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臣大吃一惊:“异域怪物纠缠九娘?”
双双颔首:“大王法力通天,也只能暂时剥离封印那异域怪物,却不能真正为九夫人驱除那怪物的纠缠。”
豹臣心里信了三分:九娘明明喝得琼浆比他更少,他中毒都很快便苏醒了过来,九娘却如此虚弱,本就很不合理。何况之前看到她那面色苍白,神态大变的样子,就很不寻常。
但他没有立刻全信,心急如焚:“我之前都没有注意!我要去看看九娘。”
“殿下,殿下。”双双拉住他,“您不要这么急。听说,想要彻底驱逐这异域怪物,非得要血亲的心头血不可。大王慈仁,所以才不告诉您。”
豹臣道:“如果是真的,九娘自小与我相依为命,从娘胎里起,我们就没有分离过一天。这点牺牲又算什么?”
他再顾不得其他,便往九娘住的宫殿。
他匆匆闯入寝殿的时候,镇海王又来照顾九娘。
九娘躺在镇海王怀里,却一点儿也没有好转,更加面白如纸,正闭眼小息。
忽然,她凄惶地叫起来,双眼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一面梳妆台上的铜镜。
“怎么了,爱妃?”
“镜、镜子。它,它又盯着我了!”
“我在的时候,它不敢现身的。那是你的错觉。”镇海王一下一下地拍着九娘的背脊,又对宫人发怒道:“我叫你们把这些镜子都遮起来,怎么这里还有一面镜子没遮!”
宫人连忙拿厚布去遮住那面铜镜。
九娘这才松了口气,惶然哀求道:“夫君,把它挪走......”
“不行。把镜子挪得太远,你的生命力就更衰弱了。”镇海王哄她:“喝完药睡一觉罢。我来想办法彻底除掉它。”
九娘这才镇定了一些,继续温驯无限地继续趴在他怀里,似乎是太过疲倦,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这时候,一直站在拔步床外间的豹臣才走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海王看了一眼他和他背后的双双:“看来双双已经告诉你了。哎,你知道了也罢。你好歹是九娘的兄长,也该叫你知道。你余毒已清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吧?你是真修,看这些东西应该更清楚,自己用法力抹在眼睛上看一看就知道了。”
豹臣的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法力也恢复了不少。
他有备而来,这一次运起法力凝神细细打量,才发现九娘的“苍白”比起中毒,更像是诅咒缠身——她的生命力十分衰弱,似乎被什么东西分走了。
他又惊又怒:“怎么会这样?”
甚至,他还更进一步地看到,九娘身上有无限的黑气,连着房间内被遮起来的镜子。
“是这些镜子?”
镇海王甩着尾巴,鳞片摩梭地面,沙沙地游了过来:“有异域生物想窃取九娘的身躯,一直纠缠她。我把它从九娘体内驱逐了出去,封印在镜子里。”
“为什么不消灭?”
“它们窃走、共享了九娘的生命力,和她纠葛得太深。如果直接消灭它们,恐怕九娘也要跟着没命。”镇海王指了指大大小小被布遮住的铜镜:“这些镜子还不能离九娘太远,因为它们还在和九娘共享生命,把它们挪走,九娘得不到生命力的补充,立即就要衰亡。”
“但是如果不遮起来,那些异域生物经常在镜中出没,又吓得九娘日夜不宁。”
豹臣便拿了一面镜子,掀开幔布:只是一面普通的铜镜。
他将信将疑地举起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照出了他自己的脸,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珠布满血丝,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而且好像离镜面特别近。
豹臣还想:他这段时间身体虚弱,原来看起来是这样可怕憔悴吗?
等等......不......不对......这不是他的脸!
豹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险些失手跌了铜镜:他和九娘是孪生兄妹。他们兄妹的五官其实很像,只是一个带了英气,是男子的清俊。一个柔美,是女子的清丽。
镜子里这张脸五官偏柔。
这不是他的脸......是......是九娘的脸!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铜镜里的那张脸又凑近了一些,仿佛紧紧贴在了镜面上,想要从镜面上钻出来。
它的眼球布满血丝,脸白得像幽魂一样,把脸挤在镜面上,五官变形,张开被血糊糊的嘴巴,似乎无声地在说着什么。
额头还撞着镜面,镜面上传出了“框框”的撞击声。
它每撞一下,不远处,床上的九娘便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吟哦,脸色白了一分。
镇海王劈手夺过豹臣手里的铜镜,把其丢给宫人:“遮起来!”
宫人赶紧重新为铜镜披上厚厚的白色幔布。
等幔布披上,九娘重新平静下来,镇海王才道:“豹臣,不能直视这张脸太久,它会从镜子里钻出来的,一旦它逃了出来,九娘肯定会被它吞噬。”
豹臣喃喃:“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异域生物。”
“异域生物......”豹臣知道镇海王没有骗他。因为他也看得出来,刚才镜子里有着九娘外貌的诡异生物带着浓厚域外气息。
“你们手下也有不少域外天魔,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自导自演?”
镇海王瞥了他一眼:“你们总说我们是阴世妖魔。我们再怎么样,阴世也好歹是本界领土,我和白首鹏王召唤的异域天魔,也都带着我们的气息,可以被我们控制。豹臣,你也曾在阴世待过数百年,刚才的这张脸,可曾有阴世任何一位魔主的气息?”
豹臣默默无语。
确实,那诡异生物没有任何魔主的气息,肯定是自行穿梭异界而来的。
可是,异域生物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想自行到他们本界来,几乎是不可能瞒过人的。落在阴世,自有魔主察觉。落在天庭,天庭众神也不吃素......
