去,每死一个人,餐桌上的瓷像就会少掉一个,跟他们现在的情况很像。
“不一样的是,他们面临的对手是自己,是人类,”叶令视深沉地总结,“而我们面对的,是鬼魂,是厉鬼。”
厉鬼不可敌。
他们能做的极限只是暂时阻挡,然后找出生路逃生。
青年这一句话打在了在场之人的心里,他们对着琳琅满目的餐桌,却愣是食不下咽,没什么胃口。
在短暂的沉默后,胡子拉碴的大叔不耐烦地开口:“说什么呢?我最不喜欢你这种开口闭口都危言耸听的人,搞成这样你就高兴了呗?”
他言辞激烈,对叶令视的敌意严重。
青年却没有反击的意思,他只是往后靠了一下:“钱大哥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这下那姓钱的大叔也无法继续发作,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鼻音,低下头看着自己碗里那块牛排,抱怨道:“鲜血淋漓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恶心死了。”
那对情侣之中,何伟取了一块蛋糕放至贺芸的餐盘里:“吃一点?”
贺芸摇了摇头,将餐盘推开了些许,她实在没有胃口,尤其是又进入了一个副本故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有胃口吃东西?
在举桌的沉默中,唯有萧栗泰然自若地切割着碗里的牛排往嘴里递,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少年这幅模样,惹得其他人多看了他好几眼,好在他生的好看,即使其他人不怎么看得惯他在这时候吃东西,也没人站出来指责他,最多似叶令视这般感叹了一声:“好胃口。”
在萧栗的带领之下,其余人纵使胃口不佳,也还是往嘴里食不知味地塞了一些东西,草草结束了这顿晚饭。
老管家全程背手站立在一边,神态恭敬,没有任何言语,在所有人都停止用餐之后,他一个人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并没有叫来其他仆人帮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根没有其他仆人。
叶令视对这名老管家很感兴趣,不停地在他身边出言试探,一会儿问他在这里工作多久了,一会儿问今晚还有没有什么安排——
老管家平易近人地一一回答,他已经这儿工作了十年,今晚请他们自由活动。
在老管家罗尼表达了自己还有其他事要暂时离开一会的意愿之后,叶令视温文尔雅地放过了他,转而与其他人一起试图探索起整间古堡来。
在萧栗摸了摸口袋,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他路过二楼的拐角,看见一堆人正围着那边,看着那副挂在走廊尽头的画像。
那是一幅油画,描绘出一名美人的上半身,她有着一头淡金色的秀发,眼眸是如海般的碧蓝,涵盖着上扬的微笑,那些浓墨重彩的笔墨描绘出了她的美丽。
一旁的落地窗紧紧地封闭着,隔绝了海岸边的浪涛声,天边的那轮满月勾勒出油画中美女的眉眼。
叶令视站在最前方,对着那美女看了一会:“这幅画有些……不太对。”
冯凤青静静地盯着画中人看了半天:“哪里不对?”
“眼神……”叶令视往后退了三步。
这画中人十分美艳,作画的色调也极其明艳,按道理来说应当是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然而这幅画乍一看却是十分阴森,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话音刚落,只见油画里的女子原先直视的眼神忽地活过来了似的,朝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当叶令视一惊之下再仔细望去,油画已经恢复了原样。
叶令视回过头朝着画中人那一瞥的方向看去,黑头发的少年站在原地,黑色斗篷包括住他的身体,手腕露出的袖口上绣着暗红色的绣纹,他像是感受到了叶令视的视线,冷淡的眉目与棕发青年正巧对上。
为什么那幅画会看他?是偶然?还是……他是第一个被厉鬼盯上的受害者?
叶令视记得他那个很特殊的名字,他略一沉吟,冲对方问道:“夏洛克,你对这幅画怎么看?”
萧栗远远地站在原地没动,点评道:“长得不错,挺好看的。”
叶令视:“…………不是长相这个方面的,我指的是整幅画给人的感觉。”
萧栗换了个形容词:“很和谐。”
叶令视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啊?”
“跟这里很搭。”萧栗把手插回口袋里,他面色不变,就跟没看见画中人望过来的惊鸿一瞥似的,也没有想接叶令视话中的暗示。
这人的脑袋是不是缺根筋?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蛇精病?
这是叶家的大公子对萧栗的第一看法。
叶令视还未再明示对方一些话,只听远方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来人啊,这里……这里有人死了!”
