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个熟悉,又很久没见到的名字,初迟像是被烫到似的,一下子接通。
“薄焰?”她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是你吗?”
对面沉默两秒,男声带着几分冷意:“你打电话做什么?”
初迟松了一口气。她垂下眼,“没什么,我刚才打你电话,接通又挂了,我以为打错了…”
听到薄焰声音的那一刻,初迟突然觉得,她什么都不能说。
薄焰早就不喜欢她,也是她信誓旦旦的说“有需要我可以帮忙”,他没许诺过什么。
“一次打不通,你不会多打两次?”薄焰嗤笑,“我以为是什么…”
他沉沉的垂下眼,眸光阴郁而冷漠,“还是你觉得发条短信就不算打扰我了?”
他是刻意为难初迟,薄焰并不否认。他对初迟什么态度,也不是能够扰他清净的理由。
他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圣人,更不是时间多的没地儿用。
没心思去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也没有任何义务去哄她什么。
听筒那边安静了一瞬。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哦…那我下次多打两次。”
她这样软糯无害,好声好气,戳一下一个坑的态度反而让薄少一噎。
她在薄焰面前始终都是这样乖乖的。软乎乎的让人根本生不起气,也不舍得和她生气。
日光如白昼的酒店套房内。
黑发男人交叠着双腿,姿态懒散的坐在这儿,接着电话。
不知道是听到什么,他抬了抬眼,朝程景挥挥手。对方很知趣,立刻就有两名保镖拖着瘫软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带走。
“薄少还有事,”程景推了推眼镜,温和的说,“何先生,您的道歉,薄少说了不会接受,您还是请回吧。”
何家前段时间被薄氏打击的够呛,何静居然还试图给薄少下药…
按薄焰的性子,当然不可能往她身上泼几杯酒就完事。
何家老总神情灰败。在得知自家女儿犯下错事之后,他就连忙来找薄总道歉。
一点用都没有。不仅如此,男人还用似笑非笑的神情告诉他一笔勾销就需要“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何静是怎么想把药下给他的,就怎么还到她爹身上。
幸好…
“我知道了,谢谢薄总。”何总额头上都是冷汗,失态的给程景鞠了一躬,才狼狈的踉跄着走了。
送走了人,程景也没有再进套房。能让薄少在动手之前停下来的人可不多…不如说,他压根没有见过。
看起来他今天终于不用加班了。程景心情愉快的送走何总,下楼开车走人。
对薄焰的情况毫不知情,初迟听着对面很浅的呼吸声,没有说话。
初迟突然想到她读高中的时候。后期压力太大,她也经常给薄焰打电话。
她那时候也没有钱,只能用兼职的钱买了个老年机,虽然不会说,心里还是有些心疼话费。
是薄焰,每次打过来,不挂断,陪着她写作业。
“你做到哪了?倒数第二题?这里有个问题,你看看…”
“洗漱完了吗?早点睡吧,我也打算睡了,不用挂电话,我一会儿会挂,不会浪费钱。”
“晚安,小同桌,明天见。”
少年薄焰就是这样小心翼翼维护初迟的压力和自尊心,让她每天晚上都能听着男朋友的声音入眠。
情景转换,一切微妙的相似和陌生。
初迟眨眨眼,眼眶竟然有点酸涩。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个待遇了。
“还有事吗?”不知道薄焰是不是也想起这些,他的语气很冷淡。
这种刻意的冷淡反而有种少见。薄少语气是嘲讽的,似笑非笑的,从来都没有偏冷的感觉。
话筒那边安安静静的。
薄焰皱了皱眉,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隐隐约约,平稳的呼吸声。
打电话过来的小姑娘睡着了。就像是他的声音是最见效的安眠药一样,仅仅是听着,就能安心下来。
“你…”男人蹙着眉,忍了又忍,才把脱口而出的话压回去。
神情阴晴不定的变了半天,薄焰却不期然的想起上次她通红的眼睛。
他并不关心初迟是什么想法,冰冷阴郁的情绪翻涌。
难受才会记住教训,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善人,那也不算什么。
可还是。
这回就放过她,也就这一次了。
薄焰嗤笑一声,自己都懒得相信他居然这么宽容,简直让人感动的要流泪。
—
举办宴会那天,初迟的衣服都是许荷挑选的。
“这套最符合你的气质,”许荷看着她,神情温柔,“我们迟迟真好看。”
她给初迟挑了一身偏可爱的礼服裙。颜色是浅白色为主色调,领口设计成露肩的款式,衬着女孩子精巧的蝴蝶骨。
裙摆则是用繁复柔软的刺绣花边做点缀,斜斜的剪裁,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这衣服也是今年的高定,很挑人,一般人很难压得住。许荷眼光很好,一眼就看得出这种风格的衣服,初迟很适合。
