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怒意自胸臆间升起,若早知如此,当日闯丁府,就该给八爷个教训,至少也要他用一根手指来抵。问起当日丁府情形,丁寻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中毒后,老八突然发难,带着一群人冲进书房。当时他全身功力都用来与血蛊相抗衡,无力反击,便当机立断带着印鉴撤出了丁府。
还要细问,丁寻却把话题岔了开去,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你一回城我就已得到消息。但血蛊未除,想着你的武功足以自保,老八又咬得紧,只好让平西他捎了个信儿。不过,联络商号抵制老八这一招倒是深得用兵之道,不敌其力,而消其势。」
「是五爷教得好!」少言有些调皮地恭维着。生死不明的人现在就好端端地坐在面前,虽然说不上完整无缺,但至少也算是无恙,提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回了嗓子里,连说话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五爷听了,也是一笑,「来,让我们教教老八该怎么玩。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轻轻叹口气,心中所思要如何诉之于口。眼前人无恙,曾经的焦虑烟消云散,只觉疲倦不堪。对八爷,竟也像是提不起力气去恨。
能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五爷,关于这一点,少言有着坚定的信念。只是,人生贵适意,短短几十春秋,纵使千金裘金镂衣,百年后仍不过是过眼烟云,繁华富贵转眼成空,争名逐利苟苟营营,怎及得上对酒当歌,容膝之地易安?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开始羡慕起林大哥,看他怒马扬鞭,率x_ing而为,总有一份潇洒的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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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合院中盘恒半天,外面天色近晚。小院中,光线更是被隔绝于外,朦胧中,那几株水莲更显娇媚。
「好了,」丁寻接过清单,勾勾画画,「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无言点头,多看了一眼,颇有些恋恋不舍,「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转过来,蹲在丁寻面前执起他的左手,带着近乎虔诚的神情将唇轻轻地凑上断指,细细地叮咛着:「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八爷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当避则避,忍下一时之气,只要人在,万事都可重来,嗯?」
丁寻低下头看着他的发心,眼光深暗难辩。
「小言。」
「嗯?」
「早几日我听说,这件事林文伦也有搅进来,你与他在外盘恒半月有余,可有听说此事?」
「没有,若真有此事,怎能瞒得过我。」
「真的?」
「真的!」
五爷手段霸道驭下极严,少言居中调和,有时也免不了要欺上瞒下撒点小谎,但像这样直接而截然的否认却还是第一次。一面敷衍着五爷,一面在心中盘算,看来与林大哥会面一事已是刻不容缓。无论如何,总得要劝得林大哥自此事中抽身而出。一个是念兹在兹,一个是故人有旧。无论哪一个受伤都非自己所愿。事到如今,只愿林大哥能看在自己的面上。
黄昏的街道上,辉煌而又虚假的金色给一切涂脂抹粉,脚步声声回响,少言边走边想着要如何启齿。他非Cao木,对林大哥的情意怎会毫无知觉。林大哥之所以趟入这次的混水,个中缘由,也心知肚明。丁家并非栖身之所,林大哥釜底抽薪,扳倒丁寻,让他在丁府再无可恋。这一切,全是他的一番好意。
可是,「好意」两个字,也难讲。
耳中传来一声异响,少言心中一动,脚尖点地,凌空翻了两个筋斗,百忙中向后看去,只见原先落脚之处,此刻密密麻麻钉满了细小尖利的钢针。将要落地,又是几点寒星直奔眼前而来。伸手在墙壁一按,翩翩然再次腾空而起,姿态娴雅。
仗着过人的轻功,在空中轻易躲过第三波暗器。轻巧地落在墙下,口中一声断喝:「是谁?出来。」
没人!
少言倚墙而立,警惕地看着四周。对方沉得住气,自己若贸贸然冲出去,不免成了靶子。
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会是谁?」脑中飞快地思索,难道是八爷的人发现了自己?随即又否认了这个猜测。若真是八爷的人,按理说不动手则已,动则必中,早已一拥而上,不然岂不是打Cao惊蛇。除非……除非他们已经知道五爷藏身之处,倾巢而出。想到这个可能x_ing,不禁忧心如焚,也不及细思,脚步一动便要行险,至少也要让五爷有所准备才行。
刚迈出一步,忽觉背心「志堂x_u_e」一麻,模模糊糊叫了声糟,全身无力委顿在地。
身后的人收回手指,从黑暗中步出,瘦削的脸,略带鹰勾的鼻子,正是五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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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而y-in冷的石室之中,几支火把明明灭灭,摇晃不定。长长的石台之上,各种各样的刑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皮鞭,夹棍,烙铁,铁链,精巧的、粗糙的,无不齐备。每一样刑具都泛着黑沉沉的光,也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血,附着多少的冤魂。
清脆的撞击声传来,被铐于墙上的人微微一动,睁开了双眼。扑鼻而来的,是潮s-hi的霉味,夹杂着血腥气呆滞的r_ou_体的气味,闻之欲呕。
「醒了醒了,快去叫八爷来。」
八爷?这是在哪里?
