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一七章
王雱在家过中秋,千辛万苦地在团圆的日子里见了他阿琰妹妹一面,其艰难程度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是勇者,他未来岳父是恶龙,他阿琰妹妹被困在高塔之上等他拯救!
好在司马光和张氏都是真心疼爱司马琰,除了非要她学一些相夫教子相关技能之外,也没太拦着她做别的。为了让司马琰更习惯婚后生活,张氏这两年还频频带她走动,让她熟悉熟悉待人接物的礼仪。
司马琰虽做不到面面周全,但礼数周到还是可以做到的,再加上她相貌出挑、天资聪慧,遇事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又不咄咄逼人,很容易赢得长辈的好感,如今俨然已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王雱回洛阳后,还有人暗暗和司马琰八卦他的事,一会说他是不是真救过花魁,一会说他劝说女子出去做事,话里话外很替司马琰有心。
司马琰对此只付之一笑。不管是她家还是王安石家都没有三心两意的传统,家中连个妾侍都见不着,到外头也不会寻花问柳,更别说王雱也不是那样的人,他有着超前这个时代近千年的思想,绝不会为了这种事闹得家宅不宁。
王雱这“风流名声”完全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王雱中秋后回洛阳,不是自个儿回去的,一道过去还有前任宰相文彦博。
没错,宰相又换人当了,换成韩琦韩大佬。
起因在于有人巴结讨好文彦博,小尾巴没扫干净,被台谏拿住把柄来了一波凶猛弹劾。
眼见群情汹涌,官家扛不住压力把文彦博给撤了,并叫他推荐个接任人选。文彦博先推荐他同年王尧臣,被人否决了;又推荐他的同年韩琦,官家就把韩琦从枢相位置变成一把手了。
今年吴育任期满了,因着这三年干得不错,他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吃好睡好,能跑能跳,而且还有十几年才到退休年龄,开封那边打算把他召回京继续发光发热。
文彦博这次去洛阳,就是吴育的位置,判河南府、兼任西京留守。
算起来,文彦博算是王雱的新上司了。中秋之后天气渐冷,文彦博决定走水路过去,免得路上又冷又颠簸。
王雱自然是要与新上司一道走的,他和文彦博不太熟,这位刚刚被人从宰相位置上撸下来的大佬又不太搭理他,王雱有些无从下手,只能乖乖巧巧地提溜着他娘给他准备的大包小包登船。
到客船要开时,王雱看到个有些眼熟的仆从边跑过来边吆喝:“等等!等等!”
船家停下了,那仆从便跑到王雱跟前与他见礼,而后把一封信给了王雱,说是韩相公让捎给他的。
王雱想起来了,这仆从是韩琦韩大佬家的!
王雱觉着宰相门前太热闹,于是一个假期到处跑动,忙碌地拜会各家长辈,压根没想着腾出空递帖子去见韩大佬,只给韩大佬修书一封,信里写的都是听说您现在可牛逼了既然当上一把手了要不给西京这边多批点财政经费之类的,十分没脸没皮,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没想到今儿韩大佬正巧拆了信,得知他马上就要走了,当即写了封回信让人追上来给送他。
韩大佬在信里骂得他狗血淋头,喷他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想走后门,没门!
王雱遗憾得很,都当宰相了,提携提携后辈不好吗?虽然中间隔了许多年,但算起来他可真是他看着长大的啊!
文彦博也认得韩琦身边的忠仆,斜眼一看,王雱手中那信的字迹果然出自韩琦之手。
王安石这父子俩文彦博自然是知晓的,还是他和欧阳修举荐王安石回京任群牧判官之职,对这两个年轻人他都挺看好。
可是,临别前文彦博与韩琦一起吃过酒,当时聊起王雱这厮,韩琦就再三对他说这小子容易蹬鼻子上脸,千万别给他拿准了你,要不然就等着被他坑吧。
文彦博回想一下王雱考上状元后干的那些事,感觉也有点邪乎,别人被弹劾都是降薪降职的,偏他每次都被弹劾都走位风骚,不仅撇得干干净净,还在台谏那边留了名:没什么大事的话,还是别喷他了!
文彦博入朝这么多年,期间两度为相,还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奇葩。再加上老友韩琦也那么提醒了,文彦博自然一直绷着脸,坚决不给王雱套近乎的机会。
只不过,这韩稚圭叫他别给这小子机会,自己倒写了信叫人追上来!
就这么个黄毛小子,能坑到他什么?
船已经离岸,文彦博有些无聊,心中又好奇韩琦到底给王雱写了什么,顿时把韩琦的劝言抛诸脑后,开口问正慢吞吞看信的王雱:“是韩相公给你写的信?”
王雱把信一藏,警惕地对文彦博说:“我不能给您看。”俨然一副“想窥探别人私人信件很不道德”的防备姿态。
文彦博被王雱逗乐了,笑道:“我没想看。”
王雱慢腾腾看韩琦的信,为的就是引起文彦博的注意。见文彦博不再是一开始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王雱哪会让他再清静着,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积极地和未来新上司聊起天来。
到一行人抵达洛阳时,王雱已俨然一副“文大佬和我天下第一好”的架势,很是熟稔地和文彦博介绍如今的洛阳新貌。
有竞争就有发展,冯茂被刘高明那边一激,更是想方设法提高服务质量、开发独家新路线,旅行社再度干得火红火热,他甚至还邂逅了心仪的小娘子,就是王雱用来树典型的“半边天”陆三娘。
陆三娘出身贫寒,母亲又病重,没那么多穷讲究,就比如农户家的女子难道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者戴着帷帽去干活不成?有人骂她时,她便当场骂回去,说自己一不偷二不抢,也没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出来赚钱给她娘养病?
