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煦一家的失踪,在特安体系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m..)
郝主任看着眼前低眉垂首的部下:“老姜啊,你给我个解释。”
核心文本的作者、宿主,在文本世界被驱逐后,依然会被相关部门长期密切关注。
关注文本宿主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文本宿主获得特殊能力的可能性比一般人高。
特安成员对他们监视一年到两年,如果确定其没有什么异样,就会慢慢放松关注的频率。渐渐将其移出特殊观察名单。
但这次袁煦一家人一起失踪,是头一次!
湖南特安机构的总负责人,叫做姜智勇,从公安系统调上来的。
湖南已经出现了两次文本世界,湖南的特安体系屡屡失查,两次都没有及时发现端倪。
这次事后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人居然在眼皮底下没了。
他作为湖南特安机构的负责人,首当其冲:“主任,我们已经在调查了......”
郝主任揉了揉眉心:“调查了一周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出来!人是凭空消失的?”
姜智勇道:“看起来确实是凭空消失的。袁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生人的痕迹。我们询问过她家附近的邻居,说是当天确实有陌生人拜访过袁家,但是没有一个人记得住访客的长相。我们调动过附近区域的公用、私用摄像头,也没有看到出入异常的。”
“我们怀疑......”
“怀疑是资深者做的?”郝主任沉吟片刻,“国内不大可能有组织外的资深者。”
中国的特安体系掌控严密,文本世界前后所有相关人员,都会受到监控。
所有资深者都在组织内,即使能力不够上文本世界的前线,也不允许离开国家的视野。基本不可能出现野生的。
“是,所以我们怀疑与境外势力有关。正打算调查近日是否有外籍人士入境湖南。”姜智勇说。
郝主任的怒气也平复下来了,推推眼镜:“你怀疑的有道理。但不要光顾着查外籍人士,清查一下你的部下。”
他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文件推了一份过去:“你自己看吧。”
姜智勇拿起文件翻了一翻,没几下冷汗就下来了。面色先青后白,又涨得通红。跟调色盘一样。
郝主任道:“我们潜伏在暗网的线人报告,暗网最近出现了几个地址在外国,非常隐蔽的论坛,似乎是专门讨论文本世界的,有顶尖黑客保护,重重障碍。一般人很难登进去。想要混进这些论坛,要有会员资格,还必须要有引荐人。”
“我们的人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获得了论坛的资格,发现其中有可能有涉密的各国内部资料。其中,袁家的地址已经外泄了。”
“经历过‘心愿’这些大型文本后,文本世界的消息确实一直在暗中流传。”
“文本世界毕竟波及范围这么大,我国没有想过一直瞒住民众。像张玉、王勇上校他们也确实动静不小,何况资深者都是要登记在国际名单上的,他们的行踪消息外泄不奇怪。”
“但是这次的文本,袁煦作为文本宿主的事情,可是我们内部档案。袁家的地址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看时间,应该是在你们湖南特安体系的档案还没有上传中央之前,就已经泄露了。是在你们湖南的环节泄露的。”
在文本世界当中取得特殊能力的成员,统称为“资深者”。
中国作为人口大国,也是文本世界出现频率最频繁的地区之一。
资深者的人数已经远超大部分国家。
但相对于中国的土地面积、人口数量而言,资深者的数目不过是长河中的一沙粒。
而特安体系横跨党政军三大块,由军方的特安部队、党政的特安机构组成,要负责全国的特殊安全,还要和外国打交道,事务繁杂,需要庞大的人数支撑起体系。
资深者数量有限,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驱逐文本世界。相当于一线战士。
国家不可能将这些宝贵的精锐力量用到处理杂务上。
故而,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成员,占特安体系成员的大头。
特殊安全的大部分杂务也由普通成员负责。
其中大部分的成员,直接由党政军的成员调迁而来。
负责在驱逐文本后监视宿主的,也主要是特安体系的普通成员。
特安体系的大部分成员也都是普通公务员,自然也有官僚作风,有徇私舞弊,有**,可以被收买。
郝主任看姜智勇冷汗布满额头,他推了推眼镜:“老姜啊,湖南要是清不干净内鬼,中央可以帮你们清。”
“不过,到时候来见我的,还是不是你,我就不清楚了。你明白吗?”