沉重的铁门开了又关,生了锈的门轴吱吱呀呀地一阵乱响。
八爷那带着腻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室中响起,「十三,终有一天你也会落到我手里。」八爷的胖是带着几分胎气的,噘起的嘴翘起的鼻头,像一个小孩子带点委屈地嘟囔着「你看,你看。」
这份憨意,若是货真价实,合该是父母万千宠爱的宝。但配上狡狯的眼睛、狠毒的笑容,任谁看了,心里都是一阵凉意。
被缚之人抬起头来,白皙的面颊,明亮的眼中有惊诧,「原来八爷竟然比我估计的能干一些,真是失敬!」
「牙尖嘴利,我看你能逞能到几时。给我找几个人来,记得,找强壮些的,」八爷摸着下巴,笑得y-ín秽,「别人都说你不惹尘埃,我倒要看看你被十几人轮着上,还能不能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儿。」
少言听而不闻,只是闭起了眼睛谋划脱身之策。
八爷很胖,人一发胖,有些方面就难免不如人意。因此便蓄养了些身体强健的奴隶,当着他面上演些男欢女爱,借此过过干瘾。
十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鱼贯走入室中,看着被铐在墙上之人。跟在八爷身边几年,看过的尝过的也不算少了,这样极品的货色可还从来没经过手,不由得心里s_ao痒难忍。
都是风流惯了的,自然知道怎么做。听到一声令下,便有三四个欺身上前,八爷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忽然杀猪似的一声尖叫,一个大汉向旁跌出,捂住下体在地上滚来滚去,两手间有汩汩的鲜血流出来。
「怎么回事?」陡生意外,八爷也是一惊。
少言微微一笑,齿间寒光闪闪。
有机灵的手下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上前耳语几句。八爷依言看去,果然。在手铐的手腕之处,原本多余的两节铁链已经不翼而飞,竟是被少言硬生生用牙力咬断,含在嘴里。
「好,好。」八爷气极反笑,大声喝道:「给我上,我就不信他能杀几个。」
可那些大汉个个贪色怕死,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就怕一出头,自己的鸟就真的没了。
八爷气得无法,一迭声地喊:「拿鞭子来,给我打。」少言看着他,心中暗道算你命好,有人抢了先。不然,怎么说也要你一根手指。
终究是秋天了,天空显得空旷静谧,点点繁星,辽远而不可捉摸。
星光下,有人独立,双手背负于身后,微风轻轻扯直了袍角。
一条鬼魅似的身影,忽然从黑暗中分离出来。跪于三尺外,恭声说道:「五爷,您交待的事已经办妥。」
丁寻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了下去。将目光投向远方,想起少言此刻所经历,纵使心如铁石,此刻也满是惆怅萧瑟之意。
细长的鞭子,似毒蛇在空中打了个尖利的呼哨,落于右臂之上,这全身上下唯一还算完整的地方皮r_ou_立即暴开,血迹顺着胳膊沿着手肘流到手指,又滴落下去,与地上那小小的一滩汇聚在一起。
明白色的长袍沾满了血迹,一条一缕地挂着,连最基本的掩体功能都已经失去。长时间得不到水的滋润,口中干燥得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双唇开始龟裂,再怎么伸舌去舔都无法带来一丝的水气。四肢百骸,无处不是撕心裂肺地痛着。
睁开的双眼,涣散而无神。眼前的一切,像是隐藏在薄雾之后,又像是隔着一层纱障,朦朦胧胧,只有人影幢幢。纵使隐约见到嘴在动,却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支撑这么久,心神疲惫到极限,五官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最后一节铁链依然含在嘴里,这是最后的仗恃。
「还没招?」
「没有,」手执长鞭的大汉难掩佩服,「已经打一天一夜了,少说四五百鞭子也下去了,不但没招,连昏过去都不曾。」
先前之人怒骂一声:「去你娘的,让你来打,他还没服,你倒先服了。给我狠狠地打,只要不死就行。今天说什么也得从他嘴里掏出话来。」
「可是,」大汉为难道,「已经打到这个程度,再打下去,他就这么突然死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