听声音是那对情侣之中的女性。
在场之人面色骤变,纷纷朝声音的来源之地跑去。
那声尖叫声在一楼的卧室门口,其中的一扇门半开着,内部是跟其他人房间都相差不离的装饰,在门口处,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背部朝上,后心处插着一把匕首,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滴落在地毯上,给那暗色地毯又增加了一道色彩。
发出尖叫的是贺芸,旁边的何伟搀扶着她,并且蒙上了她的眼睛,何伟似不忍看到那具尸体般地侧过头,对匆匆赶来的众人道:“我们在外面逛了一会,正准备回房间,回来就看到……”
他们的房间就在这位死去的大叔隔壁。
老管家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倒抽一口凉气,蹲下身仔细查看着大叔的伤口:“冯医生,您来看看?”
他这话一出口,冯凤青明显愣了愣——在她的邀请函上的确写着“医生”两个字,只是她现实里并非什么医生,甚至可以说连一点医术都不懂。不过老管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拒绝,只得顺着罗尼的意思,弯腰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下,将手放到死者的鼻尖:“已经没救了。”
老管家震惊且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冯凤青也心下恻然,她对这大叔也没什么好感,只是看到一同前来的轮回者这么快时间又死了,颇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就在这时,萧栗忽地站了出来,他单膝跪在大叔边上,用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拿开了死者的手——在那儿有一张被挡住的邀请函,这位大叔被邀请的身份是“屠夫”。
在看清那行字之后,萧栗不动声色地把邀请函塞了回去,回头对一脸疑惑的老管家道:“我看看有没有凶手的线索。”
罗尼闻言点了点头:“有侦探先生在,想必凶手无处可逃。”
叶令视立刻反应过来,他瞬间挤开老管家,跪倒在地,一脸悲痛地道:“我是神父,我来为他祷告。”
紧接着他将双手放在大叔的身体之上,检查了一番,收回手在胸口点了一个十字:“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老管家在一旁等待他们祷告完,这才将尸体抱了起来,在离开之前,他对剩下众人道:“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我会告知公爵阁下,还望各位谅解。”
叶令视回礼:“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静候公爵阁下的消息。”
罗尼抱着尸体离开,剩下几位轮回者站在徒留下一堆血迹的门口,叶令视率先跨开脚步走进大叔的房间里,在里屋翻找了起来。
“是鬼干的吗?”吴填跟上去,小声地问道。
那大叔也仅仅是刚来,东西不多,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他换下来的衣服有点被搜查的价值,叶令视拿起大叔的衣物,伸进口袋里搜寻着,从里面找到了一包香烟、打火机以及一把瑞士军刀。
那把刀并不干净,在刀锋里还残留着血迹,很明显那位大叔不是什么无辜者——但就是这样一位危险的轮回者,依旧死的毫无声息。
叶令视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触发了死路……”
萧栗的目光扫过那把刀,没说什么,从大叔的房间里离开了。
他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子前,摊开小黄本——因为在他见到那幅画的时候,小黄本就开启了震动模式:【她很好看?你喜欢那样的?】
【但是我更好看,你想看看我吗?】
【其实我觉得你最好看,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就像现在,我很想看斗篷之下的你。】
萧栗生怕它继续说下去,对方又要开车了——少年为自己辩解道:“那是场面话。”
小黄本:【也就是说你不觉得她好看?】
萧栗哄它:“没你好看。”
小黄本心满意足了。
萧栗抬起头,一眼就撞进桌子面前的镜子里——这里没有书桌,只有这种梳妆台,很像女子的房间,梳妆台前竖着一面镜子,在无人的深夜里瞧上去有些可怖。
少年盯着镜中自己的脸,默默地看了半分钟,没发现什么异状,挪开了视线。
经过第一人死亡事件,现在已是接近午夜,窗外高悬的圆月给这座古堡蒙上了一层荒凉的氛围。
萧栗原先打算睡了,可中途翻滚片刻,他又觉得肚子有点饿。
晚餐的那份牛排当时觉得饱,可过了那么久,早就消化完毕,他想去弄点糕点。
萧家二少爷曾经玩游戏玩到劲头上时,经常熬夜吃糕点,以至于自己不太能忍受饥饿。
他还没脱掉衣服上床,因此在外面套着那件斗篷,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深夜的古堡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美丽。
这里的每一个石块,每一座浮雕,都显得极为精致,带着富有历史感的庄严肃穆。
萧栗顺着铺盖厚重地毯的楼梯走下去,他路过不少门,有些门上刻着繁复的图案,蛰伏在黑暗中。
他找了一会,没找到厨房在哪儿,萧栗顿了顿,最终来到之前看到那幅画的地方。
画中美人依旧艳丽地朝他微笑着,就像来自地狱的诱饵。
萧栗举着手机照明,与她对视片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天地中:“厨房在哪里?”
