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网络论坛。
帖子。
【楼主想报贵校的xx专业的研究生,请问哪个导师好一点?】
1楼:当然是张教授了!
2楼:仅供个人参考:其实院里的导师都还好,只要你不作死去报严正卿。
3楼:......二哥太耿直,小心炸号。
4楼:实名反对二哥,我觉得严导是个好人!
5楼:4楼......?
6楼:4楼......?
7楼:4楼......楼下保持队形
一直保持队形盖到一百多楼的时候,4楼的id才重新出现:我本来不想说的,我朋友是严导的研究生,他想进一家大公司,但是人家要看论文,严导就熬夜指导他修改论文,一点一点教他!还有我朋友的师兄,家境不好,他妈妈生病住院,需要好几万,他一时掏不出来,求遍亲戚也没凑够,还是严导掏的钱!他真的跟传闻里的一点都不一样!
151楼:四楼怕不是无中生友?说吧,你是不是严正卿哪个学生?他许诺说洗白就给你多少学术资源?要不然你昧着良心给这么一个性.骚扰女学生,学术造假,压榨学生到学生倒在实验室的家伙洗白?
152楼:楼上+1
153楼:+2
154楼:+3
一直又盖了几十楼,四楼的id回了一句: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可以随便去找个跟严导熟的人问!
200楼,楼管出现:【此8cj,已封,勿回。】
曹文按下举报的按钮后,楼管赶来,将帖子封了。
望着大红的“封禁”两字,曹文长舒一口气。骂一声:“老师这么好的人,还有人污蔑他!”
他心满意足地关上帖子,打开网页。
今天没什么事,曹文准备好好放松一下,先再补剧,再打一会游戏。
打开优豆app,刷出了不少没看过的新剧。热度排榜第一的是一个陌生名字《九州星夜》,曹文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了。
匆匆点了外卖填饱饥肠,“没了?”曹文正待看下一集,不禁失声。意犹未尽,虎目含泪,只想高歌一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心里沉重。起不了半点玩游戏的心思。
偏偏一刷再刷,确乎是没有了。
他只得打开网文,想去摸几篇文压压澎湃心潮。
“咦?前段时间忙着做实验,怎么这些站都被封了?还有那几篇文怎么都被锁了?”
只有终点基本安然无恙。曹文点进终点,一看榜单又咦了一声:“这些名字都看着挺有趣的?怎么终点最近多了这么多没看过的新文在榜上?”
随手点开一篇,开看。
等曹文取下眼镜,按摩酸疼的眼眶。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一看手机右上方的时间:“卧槽!已经晚上七点了......”
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等到曹文打开游戏的时候,室友回来了,坐在对面床上看新闻,声音外放。
第一条新闻:某落魄演员被重新启用,感激涕零,原当年系被陷害,演技大放光彩。
第二条新闻:湖南某纺织厂老板和女工的合影,该厂因保障工人权益而受到了政府表扬。
第三条新闻:稻歌游说国会,顶住华盛顿压力,支持菊花的正当权益。
第四条......
另一个室友笑道:“这些新闻都怪稀奇的,怎么都是好人好事?你听的是什么正能量栏目?”
外放新闻的学生翻了个大白眼:“我也纳闷呐!我看的是正经的新闻机构发的最近的热点新闻,结果听起来倒像是什么下三流的网文写的剧情!听听,美国企业为我国民企对抗美国政府,小说里也编不出来呐!”
“你别说,连号称‘黑海星’海星影业,和‘死要钱’的终点,都开始做良心产品了。难道最近的社会风气好转?世界充满正能量?资本家为人民服务了?”另一个室友开玩笑道。
曹文说:“我觉得就是你们平时想的太黑暗,谣传太多。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坏东西。你看,他们不也经常骂严导吗?”
见他说得认真,其他的室友憋住笑,不与他争论了。
严正卿在学院名声不好,师兄师姐们都这样讲。
但是你别说,从曹文的一系列表现来看,严正卿估计还真没那么坏,连那么傻的曹文都过得舒舒服服的,没有被在实验室压榨到晕倒!
