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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略谷口杏美小姐:
近来阴雨连绵,不知你过得可好?
上周举行的小静和浩一君的婚礼真是完美无缺。穿着和服的小静犹如公主(具体点儿,或许是月姬?)一般美丽动人。而且,能和广播部的同伴们再度相聚,也令我十分感怀。
婚礼上的照片已经冲洗好,现在寄送给你。挺多的吧。我一边努力分拣着照片,一边想着,要是能通过电子邮箱把原件传给大家该多轻松啊。可惜,当年负责播音的我至今仍对机械一窍不通——连电脑都未配置,只得作罢。
给当年负责剧本创作的小杏你写信,我心里有些紧张。信里出现的用语错误,也许是心中的喜悦尚未平息的缘故,还请你多多包涵。
说起来,我们广播部的同级生有多少年没有相聚了?对我来说,从高中毕业算起,这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要把大家聚在一起,还真得靠同级生间的婚礼呢。也正因为结婚的是当年的部长浩一君和副部长小静,大家才会回到镇上老家相聚。在六月第一周的周六,广播部几乎全员到齐,他俩果真有着好人缘。
不过,遗憾的是,独独缺了千秋一人。
说实话,刚看到请柬时,我心里吃了一惊。怎么会是浩一君和小静?
还记得吗?一年级的“夏季合宿”,为了搜集岬岛夏日祭典的资料,我们曾在岛上的居民家住过一宿。小静、千秋、小杏你和我,我们四人不是互相坦白了喜欢的男孩子吗?没想到大家竟然都喜欢浩一君,一时间气氛降到了冰点。这时千秋开口了:“既然如此,我们四人就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要是大家都被甩了那就开个安慰大会。要是有人成功了,那么剩下的三人都得诚心地祝福。怎么样?”我们一致同意了。
结果,最早向浩一君表明心意的千秋,赢得了他的心。
对于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失恋了的自己,我虽然感到非常不甘心和懊悔,但心里也觉得本应如此。因为千秋是我们四人里最漂亮的嘛,和个头挺拔,还有着一张偶像脸的浩一君站在一起,真的非常般配。我们三人也遵守约定,热情地祝福了他们。那时,我们还常常在他们俩吵架时,帮着劝架呢。
小杏你在二年级的那个秋天,不是还专门为他们俩写了一个广播剧吗?里面还加进了这样的台词:“我从心底深深地爱着你,你愿意一生陪伴着我吗?”那次,文哉君负责演出和音响效果,良太负责录音和编辑,小静负责协助制作,浩一君、千秋和我进行表演,各司其职。为了在学校的文化节上进行汇报演出,大家连夜赶工。可到了演出当天,浩一君却闹了别扭:“实在太难为情啦。”这出剧最终还是没能在全校师生面前播出,但是,那仍然是一段快乐的回忆。最后的那段旁白,我仍然记忆犹新。
我以为他们的爱会天长地久。
到底浩一君和千秋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呢?到毕业前都还在一起的吧。虽然我知道高中时期的恋人最后能共结连理的实在是屈指可数,也明白打探别人的隐私并不礼貌,但要不是千秋没出席婚礼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在意。起码,我想知道千秋缺席的理由……
而千秋,听说现在也下落不明。
我六年前结婚后,立刻随着丈夫的调职去了国外。去的地方委实偏远,完全无从了解国内的事。如果你知道千秋的消息,请告诉我吧。
等你的回信。
高仓悦子敬上
小悦:
你好吗?谢谢你的信和照片。我可是好几年都没收到过别人的来信了呢。
和小悦你虽然十年没见,但竟然一点儿也没有久别的感觉。和你聊着过去的事儿,心情真是畅快。我听说你和一位年纪大你一轮的公司高层结婚时,还担心你变成一个装模作样的阔太太了呢。看到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我就安心了。
不过,小悦你变漂亮了。曾经的黑框圆眼镜和乱蓬蓬的头发早就不知哪儿去了。你走进婚礼会场的那一瞬间,我还在想:这是谁啊?在这一点上你果然是有了阔太太的气派。你身上的连衣裙也是菲拉格慕的吧。当时虽然没注意,但看着你寄来的照片,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原来上个月的《Solea》杂志上登着同一款啊。当时我就由衷地感叹:“真不得了!”
