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忍又重复问了一遍,他执着地想知道叶栀的回答。叶栀不禁更慌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什么……什么时候醒的?”
顾忍缓声道:“很早就醒了。”
叶栀:“你醒了怎么不告诉我?”如果她早知道顾忍醒了,她一定会牢牢地闭着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顾忍不答,反倒问了一句:“你把你刚才的话,再和我重复一遍。”
叶栀想了想,开口:“我说你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顾忍神色未变:“还有呢?”
顾忍早就猜到叶栀不会轻易回答了,他的手依旧扣在叶栀的腕间,一副叶栀不回答他就不松手的样子。
叶栀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句:“我说你不吃药的话,家人会担心的。”
顾忍下巴朝叶栀那一点,示意她继续说。
叶栀硬邦邦地吐出一句:“没了。”
顾忍笑了,漫不经心地拉长了语调:“真的没了?”叶栀连连点头。
顾忍盯着叶栀看了几秒,空气十分沉默。过了一会,顾忍不紧不慢地说:“我似乎听到你在说,在你的那个世……”
叶栀立即开口:“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在我们的世界。”叶栀一口咬定是顾忍听错了。
顾忍懒懒散散地哦了一声:“是吗。”
叶栀挺直了身子,看上去很有底气的样子:“真的,我没有骗你,是你听错了。”
顾忍倏地笑了,他的身子倾向叶栀,黑眸直直盯着叶栀。
顾忍语气漫不经心的,声音极轻,极缓,却沉沉地萦绕在叶栀耳侧:“既然你没有说谎,那你怕什么?”
叶栀心一震:“你想多了,我没有害怕。”
顾忍的面容沉在光影里,他的声音十分动听,像是落下的黑夜:“如果你不怕,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如果你不怕……”
顾忍的声音越加低了下来,一字一句都浸染着迷人的气息:“那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急促?”
叶栀一惊,她垂眼看去。刚才她太过紧张了,即便被顾忍握着手腕,她也没有抽回手。
而不知何时,顾忍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覆在她的腕间,却悄无声息地停在她手上的脉搏处。
一寸不远,一寸不近,分毫不差。
顾忍的手指还带着微冷的温度,他自然能清晰地捕捉到,在他指尖之下,是她剧烈跳动又纷乱的心跳声。
叶栀身子僵直,她想要收回手,顾忍却隐隐用力,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要叶栀的一个答案罢了。
顾忍缓慢地抬眼,他看向叶栀,语气意味不明:“叶栀,你告诉我,是我说错了,还是你的情绪乱了。”
叶栀一下子抽回手,猛地站起身来:“是你烧糊涂了,你想太多,病不容易好。”
叶栀急急地落下一句:“药打翻了,我再给你拿一碗。吃完药,你好好睡一觉吧。”
叶栀转身离开,她的脚步有些慌乱。
顾忍坐在昏暗中,他望着叶栀仓皇的背影,落下低低的一声笑。
叶栀给顾忍新拿了一碗药,等到他退烧后就回了房。但是,叶栀翻来覆去的,根本没睡安稳。
叶栀好不容易入睡后,一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澄净的日光落进她的房间,把一整个房间都映亮了。
叶栀立即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就去了顾忍的房间,叶栀以为顾忍没醒,轻轻地敲了几下门,然后推开了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顾忍已经醒了,他坐在床边,因为昨晚的发烧,顾忍的脸色明显不太好,微冷的轮廓上带着些苍白。
尽管阳光微暖,照在顾忍线条分明的下颚上,却透出了几分脆弱。
除了停电的那晚,叶栀从来没有见过顾忍的这番模样,顾忍向来给她的印象就是无所不能的。
现在,叶栀却意外发现了顾忍的另一面,因为这点,叶栀心口的某一处不自觉地塌了一小块,慢慢地柔软了下来。
顾忍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他冷峻的眉眼一下子放软了,眼神清隽。
叶栀立即上前,走到了顾忍的跟前,她直接伸出手,覆在了顾忍的额头上,对比了一下自己和顾忍的温度。
叶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顾忍怔了怔,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不拒绝,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床边。
叶栀的手在顾忍的额头上放了一会,她微微蹙眉:“好像还是有点烧。”