“你们在笑我。”曹文说。
“没有,这么严肃的事情,我们不会笑的。”
“你们明明一直在笑,都没有停过!”曹文皱眉:“我要出去买饭了,晚饭后我去实验室,熄灯前回来。”
曹文是去找他的导师严正卿的,他知道老师有一个习惯,每天吃过晚饭都会来实验室转转,巡逻一圈。正好他有个实验的想法,想请教一下老师。
此时,寝室外,天已全黑,大学道旁的路灯亮着,三三两两有本科生下了课,结伴去往食堂。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怎么大家,连个别同门都说老师以前作风不太好......可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啊。”
他走到实验室所在的大楼,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实验室的灯都黑着,只有极少数还在加班加点。
那极少数亮着的窗口,似乎不包括他们常用的那一间。难道老师今天没来?或者来迟了。幸好他下午特意问管钥匙的师兄借了钥匙。
走入实验大楼,大约是因为没有什么学生,为了省电,每层大厅只开了一盏白炽灯,显得室内极为昏暗。
曹文一层层走上去,声控的楼梯小灯却没有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而亮起,越向上走,越像是走入了黑暗深处。
一个不察,他差点跌倒,连忙摸着扶梯,盲人似的慢慢往上走:“学校真是太抠了,这点电都要省......”
整幢大楼一片沉寂黑暗,外界校园的人声都仿佛被无形的罩子隔绝了,只有每层楼层的那点遥远昏沉的白炽灯的光,不死不活地飘来一丝半缕。
啪嗒。啪嗒。脚步声。
咕咚。曹文听见了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
——太安静了。他想。
照理说,远远看去,明明也亮着几间实验室,应该有同学在这里做实验啊?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他觉得自己走得太慢了,他们的实验室在五楼,五楼有那么高吗?
“啊——打游戏打得我头昏脑花,我要去买点宵夜。”曹文的其中一位室友伸了个懒腰,问一旁的同寝:“要我给你带吗?”
“带呗。”
室友穿着拖鞋,就下了床,往食堂而去。他打个呵欠:“难得有个假日,曹文这小子,还跑去什么实验室,多打一盘lol不行吗?”
实验大楼里在去往食堂的必经之路旁,呵欠的余光中,他瞥见实验大楼上零散的几窗灯光正一间一间的熄灭。
熄灭的速度匀速而有规律,仿佛有什么东西极为耐心地撒下一点又一点的饵食。
他没有在意,又打了一个呵欠,走过了实验大楼。
数到了五层,就着极其微弱的灯光,隐约看到个“五”,曹文不知缘由,仿佛逃脱蛛网的小虫般松了一口气。
到了第五层的时候,他总算看见了实验室门缝里漏出的一线亮光。
奇怪?刚刚不是看见他们这间实验室是黑着的吗?难道是因为他走得太慢,在他之前,有同门或者干脆是老师从另一边楼梯上来了?
曹文走近几步,果然听到隔着门,实验室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拧开门。
没拧动。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敲了敲门:“有人吗?”
门后响起了老师严正卿的声音:“小曹?”
果然是老师提前上来了。
只是老师似乎感冒了,声音有些沙哑,而且带着鼻音般的嗡声,说话有些迟钝:
“今天......嗡......放假,你怎么......来了?”
曹文连忙道:“是这样的,老师,我忽然有个灵感,想用实验验证一下。你可以开一下门吗?”
门后的严正卿却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曹文看到实验室门缝里漏出来的光,似乎晃了一下,门内,老师的声音又正常了许多,缓缓地问:“小曹,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曹文一头雾水,心道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犹豫片刻,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上午看到的论坛帖子。难道老师也看到那个帖子了?
他以他的单纯头脑以己度人揣测着:是不是老师看到这个帖子,心里很不好受,所以一个人反锁在实验室里静一静?
门后,严正卿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声音里有些急切。
曹文想明白了,便连忙道:“老师,虽然大家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但我相信那只是暂时的,日久见人心,我一直觉得老师是我最尊敬的好老师!当然是好人!”
一语落地,门后归于死寂,久久无声。
“老师?您没事吧?”曹文越想越惶恐,“您别在意那些人!我......”
咯吱一声。门开了。
光照了出来。
外表像一位社会精英,梳着个背头,穿着西装的严正卿站在门口,宛如失忆了一般,诧异地笑道:“小曹,你怎么在这,节假日怎么不去休息?”
语调,外表,全然是他熟悉的那位导师了。
曹文脊椎上那一直若隐若现的寒意才散去了,他下意识地擦了擦不知道何时冒出的冷汗,答道:“我来做实验,老师,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严正卿笑道:“好了,要做实验就快些进去吧。”
曹文向他背后的实验室瞄了一眼,窗明几净,器材还是跟昨天他们离开时那样摆着,没有任何异常。
他应了一声,快步走入实验室。
严正卿背着手,看他坐仪器,时不时指导几句。
曹文只觉得严正卿的态度更温和了,只是老师伸手指导他的时候,他一错眼,似乎看到了老师的手背,似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鼓包。
但等他定睛再看时,却又没有任何异常。
严正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手背光洁如常。
曹文擦了擦眼,讪笑:“眼花了......”
