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晋江,购买比例低于50%,需等三天,补足可立看~ 她是在这孩子五岁时穿过来的。
刚过来时孩子发着高烧,滇宁王妃坐在床头垂泪,许嬷嬷也哭,嘴里一口一个“苦命的世子”。
于是她以为她女穿男了。
作为孤儿,她没牵没挂,从来想得开,昏沉着别扭了不多时就把自己安慰好了:世界都换了,再换个性别又有什么可计较的,有机会尝试下人生的新感觉新姿势也没什么不好。
但当天半夜,高烧退去,神智恢复,她药灌多了,小腹胀痛,贴身的丫头抱她去小解,纱裤一褪,一开始,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她虽然没做过男人,不知道换套装备后是什么感觉,可她当女人很有经验啊。
这——好像没啥差别?
费力低头一看,果然没差!
……
问题有点复杂。
原来是女扮男。
还不如女穿男呢。
她年纪小,没人太防备她,着意留心了一阵子,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她母妃滇宁王妃一个人的胆大妄为,而是出自这座王府最尊贵的主人,滇宁王的谋算。
原主出生那会儿形势特殊,滇宁王上山打猎,遭遇刺杀,险些殒命,虽侥幸被贬镝南疆的犯官之女柳夫人路过救了偷偷藏起,但等到滇宁王府的护卫找去,护送回王府医治时,因伤势沉重,好几日一直徘徊在生死关上,脱离不了危险。
而当时的滇宁王膝下只有四女,无子。
假使滇宁王不治,王位的传承将只能回到沐二老爷那一支。
滇宁王为这个位子殚精竭虑,不惜娶百夷女子为正妻,又闹到兄弟反目,付出这么多,却很有可能将尽付流水,叫他如何甘心?
王位真传回给沐二老爷,滇宁王简直不能瞑目。
西南远离中枢,天威笼罩有限,于是人的胆子也大,滇宁王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同时,做出了将才出生的第七女当成“第一子”养育的决定。
其间种种血腥封口不必多叙,总之,滇宁王在自己的地盘里有绝对控制权,哪怕于垂死中,仍旧把这事办成了。
其后,在整个西南名医的通力合作下,滇宁王把命从阎王那抢了回来,但是身子骨受到了极大损伤,好几年断断续续地都仍旧病着——因为底子太虚,大夫还含蓄给了医嘱:没痊愈前,最好勿近女色。
当时滇宁王年已不惑,想着自己身子好的时候都没努力出一个儿子来,现在女色都不便近了,更是别想了;刺杀他的刺客又一直没有抓到,如芒刺在背,他身居郡王,不可能一直躲在王府里,总要出门,万一哪天再给他一下,就算不如上回那么致命,他底子伤了,不一定还能好运熬下来。
假如他没了,小“儿子”还吃着奶,除此外一府妇孺,哪里争得过人丁旺盛的兄长那一家子?
人多病便易多疑多思,这种形势下,滇宁王觉得有个“儿子”还不保险,于是到沐元瑜满了四周岁,看着白白胖胖像个能养住的样子了,就向朝廷请封沐元瑜为世子,把这继承人的名分正式敲定了下来。
……
对于被人为决定性别的沐元瑜来说,她“世子”的身份经过了朝廷的官方认证,是桩极为危险的事。
如果没受世子的敕封,那她是男是女,其实没多大要紧,滇宁王爱拿女儿当儿子养,谁管得着呢,顶多她以后婚嫁上艰难些,但郡王女,只要想嫁,那总能找得着人家,这不算什么问题。
可有了敕封就不一样了,涉及到朝廷爵位的任命更迭,尤其还是本朝仅余的一个异姓郡王这么高的爵位,此事一旦败露,她九死无生。
新沐元瑜为此很是苦恼了一阵子。
苦恼着苦恼着——她转成了淡定,总是在她穿来前已经定下的事,又改不了,她再愁也没用,成天这么战战兢兢的,别还没被朝廷发现,她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许嬷嬷夸她那么长一串都是溢美之词,事实上她觉得自己身上要真有什么比别人强的长处,那就一条:心宽。
这等头上悬刀的日子,她硬是过得有滋有味,在白捡来的慈母滇宁王妃的庇护下,学这个学那个,在要命的世子位上坐得还挺稳当。
一晃就过去了七年,她彻底融入了这个新人生。
现在,因定好了明日要去探望沐元茂,用过晚膳后,滇宁王妃便催着她回去休息了。
十岁以前,沐元瑜都同滇宁王妃住在一处,两年前她大了,方分到了自己的小院里去住。
虽分出去,但小院离荣正堂极近,从荣正堂最后一进增建的小花园出来,穿过一条竹径,就到了她的恒星院。
这名字是沐元瑜自己起的,寓意不论时光如何逆转,头顶上的同一片星空永恒闪烁,亘古不变。
光的传播需要时间,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都有可能,说不定她在现代时看见的某道星光,就是从这时传去的呢。
如此一想,偶尔喝多了水,午夜憋醒起来时,一瞬间油然而生的那种异乡异客的刻骨孤独感似乎就被压下去了。
——她心再宽,人生经此剧变,毕竟还是会有控制不住怅然的时候嘛。
恒星院里伺候的下人不多,以沐元瑜的身份地位来说,那就是少到离奇:一个姓张的嬷嬷坐镇揽总,屋里四个大丫头贴身服侍,屋外四个二等丫头做些杂事传唤,除此外,没了。
要说用是足够用了,加起来九个大人专管一个孩子的饮食起居,怎么也能照顾得妥妥帖帖,但滇宁王府这样仅次于皇家的一等门户,自然不是以“够用”来衡量日常用度的,讲究的是排场脸面。
论起这个,沐元瑜还不如她几位出嫁的庶姐在家时。
这很有些违背常理。
但滇宁王和滇宁王妃要如此,那再违常理,也不要紧。他们就是这座王府的理。
没人敢去问他们要解释,孟柳两位夫人要卖好,在滇宁王面前劝过一次,皆叫滇宁王甩了脸色,明言“恒星院事勿要他人插口”,那以后,人人都知道识趣了。
