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真看上他了?”明德帝目光变了变,想到儿子定王那番话来。顾衡此人果然势力,先抛弃对他无用的小户女,一进京转眼又盯上他的外甥女了。
寿安长公主叹息道:“是啊,女大不中留,仙仙的心都飞到他身上去了,皇兄没看到她脸红羞涩的样儿,我当娘的,只能顺了她的意。”不答应,她怕女儿哭,怕她把另一只眼睛也哭坏了,女儿一哭,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明德帝也心疼外甥女,他儿子多,目前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出生之前,他一直都把外甥女当亲女儿疼爱的。若外甥女身体康健,明德帝宁可伤了她心也要给她挑个真正配得上她的,偏偏外甥女眼睛不好,人也体弱多病,一年到头好时候不多,真正是风一吹就倒的娇气姑娘。
外甥女想要的,妹妹不忍拒绝,他也不忍。
至于顾衡,虽然势利,暂且没发现大错,儿子都说了再给他一次机会,以观后效,那他就应下这门婚事,给顾衡安排个小官。顾衡把外甥女照顾好了,为官上也没有大错,他再抬举他,否则……
“朕知道了,就给他探花吧。”明德帝一锤定音。
寿安长公主欢喜道谢,“那皇兄继续忙吧,我去给母后请安去,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明德帝笑着目送她脚步轻快地离去,扣扣桌子,命人去传定王。
儿子先提醒的他,如今事情有变,他还是跟儿子说一声吧。
“皇上答应了?”黄昏时分,程钰被定王叫到了王府,因为路上已经猜到几分,此时倒也没有太过震惊。
定王心里可不舒服。
他生气,一气程钰来托他办事,他信誓旦旦应了,没想中间出了岔子,定王自觉丢了颜面,二气自己非但没能收拾顾衡,反让他讨了他天仙似的亲表妹,遂将怨气都算在了顾衡身上,连番骂道:“我就知道他是个小人,只知道靠女人往上爬的东西!姑母怎么那么糊涂,顾衡哪里配得上仙仙?父皇也是,他……”
“二哥。”听他连明德帝都要埋怨,程钰及时阻止。
定王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真想杀了那个畜生!”
他没有亲妹妹,表妹孟仙仙生来体弱,内向胆怯,纯真地跟孩子似的,他们几个兄弟不管多不和气,对表妹都怜惜有加,待她如亲妹。掌上明珠却便宜了顾衡那个忘恩负义的,早知今日,当初在杭州,他就该一剑要了他的狗命。
程钰也后悔没有杀顾衡了,但现在万万不能杀了。
定王先跟明德帝说了顾衡的不是,在明德帝眼里,初来京城的顾衡也就定王这一个敢视人命为草芥的对头,那么明德帝前脚刚应下婚事,后脚顾衡就死了,明德帝会不怀疑定王?杀顾衡事小,罔顾皇命公然挑衅,可是大错了。
为了一个顾衡让定王不喜于明德帝,不值得。
他开口劝道:“木已成舟,二哥别再气了,冲动只会坏事。”
定王不傻,正是因为清楚他没法坏了这门亲事,才更加生气。默默平复了会儿,见对面程钰平平静静的,他奇道:“你怎么没事人一样?不怕顾衡留在京城坏了你的计划?”
程钰难得笑了笑,“二哥你说,明知顾衡是为了攀附皇家,皇上与长公主为何还要成全他?”
定王气道:“他有本事,会哄仙仙开心。”小姑娘都好骗。
程钰颔首:“正是,为了让郡主顺心如意,皇上都退一步了,顾衡更得全心全意讨好郡主。他认不出江家姐妹最好,认出了,他也不敢声张,一旦走漏半点消息,江家姐妹会倒霉,他原形毕露伤了郡主的心,长公主第一个杀了他。顾衡是聪明人,他不会拿自己的仕途冒险的。”
他暂且松了口气,定王反而更郁闷了,瞪着他道:“用我表妹一辈子的幸福保你‘表妹’周全,你高兴了是不是?”
程钰知道他在说气话,没跟他顶嘴,笑着给他满了一杯酒。
定王将酒杯扔了,命人端两个酒坛上来,要与程钰拼酒。
离开定王府时,程钰已有六分醉意。
赶在宵禁前回了静王府,下马前,看到正院一片柔和灯光,程钰又看向兄长程铎的院子。再过半个月长嫂就要进门了,兄长也不再是孤家寡人,只有他,自己住在一个空荡荡的院子。
陈朔端了醒酒茶来,程钰没喝,躺在榻上,怔怔地看房顶。
他有点冷。
他知道哪里暖和。
可他决定不再过多见她了,免得越陷越深。
可他冷。
就那样不知躺了多久,程钰慢慢坐了起来,打开衣橱,里面好几件黑色衣袍。初夏夜风不冷不热,衣裳也不用多穿,程钰熟练地换好衣裳,吹了灯,等到二更时分,悄无声息地出了静王府,连陈朔都没有惊动。
云阳侯府并不远,他很快就到了。
侯府侍卫森严,程钰想要进去也得小心翼翼,好在他功夫好,侯府又那么大,总有守卫薄弱处。
莲院的灯早就暗了。
程钰站在她窗前,犹豫不决。
又是半夜找她,她会不会生气?
可他有理由,他是来跟她说顾衡的婚事的。
怕惊动丫鬟,程钰先往外间吹了迷香,因这香对小孩子恐怕不好,程钰就没往内室吹,轻轻撬开外间的门栓,他慢步朝内室走去,门虚掩着,程钰轻轻推开。
进来了,他长长呼了口气,吸气时,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