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盛夏的哀求
一对耳饰,经历波折之后终于再次团聚。
沈乔俯身趴在梳妆台上,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它们,仿佛一眨眼它们就会飞走,或者其中一个消失不见。
她真的很庆幸,当时把它从马桶里救出来。
再三犹豫之后,拍了一张照片传给杨乾。
并且把装着耳饰的雕花楠木盒子装进行礼箱,意图随身带着他们。
沈乔走的时候,沈瑜去送机。
安检前,沈乔依旧在东张西望的找人。
沈瑜抬腕看了看时间,催促道:“甭看了,他一定不会来。”
沈乔嗔怒:“谁说要等他了?”
沈瑜瞥开眼睛冷笑。
终于,看到一个人穿过人群,冲着她跑过来,沈乔忙挥手。
沈瑜一味的认定了是杨乾,只是没想到来人居然是梁韶宇。
梁韶宇微喘着将一个写着地址的纸贴交给沈乔,眉头微微蹙紧:“如果有空就去看看她,这是她最近新换的地址。”
“放心吧,我会替你多看看她。”
沈乔接过地址,小心折好放在背包的暗格里。
梁韶宇口中的“她”,是他那独自一人漂泊在法国的女朋友钟静唯。
确切的说,应该是前女友,她已经走了3年,只是他一直放不下,并且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梁韶宇笑着,像个孩子一般纯净:“麻烦你了。”
沈乔瞥了他一眼,佯怒狠狠推着他的肩膀,“说什么呢?”
“那谢谢了。”
沈乔彻底无奈,摇着头说:“哎呦喂,咱能不能别这么客气?
我总觉得我面前站着这位不是我认识的梁韶宇!”
沈乔又和他们俩闲聊了一会儿,时间几乎是被磨到最后一刻,杨乾还是没有出现。
沈乔掩藏起失落,和他们挥手告别。
沈在安对于沈乔和杨乾在门口拥抱这件事,采取了极其不认同的态度。
他认为,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旁若无人。
而且,那可是最高检的大院,周围住的全是杨乾的领导、沈在安的部下同事,作为苗红根正的他们,怎么可以如此不收敛?
沈乔离京的时刻,杨乾正在住持一个会议,不能打电话,不能离席。
终于找了合适的人替他继续住持,他马不停蹄的赶往机场。
他还在在路上时,沈乔的电话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他还没到机场,飞机已经起飞,离别前最后一面,始终是没见到。
沈乔离开了,杨乾每一天都觉得非常难熬,再繁忙的工作,也会有闲暇的时刻,闲下来,他就会觉得时间走得特别慢,恨不得把所有闹钟都往前调几圈、日历直接撕到她回来那天。
他们之间有时差,而且她一直很忙碌,他们经常一两周才会通一次电话,每次总是说不了几句就会匆匆挂断,杨乾经常望着已经只剩下忙音的电话发呆出神,心情失落。
杨乾去找过盛夏,可是她居然搬了家,邻居也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电话是通的,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他去沈瑜的公司,才知道盛夏已经辞职。
后来安排了人调查,找到了盛夏的新居,相比于过去居住环境稍微好一些。
她目前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薪资待遇远不及过去。
他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时常会受伤,为什么她母亲会倒在洗手间。
杨乾的车停在小区,等了近一个钟头,终于等到盛夏下班回来。
杨乾放下手里的文件,开门下车。
盛夏停下了步子,双眼注视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不是夏天要来了,所以连风都变得温暖?
是不是她梦做得多了,所以成真了?
杨乾迈步走近,停在盛夏面前。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已经完全失去控制。
她双眼噙着热泪,一不小心,它们就会滚落。
杨乾说:“我们谈谈吧。”
盛夏头偏向一边,手臂抹掉流出的眼泪,故作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有什么可谈的?”
“先上车。”
说完,率先回头走到车边,拉开车门。
盛夏咬着唇,犹豫着。
她不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会不会是因为她去找了沈乔?
她不是没有想过,那样的行为会让他更加讨厌自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一度担心着,也期盼着,哪怕是他来找她发脾气也好,可是他却一直无动于衷。
直到最近,他开始给她打电话,她终于等到了,却又害怕起来。
杨乾没有催促,但是她知道,他的耐心有限,无限的耐心,并不会用在她身上。
盛夏低着头走过去,侧身坐进副驾驶。
他们并没有走远,只是离开了小区。
杨乾将车停好,便开口问:“为什么忽然搬了家?”
盛夏轻声说:“我妈的意思。”
杨乾抿唇,沉吟了一会儿:“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盛夏苦笑着问:“你这是要补偿我吗?”
杨乾轻叹:“盛夏,即使分开,我也希望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做朋友,你如果遇到麻烦,我一定帮忙。”
盛夏努力隐忍着眼泪,偏偏眼泪还是很快就模糊了视线,模糊了她眼中他的样子,她哑声说:“可是,我需要的不是朋友。”
杨乾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必须承认的是盛夏今日这样的情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没有办法给她未来,只能尽力的帮她度过难关,这样他和沈乔也会少一些心理上的阻碍。
杨乾拿起放在后座上的牛皮纸袋,从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盛夏。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盛夏整个人充满了戒备,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没有逃过杨乾的眼睛。
“你很怕他?”