也许是怕人多了势力杂,外人容易把手伸进去吧。
奉国将军府那一府雄壮的男丁们都虎视眈眈着呢。
没有沐元瑜前,沐二老爷可没少在外面嘲笑滇宁王无后。
恒星院里的人少就少些,以沐元瑜的金贵,本也用不着在使唤下人上彰显威风,他身边的人少而精也挺好。
这就是上位者的优势,他不想解释的事,那就不用解释,底下人自会自发自动地揣测出他如此做的理由来,并努力合理化。
沐元瑜性别上的秘密由此一直被保持得很好,王府里知道她真实性别的除了滇宁王和滇宁王妃外,就只有一些极亲近的贴身心腹,这些人不但本人的身家性命全在滇宁王夫妻的一念之间,连全族都捏在他们的手心里。
比如恒星院里贴身服侍沐元瑜的四个大丫头,本是深山里的生苗女儿,初被滇宁王妃找来时,不通汉话,不识汉字,与山下没有过一丝来往,宛如四张白纸,全由滇宁王妃教导。而她们的父母族人,则仍在深山里,守着她们那一族的规矩,封闭尤甚武陵捕鱼人撞见的桃花源人,对外界非但不向往,还很为排斥。这四家唯一的变化,只是因献出了一个女儿,于是在本族的地位得到了一些提升而已。
这样的四个丫头自然是很可靠的,旁人便想收买,都很难找着下手的门道。
至于张嬷嬷,是滇宁王妃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人,与滇宁王妃同族,来历比丫头们更为牢靠,亲眼看着沐元瑜出生,沐元瑜还养在荣正堂里时便是由她和许嬷嬷二人照顾,及到分了小院,她受了滇宁王妃的托付,跟了出来。
沐元瑜的秘密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其后牵连着一府的生死荣辱,从她出生至今,所有知情人都在尽全力护持着。
哪怕是如今待她日益冷淡的滇宁王。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喜悦神色,柳夫人柔声细气地向结香道:“有这样好的消息,怎么不早说来?世子呢,还不快请进来,说一说究竟,女人生产,可是件极不容易的事,不知县主遇着什么凶险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留心着滇宁王,见他虽未首肯,但未反驳,这便是默认了,柳夫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转望向结香,目中含了催促之意。
结香看得懂主人的眼色,但却没法依言出去,只能轻声道:“世子听说王爷已经歇下,便退走了……”
滇宁王的嘴角垂下,才生出的喜意褪了个干净。
柳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打个转圜,却又不好说——这个辰分,将将到用晚膳时,离滇宁王惯常安歇的时候还早得很,滇宁王先前那么说不过是个不想见儿子的托辞,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父子两边心中都有数,但赶上今天这种情形,世子带了好消息回来,明明是有机会进来请安的,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掉头便走了——
虽说是滇宁王自己的意思,可在他的角度看来,恐怕仍会觉得被儿子扫了面子。
他此刻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便是明证。
屋里陷入沉默,结香感觉到气氛不对,有点不安,张嘴想说“世子还没有走远,不如请他回来”,话未出口,柳夫人察觉到了,抢在她先一步道:“外边晚膳让人摆了没有?”
结香硬把话吞了回去,转道:“——已经吩咐人去了厨房,应当快回来了。”
柳夫人点点头,转回去柔声向滇宁王道:“王爷,妾身先出去看一看,若好了,请王爷移驾用膳。”
滇宁王垂着眼,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
柳夫人脚步轻盈地带着结香出去。
厚厚的锦帘一放下,柳夫人面上柔和温婉的表情就尽皆转成了无奈。
结香尚有两分不解,把声音压得低低地道:“夫人,为何不让我请世子回来?有县主的好消息在,难得王爷心情好,世子岂不领夫人的情……”
柳夫人摇摇头:“世子若没走罢了,走都走了,再叫回来,不是那个味了。”
结香闻言有点领悟,但她年岁尚轻,上位成为柳夫人的心腹年份不是很长,还没有摸到这座滇宁王府尊荣之下掩盖的暗流,那不解更多地仍旧留存着,嘀咕道:“嫡嫡亲的父子,王爷膝下又只得这一根独苗,连个偏心的地儿都没有,如何还有这许多计较。”
柳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你问我,我也不知该问谁……”
她是江南姑苏人氏,天生一种婉柔态度,面上轻愁一笼,结香同为女子都禁不住心疼起来,跟在柳夫人身后往门边走了两步,劝道:“罢了,以后夫人别管那些事了,管来管去都是白效力,既没个作用,也没人领夫人的情——才我出去,跟世子来的是王妃身边的丁香,我请世子等一等,她还冲我说怪话,难道我不是好心不成。”
柳夫人听了倒不生气,宽容地道:“她是王妃身边的人,瞧你自然不大顺眼,你忍一忍便是,世子总是没说什么罢?”
结香点头:“世子还是一样客气,只是他要肯等一等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来来回回改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