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涛已经完全慌了神。学校的处分暂且不说, 老爸的毒打才更让他恐惧。
他因为上次的事受了不少罪, 故而一直怀恨在心。只是曾剑不在之后, 他一个人根本不敢“报复”。那天看到白书一和一个女生在一起, 原本是想寻找个机会下黑手,结果用手机观察两人时, 意外拍到了这个亲密的场景。
事实上, 他很明白女生之间的亲密和男生是不一样的,也看出这是一个意外,但那并不妨碍他借此来诋毁白书一。
有白朝因同性恋的流言休学的事在先,王文涛几乎立即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作为白朝的好友, 白书一剪了一个干净利落的短发之后有几分男女莫辨的清俊, 加上过去那个小白老公的调侃,只要稍稍编排一下就足以混淆视听。
王文涛向来看不起只会硬来的曾剑,常年混迹网络的他想出了在贴吧造谣的办法。不知是不是天助他, 在他发帖子之前已经有另一个楼主在攻击白书一,他干脆借着这股东风把照片发了出去。
当然,第一次很快遭到了吧主删帖。他再次发贴吧后, id也被禁言。他一边搞事一边把事情告诉了曾剑, 曾剑有钱有闲与他一拍即合, 当即买了水军帮忙刷帖子。
他原本以为在网络上搞事, 隐藏在虚假的id之后, 怎么也不可能被人发现, 没想到在这里跌了跤。
校长显然站在白书一那边, 让她有底气一个人面对他和父母三人。看着她不但没有被这次事件打击到, 反而一副坦荡的模样,王文涛又怨愤又嫉妒。
他看不惯白书一那正直的模样,看不惯她即便在此刻也笔直挺立的身姿,看不惯她的意气风发,光明磊落还有积极向上。
别的男生或许会因外貌仰慕她,可王文涛对白书一只有嫉妒。区区一个女生站在学校的顶点,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无比出色,受老师信赖,受同学欢迎,愿为朋友担当,还有一位明事理的妈妈。
太光明,太刺眼,像是一个绚烂的假象。他只想狠狠踩碎她的面具,看她从云端跌落的惊慌失措。
“我希望学校可以让王文涛退学。”
白书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文涛在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阳光,正直,坚定,仿佛没有一丝黑暗能够侵蚀到她。
这是王文涛意料到的结果,他的父母却不太能接受。
王父已经不在儿子是否做了这件事上纠结,换上了哀求的语气,想和她打感情牌。
“白书一,这……就算涛涛做了这件事,让他退学可是会毁了他一辈子的。你能不能原谅他这次?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犯了。”
曾剑家有钱,学习也不好,退学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不过是换个学校继续混日子。
王文涛的成绩其实并不差,只是和曾剑一起的时候不敢考太高分。他现在身上记着大过,再被退学就别想进好学校了。
白书一看起来一点儿也没动摇,笔挺地坐着,目光直直地看向王文涛。
“我只接受这个结果,这是王文涛该得的惩罚。他在做这件事前有没有想过会毁了我的前途呢?如果他从这件事里得到了教训,那他今后的人生会更好。如果他仍执迷不悟,那毁掉他一生的是他自己。”
白书一的言论不仅惊呆了王文涛父母,也让孟津暗暗咂舌。这个孩子在他看来坚强却单纯,性格很好,心地也善良。但如今她这一点儿也没心软的表现,叫他再次刮目相看。
或许单纯的人才会更坚持自我,她心里有一杆秤,也有不可动摇的原则。
“你、你一个小女孩子心肠竟然那么歹毒……你难道就不会不安和愧疚吗?”