杨乾问。
盛夏的双手紧紧交握着,脸色有些苍白,“你、你怎么会……”
“你辞了职,搬了家,电话也不接,找不到你,所以我才派人调查,”杨乾将照片放回纸袋,“你们搬家,是为了躲他?”
盛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嘴唇已经全无血色,“不、不是的。”
“不用担心,关于这个人,我会帮你解决。
我希望从今以后,你和伯母能过的安静舒心一些。
至于工作,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盛夏看着窗外,苍白的脸上溢出一抹无助绝望的笑,一直以来她都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原本他们之间就存在着差距,她不想差距越拉越大,不想被他和他的朋友看低,她希望自己可以越来越好。
可是偏偏,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她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从记事开始,她跟着母亲长大,生活很凄苦,而且经常搬家。
8岁那年,母亲改嫁,新爸爸对她很好,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只是好景不长,几年之后,继父生意失败,家里负债累累。
继父万泉深受打击,开始不务正业,吃喝玩乐,赌钱、嫖女人,后来甚至染上毒瘾。
刚开始从家里偷钱,家里没钱就到外面偷,被拘留所抓到过几次,却始终不知悔改,并且越陷越深。
万泉隔三差五就会回家,把家里翻得一团糟,找不到钱就打人,打母亲,也打她。
继父总是对着她们母女二人破口大骂,骂母亲是破鞋,骂盛夏是野种。
一家三口,三种姓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父亲是谁,她又如何不是野种?
每每想至此,她就觉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
后来,她大学毕业,有了份好工作,并且遇到了杨乾,她以为老天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的不幸,幸福终于要降临。
可是这一切却全都是假的,不过是她的奢望罢了。
她没有办法摆脱那个家,摆脱那个噩梦一般存在的人。
杨乾将盛夏送回家,却在楼下遇见了照片中的人。
万泉自从发现盛夏母女搬家之后,就开始想尽办法找她们。
而今天终于被他找到,即便是隔了一段距离,也能一眼就看到盛夏。
万泉自然看到盛夏旁边的人,双眼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着杨乾。
盛夏看到万泉,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躲,躲在杨乾背后。
她万万也没有想到,她们已经搬了家,居然还能被他找到。
那人瘦削,颧骨很高,脸色蜡黄,头发凌乱,脏兮兮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眼珠子几乎凸出来,看着杨乾,声音沙哑的问:“你是谁?”
杨乾睥睨着说:“我想没必要告诉你。”
万泉看着杨乾,又看了看躲在杨乾身后的盛夏,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丫头的男朋友,没想到,她还能找到这么富贵的男朋友。”
杨乾抿唇盯着他,万泉被那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于是他开始专注于盛夏,并且伸手去拉盛夏,“几天不见,你们母女的日子看来是逍遥快活啊,住的这么舒服,怎么能把我给撇下不管呢?”
杨乾拂开他的手,冷声道:“有话好说,不要拉扯。”
“拉扯?
哼,我拉我的女儿,碍你什么事儿?
行,不想我拉她也可以,有什么好处?”
杨乾偏头,余光瞟了一眼自己身后已经在瑟瑟发抖的人,冷哼道:“想要钱,可以,跟我走吧。”
“跟你走?”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朝一旁啐了一口,“呸,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
有钱,就乖乖拿出来,没钱,就快滚别耽误老子干正事!”
说着,他又要去拉盛夏。
杨乾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不仅挣脱不得,更因为被紧紧扼住手腕而痛的挣扎。
“快放手,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万泉一边挣扎,一边自以为是的威胁。
杨乾不理,拿出电话拨了号码。
万泉一听话音像是警察要来,更加高声的叫嚣道:“你凭什么找人抓我?
我一不犯罪而不杀人,我管我女儿要钱怎么了?
犯法吗?”
杨乾冷笑,挑眉道:“当然不犯,不过破坏他人财物就……”
“什么?”
万泉忽然放弃挣扎,神情也骤然紧张起来。
杨乾从旁边的花坛里找到一块碎砖,放在那人手里,强迫他握住。
“你这是做什么?
妈的,快放开我!”
万泉不明所以,但是心下暗自觉得势头不对,可是力气上他哪是杨乾的对手?
虽然他拼命挣扎,可事实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在盛夏捂着耳朵尖叫的同时,砖头打破副驾驶的车窗,车的防盗鸣声响彻周围。
警察把万泉带走,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周围聚了许多凑热闹的居民,因为盛夏是新搬来的,和大家都不熟,大家都以为是一个疯子砸了车窗,正好被车主抓个正着。
于是万泉被带走后,大家也都跟着散了。
杨乾对盛夏说:“你放心,警方会把他移交戒毒所,以后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们。”
盛夏无声的点点头。
“你回家吧,我先走了。”
杨乾的车也已经被拖走,不过小区外停着来接他的车。
杨乾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盛夏却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背,声泪俱下的哀求着:“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我可以面对所有困难,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失去你。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熬?
想着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想着你对我的好,而如今你却狠心离我而去,把对我的好全部给了别人,我的心就像被刀绞了一般。
你真的就不能爱我吗?
哪怕一点点?”
杨乾蹙眉,沉声道:“盛夏,你松手。”
盛夏拼命的摇头,眼泪抿在他挺括的西服上:“她不爱你啊,她爱着别人,是她不要你的,就连你因为她而受伤,她也不曾回头看你一眼不是啊?
你在她身边怎么会快乐呢?
你有没有想过,她看着你的同时,其实是在想着别人,你真的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