“你先躺回床上,我把粥拿上来给你吃,过一会我们吃药。”
顾忍看着叶栀完全把自己当做重病之人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叶栀,我不过是发了烧而已。”
叶栀的想法和顾忍不同,这时候她不管顾忍怎么说,都坚持自己的意见。
“不行,你还是个病人。”
叶栀干脆把自己的早餐也拿了上来,坐在一旁和顾忍一起吃。
顾忍看着叶栀低头的模样,突然开口。
“叶栀,明天秦姨会带你去顾家的俱乐部,带你认人。”
叶栀没想多,点了点头。
叶栀认为顾忍安排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她和顾忍之间的婚姻会持续一年。
这一年中,她是一定会再和顾家的亲戚见面的,顾忍应该是想让她先认个脸熟。
顾忍眼底的笑容还未曾褪去,他的视线落在叶栀的身上,他很快就猜出了叶栀的想法。
顾忍眸色微动,他的想法和叶栀有所偏差,他现在让叶栀认人不仅仅是为了这一年的时间,他希望的更多。
在和叶栀相处的过程中,连顾忍都不清楚从何时开始,他有了别的心思。
顾忍垂下了眼,把目光落在他面前的那碗粥上,白米颗颗分明,带着几分氤氲的白汽。
就像是眼前那人一样,靠近她的时候,暖意就会顷刻充斥着周围的空气。
顾忍微勾唇角,声音里带着深意。
“你就当成是家人聚会,以后会需要的。”
叶栀不知道顾忍已经在为他们的未来铺路了,她顺从地点头,仿佛一点点走进顾忍为她而设的圈套。
“好,没问题。”
到了第二天,顾母的妹妹秦龄来顾忍家接叶栀,俱乐部几乎都是她在管理,她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把叶栀介绍给顾家人。
秦龄带着叶栀去了俱乐部,她们一到就被带到了二楼的房间,在这里能看到下面的情况,但是楼下的人不会看见他们。
秦龄带叶栀一一问候了顾家的一些亲戚,他们都知道顾忍结婚了,不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叶栀。
叶栀认完人后,秦龄和叶栀去了二楼其中一个房间,她让服务员上了一壶茶还有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诶,那是盛曼。”秦龄不经意地瞥到了楼下的一个身影,叫住她的名字。
叶栀顺着秦龄的目光看过,盛曼和几个认识的白富美朋友也来了这里,她们会定期聚会。
这一次聚会的地方是盛曼选的,她知道这家俱乐部是顾家开的,没准会遇到顾忍。
盛曼她们叫了一桌的点心,还开了几瓶贵的红酒,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秦龄在网上看到过盛曼故意欺负叶栀的事情,她脸上露出明显不赞同的表情。
“你知道吗?盛曼其实并不是盛家的亲生女儿。”
叶栀没想到秦龄竟然会知道这件事,脸上带出了几分疑惑,不过被秦龄理解了另一层意思。
秦龄开始和叶栀“科普”起盛家的秘密,盛家亲生女儿从小被人拐走的事情并不是完全隐藏了下来,还是有极少数的一些人知道盛家的事。
“盛曼只是盛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盛家孩子丢了后,盛母情绪差点崩溃,盛曼被送了过来。”
“盛家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他们的亲生女儿,盛曼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叶栀的视线下落,看着盛曼和她朋友说说笑笑的样子,眼底隐着几分嘲讽。
盛曼不知道叶栀正在二楼看着她,也不知道叶栀和秦龄正在谈论着她的身世。
在盛曼看来,她只要一天是盛家的女儿,那么她永远都不会脱离这个身份,而那个早就在多年前失去讯息的亲生女儿哪有这么容易找回来。
坐在盛曼对面的一个朋友叫任韶,她喝了几杯酒,酒意上头,开始笑嘻嘻地说起她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一件事情。
“你们知不知道盛濂是谁?”
全部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任韶,她们都没听过盛濂这个名字,除了一个人。
盛曼。
盛曼原本还维持着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手上的力道不稳,差点把酒杯给打翻,她把有些发抖的手藏在了身侧,生怕别人发现异样。
盛濂是盛曼的亲生父亲,她和盛濂见面的时候,都很小心,因为她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不是盛家的亲生女儿。
当盛曼从她朋友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就好像她害怕已久的真相即将曝光一样。
“盛濂是谁?他怎么了?”
任韶看着盛曼:“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他也算是你的远房亲戚,摊上这样的亲戚,你们应该挺烦他的吧?”
