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迟其实第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有点茫然:“老板, 那…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她不觉得有什么是霍城知道她也知道的啊。
初迟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薄焰破产?和这个没关系吧?
霍城没听出她语气里的怀疑。
大少爷刚在外面嗨了一晚上,现在还在家里昏天暗地的睡, 就被一个电话叫起来。
就算霍城性子再好, 也觉得这事纯属折腾人了。
望城圈子里都在传薄焰翻了船,传他这次肯定再也爬不起来。
霍城对这个传言半分不信, 他和薄焰合作过,知道这个男人的性格。
属狼的, 一咬下来就见血,心狠血冷, 想不出有人能算计到他。
所以后续薄焰做出什么举动, 霍城都觉得“哦, 薄总这个计划埋的深啊”这样的。
“和我你还瞒什么, ”霍城随口道,“薄焰把他在鹿角的股份转给你了吧,你能不知道?”
“……”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霍城扫了眼手机, 揉着头发坐起身。
他还想再说两句,缓慢清醒的思维才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草。
薄总不会是, 一个字儿都没给初迟提吧?
初迟好一会儿没说话。
所有的话分开她能懂,合到一起,她就突然听不明白了。
“你说薄焰留了股份给我?”
霍城骤然清醒, 咳嗽着想打马虎过去:“我说了吗?我没说过?你听错了吧?”
初迟一声不吭,也不挂电话。
都怪他说的太顺嘴了, 霍城心一横,叹气。
“是,是我说的,鹿角的两个注资人, 一个是颜时,另一个,就是薄焰。”
事情彻底说开了,霍城也就自暴自弃。
反正他现在肯定要被薄总秋后算账的,“你来直播那天,薄总就和我合作了。”
…居然是从那么早开始。
初迟一点都没想过,她以为薄焰对她的工作不会感兴趣。
不,其实她心里也有怀疑,不是吗?
按照初迟对薄焰的了解,这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那我之前那些事,那么快解决…”
初迟的声音不易察觉的低了下去。她没想到薄焰真的在。
“那都是公司秉公处理,”霍城立刻说,“不然人家没犯错,公司也不能按照合同追责啊?”
只不过有薄总在,初迟直播间的消息总是比其他直播间优先处理。
一开始是单纯的给薄总一点面子,后来初迟也自己证明了,她值得这个待遇。
霍城赶紧说:“你别想太多。薄总现在把股份都转给你了,你就是在家里躺着拿钱就行。”
薄焰早就考虑好这一点了。
他曾经说过,“不会养不起你”,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狂犬向来无所畏惧,厮杀起来不给敌人和自己留下后路。
唯独这一次,薄焰为人破了例。
他还不是给自己留的后路,而是给初迟留下的。
薄焰一个人阴阴戾戾的走了这么久。
他是没所谓,最坏不过成个一分没有的穷光蛋。
可他不愿意让初迟也这样。
“我也不知道薄总怎么处理的,反正有专人帮你打理。”
换句话说,初迟现在名下的个人财产,足够她当一个快乐的小富婆了。
“咳,这事别和薄总提,”霍城有点尴尬,“公司这边交给我吧。”
他本来以为薄焰只是简单的清理遗产,保存实力。
谁知道对方玩这么大,白白送出去这么大额的股份,还不说?
霍城心里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不得不力图对初迟态度更好。
麻烦必须解决,初迟也要帮忙在薄总面前记着他的情就行。
那种无良营销号也是要管管,白烨是他们公司高层没错,人家妻儿和睦,和这事有个屁关系。
一直到霍城带着些微小心翼翼的语气挂断电话,初迟都没反应过来。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只是想勤勤恳恳工作,养老公,没想到…
初迟突然很想见到薄焰。
血液鼓动,不是天降巨款的兴奋,而是一种更深的情绪。
像是在寒冰里缓缓流淌的熔岩,也像是乍暖还寒时候的第一株花。
薄焰在和朋友们聚会,初迟抓了手机钱包,直接跑下楼。
电梯跳动到最底层,初迟一边打薄焰的电话,一边跑出去打车。
她还没彻底出门,就看见公寓一楼停了一辆保时捷。
车边站了几个人,初迟一眼就看见她要找的那个。
孤零零的,背对着她,一个人面对着那两个人站着。
—
薄焰按了按眼角的淤青,轻轻垂着眼,没看对面的人。
“薄焰,你这是上哪打架去了?”穿着西装的男人毫不客气的嘲讽。
薄寒有些快意的看着面前这一幕,神色都有些扭曲。
他没被薄焰少打,每次都是这家伙占上风。
可是看他现在外套沾着土,眼角淤青唇边带血的样子。
就算是薄焰,这个眉眼都写着阴冷厌戾的人,也有被打的一天。
“还说是什么狂犬…败家之犬还差不多吧?”
