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嘉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低头擦了泪,重新抬起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身前的姑娘,“表妹,我喜欢你,从你小时候就喜欢了,我永远都记得你七岁那年,你来我家玩不小心摔了,我背你往回走,你趴在我背上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眼里含笑,声音温柔。
含珠好像看到了那一幕,泪水不受控制,低头哽咽,“对不起,表哥,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我知道,表妹别哭。”周文嘉摸出帕子,伸手帮她擦,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表妹受了委屈,总会来找他诉苦,咬牙切齿地骂父亲骂庶妹,却在他怀里哭,“我知道表妹记不起来了,我也知道你喜欢上表哥了,没关系,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现在的表妹不爱生气了,不爱哭了,每次见她,她好像都在笑。温柔的表妹有了父亲的疼爱,也有了程钰那样有本事能够独当一面的真正男人保护,她比以前幸福地多,他又为何非要逼她记起来,只为了让她重新喜欢上他?
她止了泪,周文嘉将沾了她泪的帕子重新收到怀里,想到今日是过来做什么的,周文嘉握着她手,露出一个明朗的笑,“表妹,前阵子姑父说要安排我去西北大营历练,我舍不得你,不想走,现在你有了表哥,我留在京城也没意思,所以下午我会请姑父帮我安排,这几天就出发了。”
西北大营?
含珠内疚极了,急着劝他:“你跟舅父舅母商量过了吗?你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舅母肯定舍不得啊,再说你才十五……”
“楚渊大哥十二就跟着姑父在军里跑了。”她还会为他着急,至少把他当亲表哥关心,周文嘉心里好像也没那么苦了,抱着她手道:“表妹,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是因为躲你才要走的,而是真想去外面闯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照顾自己,我到了那边,会给你写信的。”
含珠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传来阿洵欢快的声音。
周文嘉用力握了她手一下才站了起来,低头看她,到底不舍,情不自禁地去摸她脸。
这样亲昵的动作,含珠本能地别开头。
周文嘉苦笑,放下手,没有理会已经进来的阿洵,低声嘱咐她:“表妹,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记起来了,如果你不喜欢表哥又想我了,给我写信,好吗?”
含珠失声痛哭,一个“好”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周文嘉心里的表妹再也不会给他写信了。
没有等到答案,周文嘉心里最后一丝不舍彻底断了,他抬起头,长长地吸了口气,没再哄她不要哭,摸摸一脸茫然的阿洵,大步离去。他也没有离开侯府,而是去了楚倾的院子,呆呆地坐着,等楚倾回府。
黄昏时分,楚倾回来,得知周文嘉的决定,很是吃惊。然而无论他怎么问,周文嘉都不告诉他这样做的理由,只咬定要去西北,最后还来了个激将法,称楚倾没法安排他就去找别人,楚倾气得大骂,让他先回去,三日后替他安排妥当。
周文嘉心情复杂地走了。
楚倾想了想,去看女儿。
含珠眼圈红红的,根本掩饰不住,半真半假敷衍道:“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也没法再喜欢他,他心里难受,要躲我……”说着说着,又落了泪,替周文嘉难过。
她一哭,楚倾就信了,柔声安抚女儿几句,回头就笑了。毛头小子不再纠缠自己的女儿,他高兴,侄子拿得起放得下,比他那个没用的爹强多了,楚倾更是满意,很快便替周文嘉做好了安排,派他去西北历练。
儿子要远行,方氏当然不舍,可是周文嘉铁了心,又是因为情伤,方氏也没办法,只能忧心忡忡地替儿子准备行囊,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儿子在外面受苦。
这日艳阳高照,周文嘉启程前往西北。
周寅夫妻、周文庭凝珠一路将他送出城门,程钰也来送他,含珠没来,但将阿洵送来了。
“娘,就到这里吧,不用送了。”周文嘉瞅瞅越来越高的日头,笑着对母亲道。
方氏心酸,背过身偷偷地哭。
周寅周文庭分别嘱咐了几句,凝珠舍不得这个一起生活了半年的二哥,也哭了,阿洵知道表哥要出远门很久很久才回来,更是抱着周文嘉脖子嚎哭不止,最后被方氏接了过去,柔声哄。
一一惜别,轮到程钰,他看着面前仿佛一下子长大了的少年,拍拍他肩膀,“保重。”
面对他,周文嘉脸上故作从容的笑终于没了,低声威胁道:“表妹喜欢你,我才成全的你,如果将来你欺负她,伤了她的心,那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算账!”
程钰没有说话,神色平静。
周文嘉将他的沉默看成了不屑,又恨又气,猛地转身,跨上骏马,与两个侍卫绝尘而去。
迎着朝阳,三骑快马越跑越远。
程钰遥望少年渐渐恍惚的背影,内心深处,竟有些羡慕。
论潇洒,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