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星奇道:【刚才‘白娘子’飞出去时,我叫一只纸鹤悄悄扒在她裙边,跟着一起飞出去了。果然有所得。这‘白娘子’没有直接去盗仙草,而是先去见了法海。我监听到了一些内情,很可能与这个文本深层的秘密相关。】
听他将自己做的手脚说出,陈薇笑了,捶他肩膀一下:【你这家伙,挺能给人惊喜!】
褚星奇摸摸鼻子:【不过我们现在得快点离开这里。法海功力高深,纸鹤被他发现了,虽然我及时掐灭了联系。但这是个奇幻类的文本,法海等人应该有什么办法算到我们的行踪。】
他话音刚落,一声暴喝如惊雷,轰传杭城上空,是法海暴怒的声音:“城中混入妖孽!来人,逮捕妖孽!”
杭州地界应声而隆隆分开,从中飞出无数修士,各执法宝,乱哄哄的:“妖孽何在?!”
妖怪们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妖孽”二字,料定是冲着他们来的。想来是他们混入城中被修士们发现了。
这满城修士齐齐出动,阵仗惊人。纵使妖怪们法力不弱,到底人数单薄,又在人间,是人家的势力范围,如何敢硬抗?
小青低喝道:“我们走!先离开人间!”
这正和资深者们的意,既然法海已发觉,倒不如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众人一拍即合,便趁着还未被修士们发现,打算遁出杭州。
他们刚欲动身,只见天边忽然一道金光飞来,横劈下来,阻拦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金光落地化作一高大的僧人,一手托钵,一手持杖,看容貌正是法海。
随后慢了半拍落在他身边的是手执雄黄宝剑的“白娘子”。
法海冷冷地盯着他们:“各位陌生客人偷听了主家的机密,就想走?”
褚星奇所说的半点不错,法海察觉到那只纸鹤之后,虽然纸鹤的主人早已切断联系,但法海掐指一算,算到了这纸鹤是在哪个地点黏在白娘子裙上,当即就来拦人了。
“白娘子”则瞪着小青:“好哇!原来是你这贱皮子小妖!我好意留你一条性命,你竟满口谎言、忘恩负义!果然妖类都该死!”
见逃脱不过去,小青也不再遮掩,容貌慢慢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手中也变出一柄青鳞剑,灵动可爱的容貌上一片怒意:“说什么满口谎言?真正嘴里没一句实话的是你们!你们欺世盗名,占了白姐姐的身躯,庇佑恶人,也不知要做什么狗苟蝇营!呸!枉称神,羞言仙!”
其他妖怪也纷纷显露真容,亮出武器,怒视法海二人,显然是要顽抗到底。
这时,修士们也都已飞了过来。
见情况不妙,凡人们早就或跑得没踪影,或躲进了家中,此时钱塘县里一片寂静,唯有修士们布下天罗地网,将妖怪们、资深者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为首的金甲士道:“禅师、仙子,不用跟妖孽多话。能成妖的,都是些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之徒,不如等抓住后挨个去审,看它们还嘴硬不嘴硬。”
“白娘子”想起自己一生英明,竟然着了个小妖的道,还被它们尾随,不由恨恨道:“不!不需要活抓,要格杀勿论!”
法海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众人、众妖,目光在鹏妖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便将手一挥,做了一个手势。
虽然白仙子是天上神祗,十分尊贵,但毕竟法海才是他们直系上司。
法海做的手势,也是格杀勿论的手势。
满城修士俱出动,个个虎视眈眈手持法宝,将他们团团逼住。
一霎时漫天宝光灿烂,俱是神圣辉,却生就无边杀机。
青鳞剑挡开慈悲塔。
钢羽毛扛住金刚杵。
百褶衣挣脱练霞带。
红丝线缠裹降魔棍。
鬼爪獠牙对金瓜锤。
修士们与妖怪们厮杀得日月无光、喊声震天。
但法海从上空看下去,真正给修士们造成了大麻烦的,倒还不是这些妖怪,而是妖怪们身旁怪模怪样的几个凡人。
资深者当中,陶术、陈薇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但他们的战斗方式多也是使用现代枪械,对这些修士来说子弹不过是挠痒痒的花生米,根本打不穿他们护体灵气。
但王勇、张玉、褚星奇三人却足以将他们两人护在身后,还杀得修士们节节败退。
褚星奇的招式虽然古怪,倒也像道门一脉的正经法术,修士们尚且接得住。
但以王勇为中心,空中飘香花,宛如圈出了一个奇异的领域,领域内,一些千奇百怪的影子浮现其中。
半人半鱼的美貌“鲛人”在歌唱;一个巨大的、白发白裙的女人张开双臂提起裙摆行礼;穿靴子的猫人立而起、踢打地跳着舞
落入领域内的所有攻击都瞬间变了样。
三昧真火在鲛人歌唱中凝固为一朵火花——真的火花,可以看到花瓣上纹路的那种,被鲛人咯咯笑着戴在耳鳍旁的藻发里。
白发白裙的女人提起裙摆转了一圈,千把飞剑凌厉的剑光变成无数羽毛飞蓬的白鸽,围着她飞舞。
穿靴子的猫踢踏地跳着奇怪的舞,一边起舞,灵活轻巧至极,将所有化作耗子仓皇奔逃的体修踢晕了过去。
奇异的领域还在他的驱使下不断扩大,防御无懈可击。妖怪们躲在他的领域内只管一边撤退一边击退修士,竟无一损伤。
如果说这个黑发青年让进攻的修士们颇觉头疼,那么另一个少女就是让修士们损伤惨重、生出逼退之意。
看似柔软的红绫反弹了所有法术,腾挪旋转、伸缩自如,几乎横扫一片。
金环一化二,二化三,似一人化身万千,无坚不摧,呼啸而来,逼得大部分修士竭尽全力左支右挡,仍然刀枪崩、拂尘裂、法衣碎。
有法力高深的修士想绕过法宝攻击她本人,但她本人却更难对付,身如闪电,游走战场。不但让偷袭的修士落空,甚至还颇有余力,能左右逢源支援其他妖怪。
眼看得修士们竟被少数远少于他们的妖怪们打得节节败退,“白娘子”咬牙切齿:“都是些废物!法海,你就这么看着?”
