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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中枪

“那那那……”

“那是有人在放风筝。”门卫指着右边的一条小道,“各位请往这边走。”

“这边树林多,天气又冷,放风筝也太难受了。”丁洋反应过来,刚才像人一样的影子,确实有可能飘在天空中的风筝。

“有钱人嘛。”门卫送了耸肩,对丁洋笑道,“爱好跟我们普通人不太一样,那也正常。”

“有道理。”丁洋深以为然,有钱人的快乐,是他想象不到的。

穿过一条满是落花的小道,门卫停下脚步:“前面,就是沈先生住的地方了。”

丁洋、陈盼盼、徐泽齐齐抬头看去,只见一栋漂亮的房子被漂亮的鲜花包围,鲜花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恍惚间,他们差点以为自己是走丢的旅人,到密林找到了仙踪。

“三位进去吧,房门那里有人在等着你们。”

门卫的话音刚落,他们就看到这栋漂亮的房子大门缓缓打开,两个穿着相似,打扮相似的男人走出:“三位可是沈先生的朋友?”

三人除了点头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进。”

他们三人本来没有打算来探望沈长安的,下午无意间在娟姨那里得知,长安早已经没有亲人,这些年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平时长安从不在他们面前提家里的事,性格又和善,很难让人想到,这样一个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男孩子,会有这样的家世。

思来想去很久,三人下班以后,就拎着大包小包的探病礼物,要了沈长安的住址,过来看看他身体情况究竟怎么样以后才能安心。

“道年,你为什么让我答应同事们过来看我?”喝完一碗赵叔熬的汤,沈长安感觉自己已经痊愈,可是道年偏偏觉得他还需要养着,所以连大门都不让他出。

“你们的身体太脆弱,不高兴也会让身体不好。。”在道年看来,人类是十分矛盾的群体,有时候一场雨、几步台阶,都能让他们丧命,高兴不高兴都会发生意外。可有时候他们的生命力又顽强得可怕,他见过临死都还护着腹中孩子的母亲,见过扛着比身体重好几倍的石头,让孩子从废墟中爬出去的父亲,也见过有些父母杀子吃肉,把孩子当做让自己享乐的工具。

但总体而言,他并不是太喜欢这个族类。这个族类身体弱小,精神却很强大,而且有十分可怕的繁衍本能,为了子嗣繁衍,为了族群发展,为了自身的能力,他们可以把一些手段发展到极致。

“他们来,你会高兴一点。”道年忽然偏头看了房门外一眼,“你的朋友到了,下去招呼他们。”

他把盖在膝盖上的毛毯拉了拉,闭上眼靠着椅背,“我就不下去了。”

沈长安起身把桌上的果盘,放到道年触手可及的地方,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沈先生。”刘茅站在走廊外,见沈长安出来,笑着道:“您的朋友到了。”

“谢谢刘哥,我马上下去。”沈长安替道年掩上门,快步从楼梯上下去了。刘茅看着沈长安轻快地步伐,推门进屋。

“先生,沈先生看起来开心了一点。”

厚厚的窗帘掩住了窗外的光线,屋子里安静极了,就在刘茅以为先生不会开口时,道年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孩子,喜欢同伴陪着的热闹。”

刘茅唇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牛,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两千年。”

“两千年……”道年轻轻眨眼,一扇窗帘卷起,光线争先恐后涌进屋里,屋子里瞬间变得亮堂不少。

“那时候的人间,似乎正处于战乱中?”

“是的,有个逃脱时间流逝规则的人类,掌管了人间界大权,但很快又失去了。”

道年掌握四十九道法则,同样也掌管时间的流逝。时间这种东西,永远都在往前走,不会倒流。但是在时空中,偶尔会有生命无意间跨过时间的缝隙,从遥远的未来落入过去,又或者从遥远的过去,落入一无所知的未来。