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浩一君的对象不是小千而是静香这件事,对于高中毕业后就上东京去了的小悦你来说,可能非常意外,但对于一直待在老家的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小悦你啊,一定是因为还停留在浩一君和小千热恋的那段时间里,所以才有了多余的担心吧。
浩一君、小千还有静香,毕业后不是都去了关西吗?因为离得不远,所以他们三人在盂兰盆节和新年的时候都会回来。虽然不是经常见面,但我还是注意到他们三人间的氛围渐渐地有了改变。
尽管如此,我知道的可能也不比小悦你多多少。我和小千自高中分手以后,再次见面长聊已是五年前的夏天了。那次,我和回到老家的静香、小千三人聚在一起,好像一个小型同学会。我们互相汇报了近况。不知怎的,当时也回忆起了一年级的那次夏日集训。
五年前的我呢,从大专毕业,在邮局柜台工作。有时能见到大家的母亲。虽然有男朋友,但那时刚刚分手。静香已经大学毕业,在大阪的食品公司工作了两年,正在为公司的假货问题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嘟囔着哪是找男朋友的时候。小千从职业学校毕业后,加入了神户的模特俱乐部,专门为服装厂商做商品名录的模特,看起来是我们当中过得最开心的一个。
那时小千似乎还与浩一君在一起。浩一君大学毕业后在大阪的一家制药公司工作。我想,两人离得不远,应该没有距离上的问题。只是,当我对小千提到“一起住不就好了吗”的时候,小千回答我说“那不就没得玩儿了”,让我隐隐猜测,莫非小千除了浩一君,还有别的对象。她可是从高中起,就有点儿花心的迹象呢。
所以,小千和浩一君这五年间分手了也不奇怪吧。
说起来,小悦你和我在高中的时候,都和别的男生交往过。小悦你呢,更是和同部的同级男生交往过,应该更加明白高中时的恋人没能步入婚姻殿堂,完全不是那么值得担心的事不是吗?你看良太,不愧是曾经的摄影负责人,一直端着摄像机啊照相机的,连桌子都没怎么沾,不还是和小悦你一直亲密地聊天嘛。
我个人呢,倒是比较在意小悦你和良太分手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距离太远了吗?
说起那次的“夏季合宿”,我们四人坦白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认真回答的,怕是只有小千和静香吧。我记得当时我们石头剪子布,决定了坦白的顺序是我、静香、小千,最后是小悦你。老实说,当时我并没有特别喜欢的对象,就想只要搬出大家的偶像浩一君,肯定说得过去。我说完后,静香便紧接着问:“小杏也是?”小千补充了一句:“竞争对手可有点儿多啊。”最后小悦你说:“那,我也喜欢浩一君。”是这顺序吧。你是个喜欢搞热气氛的人,这么说非常符合你的性格呢。别说是你,如果那时的顺序调换一下,我大概也会这么说的。
你和良太是从制作广播剧那时候开始交往的吧,你们俩常常一起编辑到很晚。现在想来,小悦你可真是个机械白痴呢。连好不容易录好的采访带也能抹了的你,到底在帮个什么忙啊?作为剧本作者的我,倒真的很遗憾作品没能发表。要是结婚的是浩一君和小千,就算他们反对,我可是也绝对要在婚宴上播放出来,让大家都开心开心呢。
不过呢,三年级的那个夏天,我们的《松月山·月姬传说》在县大会上获得了最佳纪录片第三名,还放映给了大家看(虽然番外篇被剪了),不是挺不错的嘛。这可是副部长静香特别倾注心血的作品。
静香和浩一君的结合,说不定就是那时许愿灵验的结果。哎,还记得我们为了纪录片的摄制而去的松月山山顶的那座小庙吗?还记得我们这个不起眼的普通小镇里唯一的美丽的传说——战国时代的“月姬传说”吗?