金发美女:“……”
油画里美人的笑意僵硬了片刻。
“或者,哪里有吃的?”萧栗补充道。
金发美女收敛了笑意,当她不笑的时候,整张画的基调便被彻底颠覆了,她看上去甚至有点狰狞——她什么也没说,优雅地站起身,从画框中走了出去。
当她走出画框的时候,就成为了墙壁上的影子,她像一名宫廷女子,拖着洋装的下摆,从墙壁边穿梭而过。
金发美女带着萧栗走过回廊,最后在接近顶层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那扇门上面刻着邀请函上的徽章,玫瑰的枝叶缠绕在大门上,像是一张等待猎物的蜘蛛网。
萧栗推开那扇门,发现里面是一个画室。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耀进来,照出了画室里的画架,桌上放着画笔与油彩,画架前方有一张沙发,沙发旁边有一个点心架,其上摆放着一盘精致的点心。
金发美女走过去,在沙发上落座——她看上去有些想慵懒地躺在上面,不过她看了萧栗一眼,又改变了主意,而是端庄地坐在沙发上。
萧栗翻了翻画架之前的画布,上面无一例外地都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有着一头金发,只是都没有脸。
没有五官。
萧栗若有所思地放下画布,对坐在沙发上的女子道:“你要我画你?以此交换食物?”
对方点了点头。
萧栗有些犹豫地拿起那只画笔——他没怎么学过画画,对于这方面也没有天赋:“我不太擅长画画。”
美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动也不动,端坐在原地,没有反悔的意思。
萧栗便用笔点了一些金色油墨,在画布撒上颜色,开始了作画。
少年画的很慢,他一只手端着色彩盘,时不时用笔在上面点上几下,他生的像一幅水墨画,而他的面前是一位端庄的大美人——这幅场景光看表面,其实是非常美好的一幕。
只是当目光聚焦在那幅画上时,场景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对于没学过油画的人来说,要想画好,着实有些难度,因此这画看上去……依稀能从发色和眼眸颜色上辨别出头在哪里,仅此而已——这还是含蓄的描述。
萧栗犹豫着把画从画架上取下来,反过来递给那位金发美女,顺便直接端走了那盘食物。
油画美女低下头,翻过手里的画纸,对着上面的那张脸沉默了片刻,随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在疑惑着什么——随后她失去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将那幅画还给了萧栗。
萧栗耸肩,他将画夹在腋下,右手托着餐盘,离开了画室。
金发美女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萧栗消失后,又突兀地转过头去,消失在了墙壁上。
而走廊上的萧栗一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提着那幅画,已经没有手去开手机照明了,因此他也就没开手电筒,直接就着窗外的月光往房间里走。
当他向下走到自己所在的那个楼层时,迎面撞来一位青年。
那位青年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脖子上的脑袋不停地来回巡视着,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朝那边看,很显然对周围环境仍是有些害怕。
他手里举着一只烛台,比起手机,这玩意儿明显更符合古堡的气质。
青年正是叶令视,他半夜推理线索时想到一些什么,想再去第一位死者的房间里看一看——在副本世界里,深夜出门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纵使他有些压箱底的手段,也不免还是提心吊胆。
幽幽的烛火拉长了青年的影子,在向前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墙壁上多了另一人的影子……
叶令视乍一看被吓了一跳,心跳差点骤停,在发现那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时才好受了些许:“夏洛克先生,你……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而且还不照明!
萧栗冲着他扬了扬餐盘:“找吃的。”
叶令视:???
真有人在闹鬼的副本世界里,为了找一点吃的就出门?
青年狐疑的目光绕过餐盘,又聚焦在萧栗的另一只手上。
萧栗见他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待他询问便道:“顺便画了这幅画。”
叶令视:“……”
——等等,应该是出去画这幅画,然后顺便找吃的才对吧?主次关系搞错了喂!
——再等等,你又是为什么半夜要出去画画啊!这逻辑不对啊夏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