豹臣的神色忽然慢慢凝滞:
不对。他之前见过没有魔主气息,似乎是自行而来的异域存在。
镇海王冷笑:“终于想到了?你的好叔父钱塘君身边,不就是有这么一帮奇奇怪怪,自行破界而来的异域生物?”
豹臣后退一步:“不、不可能。叔父他、他为什么要害九娘?九娘是他最疼爱的侄女......”
双双低声道:“殿下,审判,您忘了?”
豹臣一霎时如遭雷击。
是啊,审判。南国正在审判钱塘水族,说是他们矫诏而行,伪造书信,欺上瞒下。钱塘君是清白无辜的。
但是豹臣却很清楚,因为是九娘亲笔写的书信,是他看着她托书生送出去。当日,也是钱塘君亲自领兵来的。
那封书信应当还在钱塘君、洞庭君手里,上面还有九娘的法力,粘上了叔父的眼泪......只要九娘活着一日,信上面的法力就不会消散,信上叔父的眼泪就会被九娘的法力好好黏着。
镇海王道:“你们这位叔父还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连亲生侄女都下得了狠手。哦,也或者是洞庭君下的手,为了遮掩他好弟弟亲自发兵的事实。”
镇海王嗤笑:“钱塘水族都能因为作恶而堕成妖魔,他们的主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真妖魔坦坦荡荡,照拂百姓。他们做妖魔,倒遮遮掩掩,比我们还心狠手辣。”
“我不信。”豹臣心乱如麻。
但是目睹了钱塘水族死后变成那诡异模样,以及这确实无法解释的异域生物——只有他叔父钱塘君身边跟着自行而来的异域之人。
谁都看得出来,豹臣虽然口称不信,不过强作镇定而已。
“双双,带他出去吧。听说你现在已经能看到阴世的阳光了?”镇海王意味深长道:“好事。你晒晒阳光,走走花园,把身子彻底养好吧。九娘要驱逐异域生物的希望,可能还要寄托于你身上。”
闻言,豹臣忽然想起来,之前双双说,想彻底驱逐异域生物,需要血亲的心头血:“如果是要我的心头血,我不需要彻底恢复,我现在就可以......”
“不是你的血。”镇海王说:“这种浓度的龙血,你的修为不够。要的,是比你们更浓郁的,有血缘联系的龙血。”
“比如,钱塘君、洞庭君的心头血。”
*
一片黑暗。
女子慢慢清醒了。
“哥哥......”她声音微弱地呼唤,却反而因浓重的内伤而呛了一口血。
但是黑暗中没有回音。
手脚无法大幅度摆动,一动就传来穿骨扯体的痛楚,听到叮咚作响的锁链声。
她似乎是被穿透手脚的死死钉在了这片黑暗里。
当她有所动作的时候,眼前的黑暗里,一堵墙慢慢亮了起来。
“墙”是透明的。
墙外,一个脸色苍白,穿着华服的女子躺在黑袍男子怀里。
阴郁俊美的黑袍男子,取代人腿的是布满乌鳞的蛟尾。
而躺在他怀里的华服女子,容貌与她一模一样。
她迷惑地盯着这一幕。
她当然知道,这个黑袍男子是她名义上丈夫的人身。
那个可憎的,囚禁了她和兄长数百年的强大敌人。
可是,这个容貌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又是谁?
这个女人的气息和她没有一点儿差别。
她穿过透明的墙,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直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闯进殿来。
哥哥......她惊喜万分,努力地把脸贴到透明的墙上,拼命地叫他。
可是他一点儿也听不见,目光只看着那个躺在黑袍男人怀里,容貌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哥哥,我在这里呀......九娘在这里呀......那个不是我,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啊......
哥哥却只心疼地看着那个假货。
他的样子有点奇怪。
他的眼睛灰蒙蒙的,他的清俊脸庞黯淡,他周身的灵光一明一灭地闪着,似乎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他身边,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身边爬着一只巨大的蛛女,上半身是娇柔的女子,下半身却是有着数对复眼,螯足倒刺如铁的巨大蜘蛛。蜘蛛尖腿上还穿着数个头颅,在慢慢咀嚼,蛛身上滴着生人的血。
哥哥却好像视而不见,竟然带着一些眷恋,贴着那巨大蜘蛛。
哥哥,你张开眼睛看一看啊,哥哥......她更加拼命地呼唤他。
他终于好像察觉了什么,朝这堵透明的墙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他终于走到了墙前。
他的目光渐渐聚焦,倒映出了一个她。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她欣喜若狂,更加用力地探出头去,甚至扯得穿透身躯和四肢的锁链带来剧痛也顾不得。
“哥哥,我在这里...!”
但是下一刻,哥哥却面露骇然,倒退一步。
然后,她眼前透明发亮的墙一下子黑了下去。
她再怎么呼喊,他也听不到了。
她心急如焚:哥哥是被那蛛女欺骗了吗?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假装自己骗了他!
这一切一定都是阴世的阴谋!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告诉哥哥真相......
*
豹臣离开后,镇海王没多久也走了。
郑夷则来轮班守着沉睡的九娘。
九娘房中,被幔布遮着的铜镜开始猛烈地震动起来,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似乎镜面下有东西在剧烈地撞击着镜面。
郑夷随手掀开帘子,看到了那张憔悴的脸,它看见郑夷,便忿怒地张口流血的嘴:叛徒,我哥哥不会被你们欺骗一世的!我才是真九娘!
郑夷看了看还在沉睡的清丽龙女,他低下头,看着镜中这张憔悴的脸,露出一个奇异的嘲讽。一字一句道:
“真九娘?异域生物,你在九娘的身体里待太久了,居然可笑到真以为自己是九娘了?”,,网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