盛曼笑得很难看:“我怎么可能知道。”
任韶继续说道:“盛濂自己没什么本事,靠着盛家的关系进一个分公司当高管,前段时间因为他公司好像损失了好几笔生意。”
“而且盛濂的儿子也没出息,就知道吃喝玩乐,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女儿,想必他女儿也是一副德行,一家都跟吸血虫一样。”
盛曼听到任韶提到自己,怒气根本压制不住:“你会不会说话?背后说人闲话很好玩吗?”
任韶被盛曼的突然发火吓了一跳,随即脾气也上来了,她们和盛曼一样都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凭什么受别人的气。
任韶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他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干嘛帮这个窝囊废说话!”
盛曼瞬间慌了:“我和他们怎么可能有关系,我就是看不惯你骂和盛家有关的人。”
一旁的朋友看势头不对,赶紧拉住了两人,不让他们吵下去,更何况盛曼还是公众人物,难免会让人看了笑话。
而不巧的是,盛曼的哥哥盛邦刚好也来了这家俱乐部,他和一群狐朋狗友来的,没到多久,就被怂恿着要开这里最贵的酒。
盛邦倚在前台,语气傲慢:“把你们这里最贵的酒拿出来,给我兄弟见识见识!”
前台一脸为难:“不好意思,这酒并不对外出售。”
盛邦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酒我今天必须要喝。”
前台看情况不对,立即解释:“盛公子,这瓶酒只能给您看,但是真的不能出售。”
前台怕惹事,只好看在盛家的面子上,让盛邦看几眼,希望他可以不再闹事。
盛邦笑了两声,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好啊,我就看一眼,不会让你难做的。”
前台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储藏柜中拿出了那瓶珍藏的酒isabella’sislay威士忌。
isabella’sislay威士忌之所以珍贵,是因为顾家曾花了600万美元在一家拍卖行拍下它。
瓶身从上到下由窄变宽,上面点缀着几千颗的钻石,除此之外,瓶身还镶嵌着金条,纯手工制作,重量自然也不轻。
再加上酒瓶中还放置着最贵的威士忌,让整瓶酒变得价值不菲,这不是用来买卖,而是用来收藏的艺术品。
叶栀和秦龄都从二楼看到了这一幕,叶栀看着盛邦这架势,总觉得他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叶栀皱了皱眉:“盛邦会不会故意找事。”
秦龄和叶栀想到一块去了:“你先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叶栀看着秦龄走出房间,又重新看向楼下,她猜得没错,盛邦果然想闹事。
盛邦假装凑过身子想看仔细些,没想到下一秒,他一下子抢过了酒瓶,迅速打开了盖子。
酒香四溢,这瓶酒被盛邦给毁了。
前台已经吓蒙了,秦龄刚好赶到:“盛公子好大的面子,既然你开了这瓶酒,就必须支付600万美元的酒钱,不然我只好报警处理了。”
盛邦没想到秦龄真的不留情面,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狐朋狗友,他们在盛邦想要作死的时候就退到了一边。
虽然盛邦在盛家的分公司工作,可是他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如果真的报警的话,他简直是颜面大失。
盛邦正觉得丢脸,以为没法子的时候,视线刚好扫到了角落里的盛曼。
“妹妹,帮我!”
盛邦松了一口气:“我妹妹有钱,她可以先帮我垫付。”
盛曼原本看到这场闹剧,想要早早撤离,盛邦居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住了她。
这下盛曼脸色都气青了,四周投来的目光让她身子都不自觉地发着抖,耳朵嗡嗡作响。
任韶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看热闹不怕事大:“妹妹,你哥哥叫你过去呢。”
盛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顶着压力走了过去,她刚要开口说话,却看到了门口刚进来的一个男人。
盛曼眼睛一亮,叫出了那人的名字:“顾忍,你帮帮我。”
顾忍看准了时间,准备来这里接叶栀回家,没想到恰好看到了这一出戏。
俱乐部其他的人看到顾忍出现在这里,也不觉得奇怪,这本就是顾家的俱乐部。
就是不知道顾忍和盛曼是什么关系,听盛曼的语气,两人好像关系不错,顾忍是不是会给她几分面子。
顾忍神色疏淡,隔着人群他看向盛曼,然后径直走了过来,站在了秦龄的旁边。
盛曼看着灯光下的顾忍,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却透着几分淡漠的冷,似乎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盛曼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她放柔声音:“顾……”
顾忍打断了盛曼的话,他看了盛曼和盛邦一眼,语调没有丝毫起伏,面色微冷地开口。
“是你给盛家打电话,还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