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张队在我旁边,我在病床上,阳光斜照在我的脸上,也许是傍晚。我问他我躺多久了,他说现在下午四点多,十三个小时。我想起身,坐起来,可浑身不听使唤,我看了一圈,我右手铐在床杆上。
“你还在麻醉状态,是不是一点儿都不疼?”
“这是哪儿?”
“省二院,”他说,“你昨晚差点儿死在看守所。”
现在我完成了高君对我的第一个要求,离开看守所。我跟张队要烟,我手指没知觉,但是可以动。我看着中指和食指去夹过张队的烟,问他:“你救的我?”
“我怕高文搞你,就安排人盯着你,不然你早没了。”
“高文舍不得我死。”
“什么?”
我想说就算你不出手,高文也会把我弄到医院。我没法说,枉费了他对我的好。我费好大劲儿才抽上一口,烟灰攒了很长。张队端烟灰缸过来,我的手麻痹而笨拙,挺不好意思的,跟不能自理似的。我苦笑道:“打了多少麻药?”
“这得问大夫。”
“我做手术了?”我问。
“没有,但是你的脖子、肩膀、眼眶,加起来缝了二十五针。”
我感觉了一下,脸绷绷的,可能被绷带缠着呢。他不说没什么,一说我的确感觉全身都疼。我揭开,扭头看看肩膀的缝线,曲曲折折,如羊肠小道一般,摇头道:“逼养的!”
“我早晚给你出这口气。”张队接过我的烟头掐掉,将烟灰缸放回窗台,屁股倚在暖气片上说,“我现在整不了他们。因为你,这个号子归高文,你认罪了,我才能收回来。”
“你知道他们让我认什么吧?不只是硝化甘油的事。”
“我听说了。”
“不是我干的,我不能认。”
张队挠挠头,拽椅子坐窗前,望着我:“真的不是你干的?”
我乐了,我说你当好刑警队队长就够了,一看就不是当律师的料。他十一年刑警经验,听得懂我的玩笑,一个好律师会问当事人很多问题,所有与案件证据有关的问题,但独独不问“是你干的吗”这种问题,这会掉进包庇作伪证的陷阱。中国的律师没有知情豁免权。
“但是,”他笑声忽然打住,“是你干的吗?”
“不是。”
他长吁口气,放松下来,回身把窗户打开,看窗外的夕阳。
“怎么了?”我问。
“没事。”
“我是要杀他,我也没瞒着你。但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杀成他。”
他叹口气,又转回身看窗外,说:“那就是真的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
“他们在你家阁楼上找到了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