他从不会去管这些背离法则的人,因为这些逃离法则的生命,都是那一线生机带来的意外。

可惜两千年前那个掌握一时大权的人类,最后也没能改变大时代原本的轨迹,旱灾、蝗灾、河流决堤,他所有的努力,在规则下无异与螳臂当车。

这个人类失败以后,掌握天下大权的那个帝王,被后世一些人戏称为“天选之子”,其实这种说法没有错,此人的确是规则挑选出来的人间帝王。

两千年前,是他最后一次察觉到逃离的那道生机轨迹,从此以后,人类越来越强大,不管是战争、自然灾害、还是瘟疫,都只是锻炼他们能力的奠基石。

人类也越来越狂妄,到了现在,他们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是食物链顶端。

道年对他们这种想法没有意见,毕竟当年的龙凤妖恐龙都是这么想的。不过近些年他发现了不对劲,也许是因为法则支撑得太久,人类又没有节制地获取好处,法则隐隐有分离崩塌的迹象

当法则崩塌,不仅他会消失,世间所有生灵都会迎来劫难。

或许这些由大道创造出来的人类,也隐隐有了某种预感,所以近几十年总是有世界末日的传说,还有一些末世求生的文艺作品。

末世过后,也许世界会得到新的生机,不过那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沈长安走下楼,就看到丁洋他们三个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他们面前摆着各式水果,堆了满满一桌。

“长安。”丁洋看到沈长安下来,见他除了面色苍白了一点,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你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大家都很照顾我。”沈长安在丁洋身边坐下,招呼大家吃水果。

“你没事就好。”丁洋见沈长安的朋友没有下来,问了一些他的身体情况以后,就提出需要回家了。

“吃了晚饭再走。”沈长安道,“赵叔的手艺特别好,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知道你活蹦乱跳就行,我妈做好了饭在家等我呢。”丁洋觉得,住在这里,他会血压上升,产生“仇富”“嫉妒”等等不该有的负面情绪,早点离开有益身心。

“对,我爸也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吃。”陈盼盼擦了擦手跟嘴巴,她刚才不小心吃了一碗洗干净的葡萄。

“我、我家做饭阿姨也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吃。”徐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了,今天接到上面通知,半个月后各个部门要举办运动大会,我们部门就咱们四个年轻人,你要不要贡献几个名额?”

沈长安:“……”

“篮球足球是没咱们的份儿了,你可以考虑一下跳远跳高跑步扔铁饼。”徐泽看沈长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待宰的小羔羊,“我们部门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沈长安瞬间往沙发上一靠:“不不不,我还是一个虚弱又无助的病人。”

“半个月后,你的病已经好了。”徐泽追问,“你能够忍受其他部门嘲笑我们是软脚虾,养老院吗?”

“能。”沈长安抱着沙发抱枕,“什么运动会,一定是我感冒还没好,听错了。”

“我明白了。”徐泽微笑着拍了拍沈长安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我会向杜主任转告,你强烈的参赛欲望。”

“我不是,我没有。”

“你有的,不用解释了。”徐泽站起身,斯文地拉开沈长安拽住他袖子的手,“我们整个部门上下,都在等着你健康归来。”

“啊啊啊啊,你们这群魔鬼,根本就不是来探病的,是来推我进火坑的。”沈长安锤沙发,“还有没有同事爱了?”

“给你报完运动项目就有了。”陈盼盼笑嘻嘻道,“没事的,长安。重在参与嘛,连我都报了女子百米跑呢。”

“那你的竞争对手是……”

“没啥,也就是体育学院的女老师跟交警部门的女交警而已。”陈盼盼笑得一脸佛系,“坚强点,多报几个项目也就是多输几次,不要怕丢人。”

沈长安:“……”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来上班。”丁洋把沈长安摁回沙发上坐好,“好好休息,我们周一见。”

“你们这些没有同事爱的混蛋,我对你们很失望。”沈长安笑骂着把他们送出门,走到大门口时,还用脚踹了丁洋一下。

道年坐在窗户后,看着沈长安跟那些同事打打闹闹,拉上窗帘收回了视线,转头对刘茅道:“吃晚饭。”

刘茅道:“先生,您下令搜捕生机吧,若是毁去它,也许还会有所转机。”

“然后呢?”道年反问,“就算这次避过大劫,也还会有下次。大道让那道生机遁走,本来就是为了克制我。他临消散时,就早已经算好,如果能如此轻易找到这道生机,大道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您……”

“道年。”沈长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过来,他敲了敲门,推开门探进来一颗脑袋:“晚饭有你喜欢的鱼,是清蒸的。”

他看刘茅面色有些难看,以为他们在谈论工作上的事,于是道:“你们慢慢聊,我去楼下等你们。”