“是。”姜智勇也是老谋深算了,没想到失蹄在此。擦了一把汗,内心发狠,紧着脸,应得干脆。
“首要任务还是找到袁煦一家人。”
“是。”
等姜智勇退出去了,郝刚又叫了秘书:“把资料发给各省,加大对历次文本世界涉及人员的关注度,加大对各地资深者及其亲友的监管力度。”
“是。”秘书应声退出。
一直站在墙角,仿佛没有任何人看到——确实也没有任何人看见的陶术,才解除了隐匿的状态,从墙角走出。
“老师。”陶术道:“我认为这件事甚至不大可能是资深者做的。”
他作为郝主任的学生,一直都参与文本世界的种种研究,加上他自己也是资深者,因此对于资深者的了解,远超一般人。
“话不能说死。资深者虽然不是纯粹的人了,鉴于文本能力的本质,大部分资深者受文本角色约束,确实不大可能是什么没有底线的存在。但终归资深者也是从普通人来的,在没有完全被同化之前,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会受引诱。”
何况......有约束,就不能利用吗?
但这句话郝主任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指了指学生:“比如你,你会放弃自己的想法吗?你父母一直反对你进入特安一线,反对你去登记。但你还不是去了?”
陶术笑了笑,推了推镜片:“只要是资深者,就必须在国家的监控之内。我也不能例外。”
郝主任最欣赏这个学生的就是这一点。有的人的原则是对人不对己。陶术的原则绝对不会两面。
他叹道:“你啊,你一向有想法。好了。这些事情现在你不用操心。陶术,最近可能有任务,国际会议,你离开实验一线,和王上校他们一起去吧。”
“好的,老师。”
“还有,你很久没有回家了,一直泡在实验室。过几天你又要出国去开会。你先回家去给你父母报个平安吧。”
“是。”
陶术退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摘下眼镜擦了擦,走出特安部的办公楼,门前就停了一辆红旗牌轿车。
他知道是父母派来接他的。
司机果然说:“首长请您回家一趟。夫人很想您。”
陶术说:“麻烦你了。”自然而然地坐上后座,开始闭眸养神。
轿车转向北京最核心的一处住宅区。
接到郝主任的通知之后,王勇几人都皱起了眉。
这是国内第一起这样的事件。
而且案情诡异,疑似有资深者参与其中。
陈薇道:“绑架文本宿主又能怎么样?文本能力又不能被夺走。而且各国不是协议吗?”
褚星奇摸着下巴:“所以我觉得可能是知道一些消息,但又非各国核心统治圈子的势力所为。不能夺走,但是可以利用啊。”
张玉问道:“她们会出事吗?”
“暂时不会。”褚星奇笑着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目光还看着平板上的动画,魔法少女里的学姐头颅飞溅。随口答道:“当然,如果确定她没有成为资深者的价值,就不一定了。有些人根本不会把几条没钱没权的人命放在心上。嘭——永远消失是保密的最佳办法。”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说得轻描淡写,说到人命,仿佛在谈论什么新番的剧情。
其他人都将眉皱起来了。
王勇蹙眉:“星奇,你最近有没有回过北京接受心理测试?”
