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访录制开始之前, 花染与司瞳取得了联系, 并且向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小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嗯,我考虑得很清楚。如果因此给节目带来负面影响,我会为此负责的。”
司瞳沉默了一会儿,“这边你倒是不用太担心……唉,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那我帮你说一声吧。”
“嗯, 麻烦你了。”
“我没什么麻烦的……”
“对不起, 因为我的任性让你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用这样说啦, 说到底这是你的私事,我们都无权干预。咱们这比赛原本就不是什么娱乐性赛事, 你不要太在意。”
花染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对自己的将来造成什么影响, 但她现在只想问心无愧。就如kevin所说,别人不知道她曾发生了什么, 可她自己是完全明白的。
就算全盘否认了又能怎么样呢?会怀疑的依旧会怀疑,而她自己今后将背负着这个弥天大谎永不得安宁。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这场比赛让她受到不少人的关注,可比赛之后她将再次回归到平凡的生活之中——她最需要做的是对自己负责。
与司瞳结束通话, 花染又给白文雪打了电话。白文雪没有阻止她, 只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花染心中再没有一丝犹豫。
单人采访的主持人正是比赛的女主持人蒋宜真,与花染已不陌生。因临时接到的通知, 开机之前她还特地向花染确认了一遍流程,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 不禁有些佩服起花染。
两人在位置上坐定后,导演示意开始。
“花染,终于到了你的单人采访环节,我可是期待了很久。”
蒋宜真读得播音专业,进电视台有两年多的时间。她一直在为财经频道的主播位置努力,这次比赛的主持人工作差不多就是最后一次历练。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财大气粗的广文集团为了做广告而举办的一个小众比赛,没想到收视率竟然不错,短时间里成为了热门话题,还让她这个主持新人获得了不少关注。
花染腼腆地笑道:“希望我能回应你的期待,不要出丑。”
蒋宜真职业素养很不错,问问题和引导回答十分专业,两人一问一答间,采访不知不觉已经过半。
“……那你接触刺绣的契机是什么呢?”
花染笑了一下,面对着镜头道:“之前我也说过,我出生在一个小乡村,家境算不上好,平日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村里有一位婆婆非常擅长刺绣,我们住得近,爷爷出去工作的时候我经常跟着她,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兴趣,之后就再也没有放下过。”
关于花染的家境如何蒋宜真没有具体的概念,对方回答得含糊,她下意识觉得不该详细问。小乡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没有提到过父母,可见是真的不太富裕。
这种出身放在其他一些赛事当中很有可能被拿来当做噱头,但蒋宜真不想这样做。
“原来是从小接触,难怪你这么年轻就能有那么高的水平……虽然我不懂刺绣,但这么多场比赛下来我已经听了不少评委老师对你的称赞,名师出高徒,想必这位婆婆的技艺也非常高超。”
“高徒我称不上,但在我心里花婆婆确实是位名师,我非常感激她。没有她我大概永远不可能接触刺绣,当然也没办法参加这个比赛,没办法认识大家。”
“那我也要感谢这位花婆婆了,否则不可能认识你。不过你既然对刺绣那么有兴趣,为什么在药店工作呢?”
访谈终于到了重点部分,花染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从我参加比赛开始就有不少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其实真相也很简单。第一个原因是家族渊源,我的爷爷是一位老中医,耳濡目染我也熏陶了不少药理知识;第二个原因我之前在节目中说过,因为刺绣在我接触开始就更像是一种兴趣,所以一直没有过把当它作职业的念头。当然,如果我的作品能让大家喜爱,我是非常开心的。”
“至于第三个原因……并不是我为什么没有选择刺绣而选择了成为药店的店员,而是能够在药店工作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十分幸运的一件事。我的学历不高,也没有参加过高考,原本找工作十分困难。在药店工作之前,我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而在更之前……”
蒋宜真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胸口直觉得堵得慌。花染真的是很难让人讨厌的一个人,美丽,温柔也能看得出十分善良。网上的那些谣言她也看过,或许某些事确是空穴来风,但大多还是捕风捉影。
那一定不是美妙的经历,而现在,她却必须在镜头之前,在大众之前把这样难堪的经历叙述一遍。
“花染……”
“而在更之前,我在一家□□的美容中心当过按摩师。”
“美容中心的按摩师吗?”
花染点了点头,“是的,我和爷爷学过推拿,当初在家乡看到招聘启事去应聘,顺利地通过了考核,之后才有机会来到h市。”
蒋宜真稍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也流畅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花染,如果冒犯到你我先道歉,不过听你这样说我不禁有一个疑问,就是最近网上流传着一些事……是不是就是你的这个经历给大家造成了误会?”
花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后来就没怎么关注这些消息了,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不过我虽然做过不少工作,但唯一会让人有误解的应该就是这一份吧。我不知道网上具体传成了什么样,但我确实是在那里做过按摩师,具体工作是为女性客人服务……至于我离开的原因,则是因为接受不了工作上的调动。”
蒋宜真听明白了,苦笑道:“谣言有的时候还真是可怕。”
花染道:“离开那里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我原本不太愿意再提这些事。但近来网络上越传越离谱,我觉得也是时候捍卫自己的声誉了。尤其是上一场kevin老师的鼓励让我明白,做自己无愧于心虽然重要,但在面对他人的诋毁时也不应该只以沉默消极对抗。如果有人对此仍有疑问,我很愿意解答。”
“最后我想再想说几句,我不是什么明星,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凡人。如今能有幸被一些人所知全托丝梦杯与刺绣的福,而在这之后我将继续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我算不上多勇敢,但也绝不怯弱,既能面对过去也会期望将来。”
“我对大家来说只会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我希望留给观众的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形象。”
花染的采访到此为止,再过两天第六场比赛正式开始,收工时不少工作人员都给了她善意的鼓励。
蒋宜真与她一起走出访谈室,见她露出疲惫的神情,不禁担忧地道:“花染,你没事吗?”
“我没事,谢谢你。”
“中午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有摄影任务呢。”
“嗯嗯,我知道。”
花染确实觉得有些累,用白书一的方式思考,用白书一的方式说话原来是那么难的一件事。做出这个决定她不是没有犹豫,但当想起那天晚上自己不曾说出口的否认时,她突然想勇敢一次。
她愿意面对一切自己曾经历过的事,也不再惧怕他人的品头论足——因为她最害怕的事不是这些。
陶婉迟迟没有醒来,众人从期待到失望,再到习以为常。看着白书一强颜欢笑,花染的心再也没有宁静过。
可她伤了小白的心,小白不再向她寻求安慰,她也已经没有资格再为小白分担什么。
花染想了很久,最后发现自己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件事——即便明白做这些不过是自我满足。
作为一名高中生,苏颜确实比同龄人更加坚强与成熟。父亲入狱之后她不仅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正常生活,还负担了部分照顾陶婉的职责。白书一每天与她朝夕相处,友谊也更加深厚——甚至到了让花染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的程度。
两人一起上下学,每天一起去医院看陶婉,花染不在的时候还会一起做饭,白书一甚至陪苏颜去监狱探望过苏穆青。而苏颜,除了兼顾自己的学业与生活之外,还成为了朋友的支柱。
看到苏颜,花染不禁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但在她看来,苏颜比她做得更好。她佩服苏颜,也……嫉妒苏颜。
花染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比起自己有太多人更适合白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