忽然他脚下一滑,趴在了地上,关过来的门把他脑子夹了一下。

“老赵,拿点药上来,沈先生的脑子被门夹了。”

沈长安:不,我脑子好着呢,才没被门夹。

“没事?”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道年坐在轮椅上,弯腰看着他。

“没事。”沈长安虚虚拉住道年的手,没敢真的用力,他怕自己把道年也从轮椅上拖下来,“道年,你家的门是实木做的吗,撞得人好疼。”

“只伸个脑袋到门缝里,是危险动作。”道年揉了揉他脑袋上的包,“没事,睡一晚上就好了。”

“我最近可能水逆。”沈长安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然为什么会老遇到糟心的事。”

“水逆?”

“就是运气不太好的意思。”

“没事。”道年摸了摸他的头顶,“我的运气借给你,会好的。”

“谢谢。”沈长安知道道年这是在努力跟他开玩笑,虽然并不太好笑,但他还是很配合地站起身,推着道年下楼。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长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是一颗小星星,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颗又大又亮的星星。

大星星身上有夺目的光辉,耀眼又美丽。忽然,大星星靠近了他,他吓得往后躲,谁知大星星没有伤害他,而是分给了他一些光芒。

他立刻从灰扑扑变成了亮闪闪,随后大星星扛着他,去了很多神奇的地方,海底,天空,广阔的宇宙。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沈长安,无意识地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夜风轻舞,让这场美梦继续维持了下去。

以养病的名义在道年家待了几天,沈长安去上班的时候,就拿到了徐泽给他的运动项目表。

很好,他们竟然给他报了五六个项目。可能是因为有些心虚,在拿到项目表后,陈盼盼送了他两盒老酸奶,丁洋给了他两瓶自制辣椒酱,徐泽送给了他一盒巧克力。

美其名曰“同事友爱加油包”。

“友爱这两个字,就不必了吧。”沈长安吃着陈盼盼送的老酸奶,“对了,娟姨跟杜主任怎么不在?”

“为了这次的运动会,他们被叫去开会了。”陈盼盼回道,“对了,刚刚我接到其他部门的电话,说你们上次去的那家生物公司,有个道士与公司工作人员吵架,好像是道士坚持说那家公司有鬼,保安不让进,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那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丁洋有些不解,“我今天还有一堆的表格没有弄,没时间赶过去。”

“我去吧。”沈长安把运动项目表塞进抽屉,拿起车钥匙道,“反正我今天的工作量比较少。”

“看看人家长安,再看看你。”陈盼盼看着沈长安离去的背影,对丁洋道,“这样的工作热情与态度,你羞愧不羞愧?”

“我刚上班的时候,也是这么的积极。”丁洋摇头,“可惜近墨者黑。”

“滚!”

一个文件夹,把他砸翻在地。

听到陈盼盼说,有道士坚持认为长风分公司里有鬼,沈长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匆匆赶到公司那边,就看到两个民警拉着一个穿着道士袍的男人在进行批评教育,被教育的对象面无表情,看民警的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无知的凡人。

也亏得这两个民警脾气好,遇到那些一点就爆的年轻小伙子,可能当场就要揍人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沈长安厚着脸皮走过去,“我是民服部门的工作人员,听说这边有人宣传封建迷信思想,所以过来看看。”

两个民警年纪都不小了,看到沈长安这种长得乖巧的小年轻,态度也亲和,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个道士称这家公司有鬼,上门要求免费捉鬼,公司里的人不让,偏偏这个道士十分坚持,天天都来上门,弄得四周居民议论纷纷,公司的管理人员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选择报警。

“我们还以为只是假道士出来骗钱,没想到他还有协会颁发的正规道士证明。”民警有些为难,如果强行把这个道士抓回去,他们又怕协会那边说他们不尊重信仰,可是不抓吧,这个道士又不听人劝,不管他们怎么解释,他都说里面有鬼。

“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只能把你带去派出所了。”