和他一起经历过聊斋文本的陈薇也破天荒地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盯着褚星奇。
褚星奇笑道:“不想回去。唉,你们知道,姐姐妹妹们一起涌上来,我应付不来嘛~”
“星奇。”王勇不容他含混过去。
褚星奇将最后一片薯片塞进嘴里,连忙合掌求饶,笑得春山眉弯弯:“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这次开会回来我就去。”
见他如此,王勇面露些微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谈论了一阵子袁家人的事,张玉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定,她讲出她在山上察觉的异常,以及她在刘英英家附近的异样感。
王勇把消息传给了郝主任。郝主任说已经派人加重了对资深者家属的保护,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毕竟他们都不是追踪类的资深者。
莫不说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就算是有了情报,除非接到上级通知要他们协助,否则这些都不是他们能管的事。
何况他们一行人还有最新的任务:这一次的联合国特殊安全部,国际会议。
这一次或许有国际支援任务。似乎是东南亚地区的任务。
根据特殊安全救援的就近原则,有特质者的国家,比如日本、中国,必须派有分量的代表参加。
因为要出国,还可能摊上国际救援任务,王勇作为带队者,有相当繁忙的事务要准备。
家里几个“大孩子”反而闲的无聊,忙里偷闲。
当然,张玉是开学的高中生了,出任务也不能耽误她的学业,早就回屋子去自习了。
实际上只有褚星奇和陈薇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那里。
马上要开始任务了,褚星奇就像开学前的小学生一样,疯狂地补着他即将错过的番剧——外国的网络通常都不怎么样,东南国家的网更不用说。
陈薇坐在一边,破天荒地没有讥讽他,看着容貌秀致的青年刷剧。用手托腮,捧着美艳的脸蛋,就这么看着他刷剧。
那眼神盯得褚星奇都有点受不了,难得放下了平板,笑眯眯地点了点脸颊:“小道是否秀色可餐?我现在可没有双下巴了哦。”
他当然生得好。春山如眉,容貌秀致,一点泪痣,更添风流。常常含笑,顾盼间,有情无情难猜测。
所以才在女人群里能够姐姐妹妹都吃得开。
但是陈薇对这张脸,只能够想到他在聊斋里时候那副样子,她叹了口气:
“不开玩笑。褚星奇,你真的撑得住吗?”
“你知道吗,你刚才笑着说永远消失的时候,太像......太像那时候了。”
“何谓撑得住?何谓撑不住?”褚星奇说:“当初选择了响应共鸣,那就要接受自己的选择。大或小而已。”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去,手指沿着陈薇的脸颊暧昧地描了一圈,将她耳畔的发丝掖到了耳后,轻声道:“或者代价小些,活着,被叫做资深者。或者代价大些,逐渐被同化成文本生物。但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不是吗?”
他吐气在她耳畔。
睫毛垂下来,色泽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映不出半点尘世的感情,像一位传道者:
“世人皆苦,刍狗人类,并无不同。做文本生物,也没什么不好。”
褚星奇的手描得有些重。陈薇画皮下腐烂的伤痕作痛起来。
啪——她举起手,褚星奇不躲不避,挨了她一巴掌。
陈薇说:“别碰我的脸。你发什么疯?另一个世界有你喜欢的番剧吗?”
褚星奇挨了一巴掌,却反而悠哉悠哉地,换回了之前那笑眯眯的神态:“是啊。不一定有呢。所以啊,我还是尽量当人。”
“你别把你的这些思想给小玉说。”她警告道。
“噢。”褚星奇乖乖地坐回位置刷平板。
陈薇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口浊气,忠告道:“你还是早点去北京做心理测试,心理疏导,遏止同化趋势。”
便扭头去张玉的房间了。
褚星奇慢慢移动着手指,刷到他喜欢的魔法少女小圆的新的一集。
动画中,那诡异扭曲、画风迥异,像3d画的场景,仿佛另一个维度,另一个世界。2维的主角们放置其中,如纸片人误入真实世界。
她们与那诡异的战斗场景格格不入,却又迟早将成为这个诡异而显得真实的世界一员,这是归宿。
道士对着动画画面笑了笑:真是善良的姑娘。
可惜,何必用他跟王勇、张玉说呢?
善良的姑娘,一直都没有明白,特质者,才是真正最接近文本生物的存在啊。
当然,也可能是不愿意承认。
他耸耸肩,点开,让这部动画继续播放,继续兴致勃勃地观看着一群纸片人的战斗。
黑暗的地下室里,光忽然大亮。
袁煦的眼睛骤然被刺激,冒出眼泪,眼前一片茫茫。
她想擦拭眼泪,却双手动弹不得,头部如遭重击,一一阵阵发麻。
耳边,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等最终眼睛适应了光,她睁开眼,看清了那不停滴答的是什么。
一滩血。
血的上方,她的跟前,悬着两双脚。
黑红的血液顺着两双粗糙的脚,一滴滴往下掉。
一双是男人的脚。一双是女人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