“少玩点手机,年轻人不要熬夜,好了,早点回去睡吧。明天再来。”
曹文应下,离开了实验室。
在离开实验大楼前,他抬起头,看见导师正遥遥站在实验室的窗口,似乎在望着他,也似乎望着一片灯火。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都不敢回头,匆匆地,一头撞出了实验大楼。
张玉正在看电视。目不转睛。
褚星奇笑道:“难得有小妹妹也爱看的电视剧。”
他看了一眼画面右上角的剧名:《九州星夜》。
王勇道:“......唔,大概算是爱看吧。”
此时,《九州星夜》正放到一幕:崩塌的茅草屋,烂沟渠,衣衫褴褛,瘦得脱相的农民正畏惧而骇然地被地主按在地上,地主门前挂着一张轻飘飘的人皮,那劣绅叫狗腿子把这交不出租的农民皮剥了,大剪子戳去......
砰地一声,电视的屏幕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冒着黑烟,滋滋直响。
高速冲击的细琐的碎片,因无害化的领域变作雪花,擦着褚星奇脸颊一侧飘飞而过。
褚星奇被惊得眼皮一跳,却见乾坤圈赶紧躲回少女手腕上。
他盯着“犯事”的少女,少女却还盯着那被砸烂的屏幕,半晌,回首茫然地看着他们,看了看那电视的遗骸,瞳孔微微一缩。面上的表情竟然有些僵硬。
片刻后,褚星奇反应了过来:张玉是看得太入戏,结果特质发作了,注意力被吸引了,下意识地动手了。
“噗”。
王勇收回无害化的领域,也难得有些忍俊不禁:“这部剧里演的倒是挺真。不过,是过去的事了。解放前的事了。”
见张玉的表情还有一点儿僵硬,睫毛低垂了,黑润眼睛偶地一沾褚星奇,又立刻低下,似乎有些心虚,甚至有一丝懊恼。
褚星奇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没事的,这是在家里,没有特安局的人说你。何况就算没有王队,我也不会被这一点碎片伤到的。”
张玉将眼睛悄悄一觑,见他脸颊上果然丝毫伤痕,才以为没有人看见的微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拿了扫把,看了一眼王勇。
王勇道:“以后注意一些就行了。你先收拾吧,我和星奇有事情要商量。”
张玉嗯了一声,拿起扫把,开始收拾起自己破坏的现场。混天绫则帮她拎着簸箕。
“星奇,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走了相当长一顿路,确认已经离开张玉的耳力范围,王勇才道:“星奇,我们可能要搬离天洲市了。”
“什么意思?”
“小玉的生理年龄已经定格在了十五岁,从进入高中开始,同学发育飞快,她却将一直维持目前的现状。”
“十五岁和十八岁、十九岁的差距,已经比较明显了。以后只会更明显。天洲市,有太多她的熟人。而且,小玉和一般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那搬到哪里去?”褚星奇问。
“特安部和郝主任的意思是,搬到北京去。”
褚星奇挑眉道:“他们不怕小玉的特质发作?砸了天洲市的什么坏家伙,还有中央善后。首都那边勋贵遍地,砸了什么花呀草呀,可不好善后。”
“上面说小玉可以随时回来看她父母的坟墓。只是北京有最完善的设备和力量,可以帮助小玉更快更好地控制特质,而且那边可以更方便安排她的读书问题,部里也是出于善意。”
“而且,我和小玉终归是特质者,长久地停留在地方上,确实不方便。”
褚星奇收敛了笑意:“小妹妹的想法呢?”
王勇微微一叹:“这是上面的决定。但是我和主任同上面沟通过了,同意小玉可以再留一段时间,最高期限为三年。如果期间,小玉的表现比较好,那么,她大概可以在天洲市读完高中。”
“你们跟小妹妹说过了?”
“说过了。她很乖。”
褚星奇想起方才张玉的表情,忽然明白了,小妹妹的反常的僵硬表情是为什么。她非常努力地在控制自己,想尽力多留在天洲市一段时间。
“小玉!你看了那部剧没有!”
他们回到屋里的时候,张玉早已清扫完了屋子,正在接一个电话。
他们都是资深者,听得一清二楚,电话那头是个清脆的女声,大概是小玉目前交的唯一一个朋友,那个叫刘英英的女孩。
张玉可疑地停顿了片刻,答道:“看了。”
刘英英大概是注意到了她那可疑的停顿,忽道:“这部剧听说要一直播到开学,天州一中开学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讨论剧!你可不许没看过噢。”
“......”
张玉没有说话。
“你觉得不好看?”刘英英见她没有回话,在电话那头问。
“......好看。”
“那这么说定了哦!”刘英英知道她是不会说谎的,放心而开心地道了别。
张玉挂断电话,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王勇腕上的手表嘀嘀嘀地响起,提示他们有新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