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裕集团占地面积极大, 要比寻常的办公楼园区还要大上不少, 各个办公楼间还有各种绿化区, 栽种着月季, 郁金香, 草木葳蕤。
温芷从黑大楼跑出来后, 来时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
天色暗沉下来。
今天不是工作日，大部分写字楼都是黑洞洞一片，只有几扇亮着的窗户。
她几乎小跑着往大门口去。
十多分钟的路程仅用了五分钟。
她拎着包, 跑出恒裕集团, 路过门口站岗的几个高大保安, 这才粗喘了几口气, 捂着胸口平复下呼吸，脚步慢了下来，继续往公交站走去。
她脑子里乱得厉害，抱着包包，靠在公交站后面的广告牌上，擦着额头上沁出的一点汗。
刚才的话还徘徊在脑海里。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呈, 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蜜。
盯着前面的一小块破掉的地砖，微微发着呆。
一辆野马红的跑车从她后面飞快经过。
几分钟后，那辆跑车又快速掉头折返, 停在了马路对面。
顾呈锁好车，拉开车门，往公交站大步走去来。
刚才开出去后，他才从后视镜中, 看到那个躲在后广告牌后面的小姑娘。
直到脚步声很近了，地上投下一道高大的影子，温芷才惊觉到有人过来，慌忙抬起眼睛。
看见是顾呈，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追了下来，还这么快找到自己，下意识想扭头往旁边跑去。
刚迈出腿，腕子却被男人蓦地扣紧，往后直接一扯，紧接着，她被他抵在了刚才的广告牌上。
“跑什么？”
温芷咬了咬唇，也没再挣扎，安静地望着他。
“芷芷，无论怎么样，你好歹也要听我解释一下吧？”
顾呈声音里掺杂着点火，也说不上为什么。
温芷手指在身侧暗暗收紧，静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那你说吧。”
顾呈沉吟半秒，“你听见了多少？”
“都听见了。”
顾呈点了点头，手指微动，干脆从头说起：“其实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只知道他以前有个女朋友，那时候我还很小，非常小，也不怎么懂事，听说后来那女孩去世了，他还差点自杀了，就这样。”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我知道的真不多。”
“那那个夜总会的女孩？”温芷有些失望地同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还要隐瞒，“你不是也经常去那个什么宫吗？怎么会没听说过。”
“我在你眼里就这样么？”
她质问的口气让顾呈有些轻微不爽，他压了压火，低声道：“我说实话，我是听说过一点，但那也是读大学的时候了。而且这种东西，扑风捉影，真真假假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温芷抿唇：“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那个时候夏蜜已经和傅廷裕结婚了，你也说他们感情很好，我知道的那些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也大多数都是谣传。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顾呈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
说句实话，他过去也就是偶尔听亲戚们八卦八卦，也就是一笑而过。他本身也不感兴趣。
而且在他看来，如果男人选择结婚了，且感情好，那不就是收了心。也没必要再提。
“那后来呢，你明知道我和你说过夏蜜过得不好——”
“后来人家都有孩子了。”顾呈捏了捏眉心，“我说能怎样，她能不要孩子了吗？”
“而且就算我说了，你去劝，那个时候她会听吗？会相信吗？”顾呈语气低了些，说：“事情没有发生到这一步，她是不会清醒的。”
温芷被顾呈说得又微微一哑。
她不得不承认，顾呈说得是对的，理智上逻辑上也没有问题，更加符合当时的实际。
但是她心里，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
她明明可以帮夏蜜避免的，在他们最开始结婚的时候，夏蜜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这么艰难。
只要顾呈告诉她，哪怕最后夏蜜没有听，温芷至少努力去改变扭转了。
或许有一点点几率，也不会像在这样。
想到这里，温芷抱紧胳膊，愈发得沉默。
顾呈见她不在说话，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这些日子，他其实也有愧疚，一直也很消沉，说：“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他声音低涩，沙哑。
温芷身体僵硬着，并没有回抱他。
他怎么说是一回事，可还是改变不了，他替那个人渣隐瞒的事实，以及最后导致的结果。
“芷芷？”
顾呈抱了一会，低下头，望着她安静的眼睛，修长手指抬起她的尖尖的下巴 。
“别生气了好不好？别因为别人的事情…”
“夏蜜她不是别人…”温芷被这句“别人”刺伤，侧过头，眼睫颤抖，躲避开他那只扣着自己的大手。
“夏蜜她是我从高中到现在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一起都长。”
顾呈一顿，放开了她。
她这话实在有些伤人。
他双手缓缓垂在了身体两侧，薄薄的嘴唇抿紧，脸上的表情骤然冷几分。