王母气得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书一。
“你问你儿子愧疚和不安过吗?”白书一当真厌恶这一家子,说话也不客气起来,“我听过一句话,小孩子或许会天生就笨,但不会天生就坏。我现在看到您两位,终于明白王文涛同学为什么会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我很为他感到悲哀。”
两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子怼得颜面尽失,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
孟津假装没听懂,打着哈哈道:“其实按照校规,王文涛只能退学的。我现在想问问王文涛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如果别有隐情,校方也可以酌情减轻一些。”
王母一听还有缓和的余地,催着儿子道:“涛涛你快说,快说不是你做的。”
王文涛低着头,说了至今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愿意接受学校的处罚。”在这里待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全校都会知道是他造谣的。
白书一那句为他感到悲哀的话,直直说到了他的心里。他觉得父母丢人,也为被白书一怜悯感到耻辱。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学校之后会给正式的书面通知。希望两位家长能理性冷静地接受这个结果。”
王文涛母亲拉起儿子,气愤地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个校长根本就偏心,我要去教育局投诉。”
孟津老神在在地道:“这个处理结果是学校高层统一通过的,我能保证它的公正与合理,您如果有疑问需要咨询教育局的领导,请便。”
王文涛的父亲阴沉着脸,推开妻子,一巴掌把儿子扇倒在地。
“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孟津一惊,白书一也有点被吓到了。王文涛母亲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一边护着儿子,一边骂丈夫。
办公室里乱成一团,王父动起手来似乎根本不知道轻重。孟津头疼欲裂,护着白书一退避三舍,当机立断给保安打了电话。
白书一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没有爸爸,只有一个温柔又明白事理的妈妈,虽然知道并不是全部家庭都那么和睦,但也从来没有现场看到过为人父母的竟然能对子女下这样重的手。
“校长……”孟津见白书一脸色苍白,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大义凛然,成熟坚定的样子,竟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边把白书一推出门,一边道:“出去出去,我会让人处理好的,接下来的事你不用担心。”
白书一踌躇犹豫,看着王文涛在地上打滚惨叫,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她赶紧打住了这种感情,急匆匆地出了办公室,在门外心焦地徘徊了好一会儿,直到保安过来才敢离开。
这件事叫她一阵后怕,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王文涛父亲狰狞的脸,王文涛母亲的尖叫,还有王文涛仿佛染着血色的怨恨眼神。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却要怨恨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母作为大人,却完全不明白事理;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要使用暴力。
这绝对只是单纯的出气,因为这场暴力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不会那么美好,可每见一分它的丑陋,她的心就会狠狠地痛一次。
连亲人之间也可以互相伤害,那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
她无比地想念花染,想得到她的安慰,想在她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沉醉。对她来说,那仿佛是一个美好的港湾,可以去除一切烦恼。
花染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她把原因归结于即将再次见到萧贞,但脑子里全是白书一的脸。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录制经验,这次录制的内容又比较多,所以节目组大大缩短了彩排的时间,晌午的时候就开始正式录制。
这次的主题是花鸟虫鱼与新鲜,花鸟虫鱼作为刺绣里经常会出现的事物对进入了循环赛的选手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难点在于新鲜做何解。
新鲜有四种基本释义,大多选手都认为既然作为比赛的主题,那就应该是做新颖这个解释,也有少部分认为该做崭新华美解。
由于刺绣比赛不同于其他性质的比赛,需要给评委更多的时间检阅与讨论,所以评委其实在之前就已经仔细看过作品,这次的展示更多是为了让观众有个直观的感受。
萧贞坐在评委席上,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台下准备的花染。
她提前看过了作品,并且与其他两位评委进行过了讨论。两人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叫她又喜又忧。
节目已经播出一集,虽然还没有产生太大范围的反响,但花染毋庸置疑已经成为了选手中最受瞩目的一位。
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无论有没有她当时的点评,在司瞳的操作下花染注定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可她看到了花染的才能,作为一名母亲,没有比看到儿女有出色的才华更值得高兴的事。
第一场比赛花染就展现出了她新颖的思考方式与年轻人的优势,叫人耳目一新。
要不是她极力劝说,其他两位评委已经打算把她评进这一场的前三,而这对花染来说绝不是一个好开头。
萧贞默默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自己的私心,把私人感情带进了比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