薄寒放声大笑,就像是这句话是多大的笑话一样。
他身边站着的薄靖国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不满。
“薄寒,你现在多少也是个副总,现在像是什么话。”
薄寒的笑声停下,他眼神有些暴躁,还是忍耐下来。
他冷哼一声,没再说话,算是给了薄靖国一个面子。
“薄靖国,你别冲寒寒凶。”车窗摇下来,露出薄母的脸。
“寒寒身体本来就差,都是这个混蛋揍的…你还不心疼他?”
年轻女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说,就算打扮的华贵,也难掩刻薄。
中年男人有些不悦,眼底闪过一起阴沉。
不知道是顾虑什么,薄靖国到底没再开口,反而默许了女人的不客气。
薄焰站在对面。身高腿长的男人用指骨擦了擦唇边的血。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都是难以察觉的嘲讽和快意。
“薄焰,”薄靖国背着手,“如果不是你做事太绝,也不会走到今天。”
他只想带着妻儿好好度日,可就算这样,薄焰也不愿放过他。
抢夺股份,让薄老爷子大发雷霆宣布不认他这个儿子…
就算这是拥有自己血脉的亲儿子,薄靖国也没法容忍。
薄焰轻声说:“我做事很绝?”
比起承认,更像是反问,还是毫不客气的讥嘲。
“你现在说我做事绝。”薄焰随意站着,神情克制。
“你当初拿走我妈留给我的遗产,怎么不说这话?”
“你看着薄寒威胁我,让我用跳楼换我妈现在的消息的时候,你又怎么不说?”
这话一出,不仅薄靖国脸色有变化,一直偷偷躲在一边的初迟也愣住了。
两年前,薄焰从四楼一跃而下,在病房里住了一个多月。
后来他再也不提这件事,初迟一直很担心记挂着,却没有问出来。
薄焰什么都说了,唯独对这件事忌讳莫深。
初迟浑身都在发抖。
她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流出去。
那个时候,薄焰发疯跳楼的时候,他到底…过得有多难?
“谁让你蠢?”薄寒嘲笑道,“我也信守承诺告诉你了,我骗你了吗?”
那时候少年薄焰,刚刚得知一贯高傲的母亲不是亲妈。
一直表现得开朗的亲哥,其实是养子,还在谋划着换掉他的位置。
整个世界都成了假的,全是谎言。
薄焰什么都不相信,他连薄老爷子都不信,他只要见他亲生母亲。
所有人都骗他——你母亲早就离婚了,过得很好。
可是他不信。
他不信到最后,他过得比傻逼还傻逼。
薄寒借这个机会找到他,两个人单独讨论过什么。
最后的结果…薄焰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块墓地的地址。
这事最后还被薄靖国压了下来。
少年薄焰得到了住院一个月,一块墓地,还有一个截然不同的性格。
被这样的嘲讽,落在下风的情况下。
薄焰却低声笑了下:“你说得对。”
他的一举一动都散漫至极,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
“蠢货活该被人欺骗,谁都是这样。”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按了按唇边往外渗的血液。
那双黑沉的眼睛像是含着冷光,“被我打了这么多次,还没长记性?”
薄寒威胁了他一次,薄焰就把他反过来折腾三次。
直到提到这件事,薄寒的身体都还带着下意识后退的畏惧反应。
那双深沉的,带着恶意的黑色眼睛,几乎成了薄寒挥之不去的梦魇。
意识到自己一瞬间的条件反射,薄寒的眼睛瞬间红了。
“你他妈——”
穿着西装,还算是人模狗样的男人像是被撕去一层皮,握着拳头就要过来。
薄焰不躲不让,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轻微活动手指。
那上面的伤疤已经很淡,他家小姑娘最经常无意识的摸着伤疤。
如果多出来,她一定会察觉。
速战速决好了。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个清甜的声音打破的。
“不能动手!”
初迟急匆匆的跑出来,一只手高举着手机。
“我刚才都录音下来了。”她毫不迟疑的护在薄焰面前。
“对话视频我都有,也已经上传备份,不可能被销毁。”
“如果你们还想动手,直接报警在警局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