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翠镇定地看着他,“为何动不了?”
卫檀生淡然回望,“寂尘在我身上下了药。”
“那杯茶?”
“正是如此。”
惜翠看了眼他赤裸着的胸膛。
他一丝不挂的样子她都看到过,帮他穿个衣服似乎也没什么,更何况只有上半身。
惜翠弯下腰,捡起地上滑落的袈裟,她没穿过,不太清楚到底这究竟要怎么穿。
寂尘与僧值正在赶来的路上,再不赶紧穿上就来不及了,她只能姑且试一试。
袈裟一直褪到腰际。
卫檀生是斜靠在柴火堆前的,高遗玉个子又高,惜翠只能跪下来,替他穿上衣服。
青年的腰身窄而瘦,惜翠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低下头将堆在腰上的布料往他身上胡乱拉了拉,尽量不碰到他的肌肤。
“能抬手吗?”
卫檀生微笑着摇头,“怕是不能。”
惜翠犹豫了一会儿,抬起了他的胳膊。
触手温热,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也有如此温暖的肌肤。
卫檀生胸膛微微起伏,顺从地任由她摆弄,偶尔,给她一两句指导。
惜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些檀香的气息。
卫檀生眼眸微低,看着正在自己胸前捣鼓着的人。
她的态度很拘谨,既不过分亲昵也不过分疏远。
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雪白的颈侧,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他半弯着唇。
日光穿过破烂的门板,竟在他唇侧投射出一抹隐隐的艳色。
惜翠抖了抖袈裟,拧起了眉头。
刚刚她好像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这么想着,她又摸了一把。
果然在柔软的袈裟中摸到了个隐约长条的轮廓,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其冷硬。
这是刀。
“你带了刀?”惜翠抬头问。
卫檀生正低着看着她,她一抬头,就撞上了他下巴。
惜翠捂住头,看了眼卫檀生。
由于药效的原因,他不能躲,下巴都被她撞红了一圈。
他皮肤本就白,被她一撞,顶着红红的下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么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凄惨。
惜翠心理稍微平衡了。
“那是刀?”她又问。
卫檀生大方地承认。
保险起见,惜翠没继续问下去。
她有预感。即便她没来,卫檀生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任由别人上他。
这把刀就是验证她猜想的最好的证据。
惜翠捣鼓了一会儿,勉强给他穿上了。
退出半步看了一眼,虽然不如他自己穿的整齐,但还能勉强见人。
惜翠:“好了。”
卫檀生衣服都不能自己穿,她也就不再指望着他能跟她一起走。
吴怀翡身形纤弱,她背起她来毫不费力。
但卫檀生怎么说都是个男人,高遗玉力气就算再大,也不能轻轻松松背个男人到处跑,再加上刚刚她砸门已经费去了不少气力,惜翠尝试着背了两次,最终都是以两人双双摔倒在地为结局。
她还能在摔倒时调整姿势规避伤害,卫檀生因为不能动,摔得十分结实。
摔得如此凄惨,卫檀生竟也没生气,只说道,“娘子若是背不动,便将我放下来罢。”
惜翠鼓足了一口气,拉起他,继续尝试。
“放你在这儿,等着捉奸吗?”
身上的重量是实打实的,惜翠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没走两步路,就累出了一身汗。
额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滚落,悬挂在鼻尖,欲坠不坠。
“即便娘子你背得动,想来我们也走不远。”卫檀生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卫檀生的话不无道理。
她就算能背的动他,也走不了几步。
惜翠停下脚步,“这么说来,小师父有解决的办法?”
“娘子不如先将我放下来。”
惜翠毫不犹豫地将他放了下来。
卫檀生问:“娘子今日可带了经文?”
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惜翠将袖中的经卷递给他,“带了。”
卫檀生接过那卷《无量寿经》,随手翻了一翻。
惜翠:“我去处理那位娘子。”
将那昏倒在地的女人拖到柴火堆前,用柴火埋住了,再用些松毛严严实实地盖住,确保不会被发现后,她这才回到卫檀生身前,在他对面坐下。
当寂尘领着僧值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卫檀生端坐在柴房中,膝上摊着经卷。
那位高郎君正襟危坐着,神情严肃,在听他讲经。
不看那破烂不堪的门板,倒是一幅颇为闲适的画面。
僧值寂安顿时看了寂尘一眼。
他面庞生得方正,目光严厉。
寂尘一怔,迅速在柴房中扫了一圈,却没找到他今日特地叫来的那妓子。
这小小的柴房中,却并无女人的身影。
寂尘心下咯噔了一声,再看向卫檀生,见他神色从容,也知道肯定是他做了些什么。
僧值寂安没有看他,直接跨过门板,踏进了柴房中。
“寂空?”