当时冯茂就觉得这小娘子他喜欢,就是他心仪的未来对象没跑了。
王雱要树典型、正风气,冯茂就屁颠屁颠地把陆三娘推了上去。陆三娘也争气,把整个导游团队管理得妥妥帖帖,每日开工之前还把所有成员集合起来洗洗脑,搬出王雱搞的一套媲美传/销的激情台词鼓舞士气;接着是摆出重金搞竞争,实行多劳多得的提成模式,只要肯干肯出主意,那就有钱拿!
于是文彦博抵达洛阳时,洛阳城中处处都是热火朝天的盛况,他还被在旅行社兼职发传单的小女娃塞了张旅行社广告。
这广告的大意是,秋天虽没牡丹可看了,可菊花又该开了啊!一片片菊花黄澄澄的,多好看不是?
你要是喜欢在城里,那就参加城里的菊花花会,都是和你一起的都是饱读诗书、家世出众、才学过人之辈,不管你是学易经的还是学礼记的都可以与许多同好交流。
你要是喜欢山野趣味,我们可以去看漫山遍野的野菊花,还能享用农家老酒、肥美鸡豚。
这洛阳农家的鸡啊,可都是天天锻炼,一天不走一万步不归笼,趁着它半大不小时宰了,可炖汤,可白切,可烤制!炖汤,汤味鲜美;白切,肉质鲜嫩;烤制,皮脆肉香;那些个爪子翅子,还可以用特殊卤料卤一卤,保准你吃了还想吃,爱得连骨头都不放过!
如果你心动了,就来找我们冯氏旅行社,我们提供一条龙服务,出行,住店,游玩吃饭,你们统统不用烦恼,只要与家人、友人尽情享受宴游之乐就好!
文彦博看完手上的宣传单,脸皮抽了抽,总感觉这玩意透出一种异常熟悉的不要脸气息。好好的纸墨,用来印这玩意也太浪费了,天底下多少寒门子弟舍不得用纸习字!
王雱一点都没不好意思,他觉着这事和他没关系,虽然吧,他提了点主意,又随便给写了点广告词,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旅行社又不是他开的,事情又不是他干的,钱也没给他分,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王雱带着文彦博去找吴育。这两人不用他介绍,因为他们也是同年,还都是同年之中曾经位列宰执的,彼此间熟悉得很,王雱只要负责让他们见上面、给张罗个饭局就成了。
吴育任满要走,一同过来的林通判自然也要跟着走,调往别的地方锻炼。文彦博没带自己人过来,上头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不是别人,是范仲淹的二儿子范纯仁。
范纯仁皇祐年间中了进士,磨勘两轮,如今也该到通判之位了。考虑到范仲淹今年到了致仕年龄,打了报告要申请到洛阳养老,方便了解朝局、与老友往来,朝廷便将范纯仁调来当通判,好让他奉养老父。
王雱与范仲淹虽亲近,与范纯仁却没见过几面。一见着人,王雱就感觉这人像范仲淹,还像司马光,一股子君子之风,没他弟范纯礼那么好忽悠。
似乎,不太妙!
王雱忙夹起尾巴,跑前跑后帮他们搞交接。
文彦博和范纯仁看着交到自己手里的公务,很快发现端倪:但凡常规的事务,那都是从林通判手里交接过来的;而那些超出常规、异乎寻常的,全都出自王雱之手。这小子过来一年,洛阳就热闹了一年,一刻都没消停过!
文彦博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明白了韩琦为什么说“别着了他的道”,一个明白了自己爹为什么说“你得看紧着他点”。
王雱毫无自觉,公事办完了,他就跑去找范纯仁增进感情。范仲淹要退休了,他给范仲淹修的园子也快清整完毕,清幽漂亮,翠木成荫,不管是想闭门写书,想接待宾客,那都是非常适合的!
王雱拉着范纯仁去他亲自监修的园子里溜达,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若没有,等范仲淹退休了就可以直接住进来了。
范纯仁看着却皱起眉,问王雱:“这么好的园子,怕是要费不少钱吧?”即便范仲淹曾官居参政,范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要在洛阳这边修个园子并不轻松。
王雱道:“不费多少钱,买下来的价钱不贵,只是费些人工而已。”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王雱信奉钱赚来就该花,该花钱的时候从不眨眼。他还得天天过来蹭吃蹭喝呢,送个园子怎么啦?他让范纯仁不用考虑钱的问题,这是他这个学生送范仲淹的。
王雱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在范纯仁看来却不行,范纯仁较真得很,问他一连串问题:到底花了多少钱?经过家里同意了吗?父母在儿女不置私产的道理你晓得吗?这么大个园子哪能说送人就送人?
范纯仁的态度很明确:不行,不可以,你不能干这样的事。
王雱:“……”
糟糕,又撞上了他最怕的一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我有点方了。
更了!!!!!
码字人的事,晚几分钟能算晚吗!!!不算!!!!
晚几分钟也不能阻止甜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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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