初迟倒是很不自在。她再怎么说也是成年人,长得“幼稚”一直都是她不肯承认的小心结。
因为矮加上眼睛圆,脸颊还有点儿婴儿肥,她在店里帮忙做甜品的时候也经常被人误认成高中生来打工。
“这身是不是年龄太小了,”初迟有些犹豫,“看着很像小孩子…”
许荷眸光一闪,笑起来:“小孩子不好吗?我也是想看看迟迟年幼的时候模样,这算是当姐姐的私心吧。”
她亲手给初迟戴上小皇冠,“一会儿领你去见见我的朋友们,不要怕,姐姐在。”
初迟乖巧的点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惹的许荷忍不住捏了好几下她的脸。
许家举办的地点也是在酒店。
找回走失的小女儿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事情,望城关系稍好的世家都被邀请到。
许成天和许夫人也一直在招待客人,对小女儿都是又疼惜又夸奖。
“我们很喜欢迟迟,”许夫人笑道,“这孩子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性子却好。”
她对小女儿一副疼爱的样子,关系好的太太们也不会泼冷水。反而笑着接她的话,看着对许家小女儿都很亲近。
许母笑着,“她年龄摆在这儿…啊,她们出来了。”
许荷一身纱裙,姿态娴静的挽着旁边女孩子。
她经常出入各大秀场和场合,在场的人对她倒是都不陌生。
她旁边那个…对比优雅稳重的许荷,看着就像是柔软无害的团子。
身形娇小,五官精致,还带着点儿孩子气的稚气未脱。被许荷牵着,一双眼睛就像是清透的能见底。
初迟被许荷拉着到许母前,后者扬起笑意,把两个女儿都拉在身边。
“这是许荷,”许母很满意,又摸了摸初迟的头,“这是我们的小女儿,初迟。”
初迟有点紧张。她看了眼目光慈爱的许母,腼腆的笑了笑:“你们好。”
盯着她看的几个太太眼光更加炙热了。
宴会厅太大,许母也有意让初迟认认人。也因此,这边儿的动静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注意到。
林壑刚刚才调笑着和女伴说两句话,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愣,险些以为自己看错,匆匆的甩开女伴,就朝着这边走过去。
“薄哥,”林壑走过来,才有点惊讶道,“我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来了?”
他和薄焰不一样,没继承家业,现在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不过谁都知道他和薄少交好。
薄少发疯他就帮着递刀,薄焰想折腾人这小子第一个跟在后面,有看不过眼的都嘲讽他是“薄总的好狗”。
对此,林壑表示,你们随意,你们开心就好,能在薄哥面前“威武不屈”的都是狼人。
林壑从高中就和薄焰认识,他们那个小圈子,六七个人,只有三两个,在当时薄焰陷入麻烦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
后来,落井下石的都被他收拾干净了。剩下那几个人,倒是有了薄焰难得一见的,少的可怜的善心。
换句话说,只要薄少不发疯,他们不作死,就相当于在这个“神经病”面前有了免死金牌。
“过来随便看看。”薄焰语气很淡,他神色平静,看着倒是衣冠彬彬,礼貌客气。
林壑倒是没被薄少这副“光鲜亮丽”的皮给骗住。
薄焰鲜少出席这种场合,一来,有三分之一的情况都是为了砸场子。
更何况许家和何家交好,就算出于客气,给了薄总邀请函,也不代表他们真的想看见薄焰来。
薄少要是真的不想找事,也不会来这种毫无利益还麻烦的宴会了。
“对了,薄哥,”林壑想起什么,咳嗽一声,“这周秦悦月说她要回国了,在群里说的,你看见了吗?”
薄焰抬了抬眼,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看见了。”
“从她高中之后出国也挺久没见,”林壑见他不接话,也硬着头皮说,“我们几个关系好的想给她接风洗尘…薄哥,赏个面子呗?”
他们这群和薄焰关系好的同学朋友,也拉了个群。薄焰几乎不在里头发言,但是他没退群,就一定程度的表明了态度。
高中那会儿,薄哥的脾气还不像是现在这样。秦悦月和林壑一个班,大家关系都挺不错的。
后来毕业之后,薄焰和他的小女朋友分了手,秦悦月出国,后面就是一系列变故…直接导致薄焰差点连大学都没能读完。
想起那个“小女朋友”,林壑也不说话了。
他们都看在眼里的。分手之后,薄哥找了人家很久,简直像是疯了一样,却什么消息都没有。
只是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现在的薄哥看起来早就不记得,也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