他一出声,沉浸在佛法中的二人,好似才发觉到他们的到来。
“寂安师兄。”卫檀生讶然地问。
“你与高施主怎么会在这儿,”僧值看向身后,“还有这一地狼藉是怎么回事。”
“我今日与高施主散步至此,”卫檀生眉眼未变,温和地说,“见到一只猫儿不知怎么跑到了柴房里,困在这儿出不去了。就与高施主一道儿搬起石头砸破了门,将那可怜的狸奴救了出来。”
“那猫呢?”寂尘突然阴沉地问。
卫檀生笑道,“这山中野猫向来怕人,自然是跑了。”
寂尘冷笑一声,“救猫便救猫,你们在这儿讲什么经。”
“救猫的时候,小师父腿疾犯了,一时走不动路,”惜翠站起身道,“这才坐在柴房中休息了一会儿。左右无事,便拿出经卷讲经于我听。”
“诸位师父们怎会到此?”
僧值是个一板一眼的性格,说起话来也没有避讳。
“方才寂尘同我说,他在这儿看到寂空与个女子在屋中媾和。”
“女子?”惜翠眉头皱得更紧,“什么女子?我与寂空小师一直在此,父并未看到有什么女子。是不是寂尘师父看走了眼?寂空小师父怎会与女子在此媾和?”
早在其他人面前锻炼出来了演技,惜翠表现得十分镇静,丝毫未乱。
她这镇静,不由得是卫檀生多看了她一眼。
僧值又扫了一眼柴房,“无妨。此事或许是寂尘看走了眼,郎君无需惊讶。”
卫檀生却意有所指地笑道:“我与郎君在此讲了有一刻钟的经,不知寂尘是看见了什么,才误将这经书看走了眼,竟看作成我有一个女子在此媾和。”
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即是佛,心中是淫欲,所见的自然是男女媾和。
他这话的意思无非在暗示他心中所想皆是淫秽。
在场的何尝听不出来。
寂尘他平日里品行本就有些不端,常和女香客拉拉扯扯。比起他的话,其他人倒是更相信卫檀生所言。
寂尘站在一旁,暗暗咬碎了一口牙。
他平时最恨的便是他这看似宽容温和的笑,如今见他话里话外皆是暗讽,如何不恨?
他说的理由虽牵强了些,倒也能解释得通。而他一时半会儿竟也找不出些痕迹来。
他与那妓子相熟,她平日里什么都不爱,唯独爱钱,他这才找了她过来。
高家是空山寺的大香客,又与寂空关系好,倘若是他赶来,给了那妓子一大笔银钱,叫她离开这儿,并非没有可能。
想到这儿,寂尘心下懊恼不已,暗骂了一声婊子,却不好再说什么。
寂安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摆明了是不信他的话,只信那卫檀生的。
他只能调整了神情,附和赔笑着说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在寺中的名声向来不如寂空好听,寂空为了善住持座下弟子,掌书记一职。质疑他无疑于质疑禅师。而这高郎君出生显赫,亦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今日也只能憋屈地吃下这个暗亏,打落牙齿活血吞。
僧值看卫檀生他还坐在地上,又问,“可还能站得起来?”
他这腿疾时不时就会发作一次,故而他并未怀疑。
卫檀生摇摇头,“今日犯得凶猛,许是不能的。”
“此地寒凉,在这儿坐着终归不好,我扶你到寮房中躺下歇息。”
惜翠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去。
等他们一走,看清四周没人后,她才将柴火与松毛拔开,将女人从柴火堆里刨了出来,静静地等女人醒转。
女人醒来后,还有些茫然。
惜翠没等她问出口,就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心,“这锭银子给你,时间不早了,你快些下山罢。”
女人傻愣愣地握住银子,“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师父呢?”
惜翠:“小师父已经回去了,这一锭银是你的封口费,今日之事,你不许向任何一人说起。”
用高骞的钱和地位威逼利诱,将那女人安顿好后,惜翠又折回到了卫檀生的寮房中。
僧值寂安早已离开了。
卫檀生半靠在床上,半阖着双眼,似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再抬眼,眼中已染上了些道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的笑,“今日真是多亏了娘子及时相救,否则,到时候还不止要如何收场。”
“如此看来,娘子又救了我一次。”
惜翠给他倒了杯茶,随口问,“我救了你两次,你要如何报答我?”
卫檀生反问,“娘子想要我如何报答?”
他的袈裟是惜翠胡乱穿上去的,经过一番折腾,早就没了正形,衣衫凌乱。
惜翠茶杯往他手中一塞,在床沿坐下,看着他绀青色的眼,问,“那小师父觉得以身相许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