法海此时已将这些凡人、妖怪的路数看清,此时才不紧不慢将手中的紫金钵一托。
紫金钵飞上半空,开始放大、放大,伴随一声隆隆佛号: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岸”字尚未落地,放大的紫金钵倒盖,从空中盖了下来,将王勇、张玉等人罩了个正着。
王勇、张玉只觉天地忽然一黑,就已经被紫金钵罩了个正着。
一落入紫金钵,就宛如落入了另一个空间。
王勇皱着眉,将无害化领域不断扩张,但无论怎么扩张,紫金钵内都毫无反应——无害化领域似乎判断紫金钵没有伤害之意。
张玉想用坚固无比的乾坤圈砸破钵身,但乾坤圈无论怎么飞都无法碰到钵壁,更别提打破。似乎这小小的紫金钵无边无际一般。
钵外传来法海放大的声音:“不要徒劳挣扎了。苦海无边,钵内的空间当然也无边。任你世间至坚至硬之物,既然碰不到苦海之边,也无处使力。”
众人不甘心,大鹏展翅、张玉试着唤出风火轮,二人一起往前飞,但还是怎么也飞不到尽头。
飞了一阵,大鹏、张玉转回来,落地,向王勇、妖怪们摇了摇头。
正无计可施之时,张玉掌心忽然发烫,一柄以烈焰为缨的朱红长枪忽然浮现在她掌中,低低地震了震,如在嗡鸣。
正是她从《墨子》里得钱塘君所赠的“火尖枪”。
在这钵内的“无边苦海”之中,火尖枪从她的特质中自行浮现,跃跃欲试,似有请缨意。
张玉想了想:“好,你去试试。”
火尖枪得到准许,高兴地扬了扬长缨,长鸣一声,如流星闪电般飞射而出。
似察觉到钵内动静,紫金钵内的空间开始不断扩张。
火尖枪却并不与其争锋,它所过之处,那蓬蓬烈焰化作的长缨呼啦呼啦地燃烧得更加凶猛,让火尖枪宛如是一条划过空间,照亮这方漆黑天地的火龙。
火尖枪飞过之时,众人才看清了紫金钵内的空间,看清的一霎,不由微微一愣。
法海说钵内空间取自“苦海无边”之意,他们本以为这只是说钵内空间无穷无尽。
结果此刻低头一看,却看到他们竟是站在一片漆黑的海面之上。
这片海面深沉、漆黑、闷闷的、毫无起伏,波浪不起,像冻住了。
但在黑乎乎的海水中,却凝固着无数惨白的骷髅,它们在海水中挣扎,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出海面,只能在海水中像演默剧,无声无息、沉闷而迟缓地浮着。
这幅场景,竟与所谓“苦海”十分吻合。
看见它们在海中那无望而无力的挣扎,一股闷得心慌的情绪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就在此时,火尖枪所化的“火龙”长啸一声,猛地一扎子向下扎入了苦海。
这一刹那,整片苦海像被点燃的石油,开始熊熊燃烧起来,钵内亮如白昼。
苦海被点燃的一霎,紫金钵摇晃了一下,像人一样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左支右晃,开始摇晃起来。
但火龙还在不断地向苦海最深处扎去,于是苦海便燃烧得愈发厉害。
沉沦海中的惨白骷髅在燃起的苦海里逐渐化作灰烬,然后从灰烬里生出了一个又一个透明的魂灵,愣愣地看着自己轻盈了的身躯,开始快乐地在火中翩翩起舞。
熊熊燃烧的火焰对站在苦海上的众人而言并不炽热,看魂灵们在火中如此快乐,小饿鬼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那火焰竟然是温暖的阳光的温度。
火越烧越猛,紫金钵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到最后,整片苦海都被“火龙”烧干、烧穿了,只余一片肥沃的灰烬,而灰烬上,无数透明纯白的灵魂在火中起舞。
看到这一幕,资深者们忽然想起,所谓苦海无边,在佛家语中隐喻的是世人的无穷苦难。
世人无不求脱离苦海。
唯有火尖枪,偏向苦海行,偏偏要焚干苦海、烧尽人难。
在苦海焚干的这一刹,咔擦、咔擦,原本号称“无边无际”的紫金钵上,像被烧裂开了一条缝。
缝隙越扩越大、越扩越大,到最后,竟然可容数人通过。
众人愣了一下,听张玉说:“走!”
他们反应过来,抓住混天绫,被张玉带出了缝隙。
地面上,见紫金钵罩住了那些妖、妖人,钵内很快没有动静了。想来只要静静等待他们自行困厄而死就罢。
修士们全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恭维起法海的高深法力。
法海却紧紧盯着紫金钵,眉头越皱越深,等看到紫金钵开始微微颤动起来,更是神色大变:“不好!”
果然,下一刻,钵身上裂开了一条缝,越烈越大,然后砰地一声,伴随他不知多少年头的紫金钵炸得四分五裂,从中飞出了那妖人一行!
朝着法海迎面呼啸而来一柄火焰熊熊的长枪!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