“呵。”黄袍道士冷笑一声,“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把我带回派出所,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我这好好的,能出什么事。”王总忍无可忍地从门卫室里走出来,见沈长安也过来了,对他客气地笑了笑,转头继续对黄袍道士道,“你不要危言耸听,自从沈先生帮我们查出系统问题以后,我们公司生产线已经恢复了正常。如果你说我们公司有鬼,那为什么我们公司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那是因为他已经不打算用这种小手段来对付你们。”黄袍道士掐指算了算,“如果我们算错,那个鬼的死于四十七天前。这个鬼的命格不凡,死后七七四十九日如果没有被超度或是被收服,就会化作一方厉鬼,害人无数。”

沈长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什么七七四十九日,我还九九八十一日呢。”自从沈长安帮他查出真正的问题以后,王总就觉得什么鬼神之说都是扯淡,他无奈地看向两位民警:“两位警察同志,你看他这么闹下去,对我们公司声誉也不好,要不……”

两位民警叹息两声,只好决定把这个道士带上警车,免得事情越闹越荒唐,引起百姓围观,传出不好的流言。

“请等等。”一辆车停到公司门口,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青色马褂的老人,这个老人面色红润,头发雪白,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师父。”黄袍道士看到老人后,面上的倨傲之色收了起来,不甘不愿地低下了头。

“不用叫我师父,我早已经把你逐出师门。”老人走到两位警察面前,低头道歉道,“麻烦两位警察同志了,我们协会坚决反对宣扬封建迷信思想,他违反了道士手册规定,此事过后,将会按照规定取消他的道士资格。”

“师父!”黄袍道士震惊地看着老人,眼神里有委屈、愤怒还有不甘,“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对我,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还比不上那几个资质平庸的师兄妹吗?”

“做事之前先讲做人,就算你天资再出众,若是心性不好,那么一切都是枉然。”老人垂下眼睑,语气淡淡,“当年你学成出山,便对鬼妖赶尽杀绝,我以为你只是年轻不懂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仍旧是如此。人也好,鬼也罢,行事之前,都要先问善恶,你如此偏激,只会一错再错。”

“师父!”

“你我并无师徒缘分。日后……不要再叫我师父。”

两位民警有些傻眼,没想到他们出个警,竟然还能目睹“逐出师门”的现场版,这可是无数武侠小说的名场面。

一般主角被逐出师门,就代表他要发达了。如果是配角被逐出师门,说明他要变态发疯了。

两位民警对望一眼,默默握紧了腰间的警棍。

把任何坏事扼杀在萌芽中,这是他们的职责。

“好好好,既然你瞧不起我,那我也不再叫你师父。”黄袍道士直接把道士证扔到地上,“谁稀罕!”

“同志,乱扔垃圾是不行的。”一位民警小声的温馨提示。

黄袍道士澎湃的愤怒,在这声提示后,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两秒,他转头对老头冷笑:“门派里一代不如一代,你既然把天分最好的我逐出师门。我就要看看,你那几个废物徒弟,能不能把门派撑起来?!”

“鄙派的事情,不用你这个外人来操心。”老人语气仍旧平淡,“更何况你的资质,也不是万里挑一,随便找个路人,都有可能比你强。”说完,他伸手指向沈长安,“比如他。”

沈长安:???

等等,你们师徒二人反目成仇,跟我一个无辜的工作人员有什么关系?

“他算个什么东西?”黄袍道士正眼都懒得看沈长安,对老头拿一个路人跟自己比较非常愤怒,“他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还是会请神?”

“就算他什么都不会,随便学一学也比你强。”老头年纪一大把,气人的本事倒挺强,“你学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跟请神?”

“你会?”黄袍道士反唇相讥。

“我不会啊,所以我做人低调。”老头抬了抬眼皮,“你既然什么不会,在外面乱晃悠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不到这些?”

“你不用拿这些话来激我。”黄袍道士气急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整个玄学界,有谁能请神?你拿这个说事,是嘲笑我,还是嘲笑其他人?”

“他们都不爱显摆,我嘲笑他们做什么?”老头挑眉,“再说了,其他人也没在公众场合违规宣传封建迷信思想被抓。”

沈长安:“……”

这对反目成仇的师徒,互相扎刀的时候,还真是半点不留情。

“就算这样,也不用着你拿这种货色来跟我比。”黄袍道士不屑地看了沈长安一眼,“不过也是,你连那些废材徒弟都能当做宝贝,觉得这种路人资质好也不奇怪。”

沈长安:“……”

这话过分了吧,他好歹能请个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