“顾呈，要不…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温芷还是有些不舒服，特别是最后两人在屏风里闲聊的样子，又想在夏蜜憔悴苍白地坐月子，咬了咬下唇，将肩膀上的包带往上提了提。
“你什么意思？”
顾呈双手抄回兜里，声音更冷了。
“没什么意思。”温芷竭力还保持着平和的口气，只是头埋了下去，嘴唇微微翕动，“正好最近我们都很忙…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我先走了。”
她说着，也怕自己伤心，也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径直绕过了公交牌，低下头往前走去。
越走越快。
顾呈望着她头也不回的纤细背影，那双黑色的低跟鞋踩在地上，干脆的，也是冷漠的。
仿佛他们这个月根本就没有一点感情。
那些她甜甜的我爱你也全都是假的。
就因为他一次，无心的隐瞒。
顾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总以为她会回过头来，或者站住。
目送那道身影越走越远，他微眯起眼睛，忽的偏了偏头，舌尖舔了舔后槽牙，自嘲一笑。
“芷芷，你最近怎么了？”
周一傍晚，今晚没有额外的课，温芷项目也结束不需要加班，但是她还是留在了公司里。
周一是大家最累的一天，周末的熬夜放松多半都没有调整过来，其他同事早早打卡下班。只有于软软陪着她。
“没怎么呀，可能昨天睡太晚了，有点累。”温芷支着下巴。
“你…不会是跟你家那位吵架了吧？”于软软问。
“也没…没有吧。”温芷有一点心虚，握着感压笔，“为什么这么说？”
“你今天上班平均每十分钟看一次手机，屏幕一亮就看过去，一亮就看过去。”于软软说：“不是吵架就是冷战。”
温芷一愣，被她说得有些心虚，“那么明显的么？”
“嗯，超级明显的。”于软软道：“怎么了？大事小事儿？夏天热火气大，吵架最没必要啦。”
温芷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她也不知道这算是大事儿，还是小事儿。
大事好像也没有很严重，可是小事，她没法子过去这个坎。
于软软看着她这样子，也不再多问了，埋头画画。
温芷点开微信，手肘撑在桌上，慢慢地看着。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连表情都没有一个。
她往上一翻，还能看见他们每天的聊天记录，早安，晚安。
就算是忙得不可开交，顾呈坐飞机到处出差，也会给她发一个问候。
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她手机里空空如也。
从在一起到至今，还从未有过哪一天，像现在这样。
这种空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心里也像跟着，好像少了点什么，空出来一块。
原来这就是冷战的感觉。
温芷长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并不算好，她将手机放回桌面，想了想，又干脆放进抽屉里，合上。眼不见心不烦。
于软软给她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送了过来。
“好啦，芷芷，别难过了。夏天火气大，你们吵两下架拌几句嘴也是正常的。”
“我还说你们怎么没有冷战过呢…不过这种，我看书里说一定不要主动认错，你主动了一次，以后就都是你主动了。”
“嗯。”
夏蜜的事情温芷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也知道，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于软软又轻言安慰了几句，想到一件事情，她掏出手机，递给她。
“对了。”
“上周画速写你有事没过来，这是下周的模特，你可一定要过来啊。”
温芷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模特照片，有点不好意思地愣了一下，也知道于软软故意找高兴的事让自己开心。
“谢谢。”
于软软说：“不用谢，你开心一点啦，感觉你总是愁眉不展，压力好大的样子。”
她看了看时间，也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那我也要下班了，你开心点吧。”
于软软离开后，办公室里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
其他办公桌上面的那排灯光都暗了，只剩下她头顶的这一排，橘色的光撒落下来，落地窗外是繁华安静的夜景，高架桥上车水马龙，像一副无声，却缓缓流动的老电影。
温芷过去很喜欢这样静谧的独处时刻，可以慢慢画画，看书。
但不知为何，她今天却感到寂寥，空旷，厌厌的，仿佛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光想看抽屉里的手机，却又不得不强忍着。
又过了几分钟，她身后突然又传来匆忙急促的脚步声。
“你忘带充电器了？”刚才的寂寥被这点人声打散，温芷竟有点喜欢她回来，问。
“不，不是啊。”于软软喘着气，按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呼吸，像是跑过来的，“你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也不接。”
“你们家顾少…就……就在楼下呢。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快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困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