传说在松月山山顶的小庙里许愿后,如果能坚持一声也不出地走到山脚下的孤松处,那么恋情便会实现。我们不是也实践了嘛。不过,四个女生按顺序许了愿,本该沉默着下山,偏偏小悦你在途中说了句“星星真美”,我便跟着你说“真的呢”,小千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最后,能不出一声走到山脚的只有静香一个人。她一定是许了希望能和浩一君在一起的愿望呢。我们就当做是她的这个愿望现在实现了吧。
而且,我觉得比起小千那种花枝招展的女生,还是静香这种老老实实的更适合浩一君。静香绝对不会花心的。我觉得这样还是挺好的。
你说小千下落不明,这是听文哉君说的吧。他不就因为喜欢事件呀这呀那的才进了广播部吗?还常常把什么“查明真相”、“彻底追踪”挂在嘴边。就是他这种混淆视听的说法,害小悦你担心了。
我和小千断了联络的原因,比起小千本人,倒不如说是她父母由于工作的关系搬离了这个小镇的缘故。因为我也是靠着大家的父母都住在这个城里,才能知道大家的近况嘛。
拿小悦你来说,我就不知道你的邮件地址和手机号码,住址也是直到婚礼的时候问你才知道。况且那只是你回国临时住的地方对吧?你在国外的时候,还得有人在国内帮你代收转寄东西。听静香说,她当时也是拿着给你的请柬,跑去你娘家问了你的妈妈,才送过去的。要是小悦你的娘家不在这儿,这十年来,小悦你也得变成“下落不明”了。
所以说啊,我们也不必太为小千担心不是吗?
我可有一段日子没写过这么长的文章了。这让我想起编写剧本的那段日子,真是非常开心啊。说起来,小悦你还记得这套信纸吗?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哦。虽然住在老家有各种郁闷之处,不过好处就是,这些充满了回忆的东西不会丢失呢。广播部的活动记录我也保存得完完整整。时隔这么久,我决定再次翻看翻看。
好好保重!
小杏
前略谷口杏美小姐:
漫长的梅雨季节终于过去了。你好吗?
前些日子收到了你的回信,谢谢。你的信让我更加怀念高中岁月,尤其是在广播部的那段时光。去松月山的事,现在想来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呢。小杏你啊,看着星空张大了嘴的时候,一只金龟子突然飞进你嘴里去了,简直就像搞笑综艺节目的段子一般。就算我们知道还在许愿呢,这笑也是实在憋不住了。
能有共同分享回忆的朋友,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啊!
我很惊讶你会提到良太。在浩一君和千秋的高调下,我们一直避人耳目,悄悄交往。我还以为已经没人记得了呢。
和良太的关系转淡,估计还是距离太远的原因吧。我们俩并不是因为有一方背叛了另一方而分开的,所以十年之后再度相见也能自如地交谈。这些年,我结了婚,幸福地过着每一天,良太也进入了很久之前就非常仰慕的电视节目制作公司工作。我想,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毫不隐瞒地谈论彼此的近况,分享彼此的喜悦吧。
我和小杏你能够这样互通书信,也是因为你也处在幸福之中不是吗?就快结婚了吧——我还是把这句话写出来了。其实我一直等着小杏你来告诉我呢。小静的婚礼上,上一封信里,你都没告诉我,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所以还是由我来写明吧。
小杏你要结婚的事,我是在小静的婚礼开始前从文哉君那儿听来的。你们已经交换过彩礼了吧。听说对方和文哉君一样在市政厅工作,长你三岁。真是恭喜你们!
我只回来了一天,就听到了这么多消息,“老家”在某种意义上真是了不起啊!所以,以下我要说的事,小杏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却一直瞒着我。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的话,就请当做是小道八卦,随便听听便是。
我听说千秋在五年前那个夏天回老家的时候,遭遇了事故,脸上还受了伤。这件事导致她的精神有些不太稳定,甚至失踪。我很在意她回老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得回次国,我先生觉得距上次回国时隔许久,决定在国内好好待一段时间。我也希望能确认千秋的住处,为她做些什么,让她打起精神。如果你知道她的近况,请告诉我。
看到你这么珍惜我当年送你的信纸套装,我非常开心。
等你的回信。
高仓悦子敬上
小悦:
看过你的信,我觉得你寄照片来不过是为写信而找的借口,实际上是想要打听小千的事情吧。小千遭逢事故,这事估计也是文哉君告诉你的吧。我确实知道详情,没有告诉小悦你,是因为你总归要远去国外,我不想让你留下什么挂心的事。但如果
小悦你真想知道,我也会向你坦白说明。不过在这之前——
你真的是小悦吗?其实从第一封信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比如说,这么规矩的遣词用句就不像是小悦的风格。或许是因为小悦去了东京的名牌大学念书,又和有头有脸的人结了婚,所以连写信的方式都有特别学习过。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另外,松月山的事也让我在意。金龟子飞进我嘴里这件事,按理说小悦你应该不知道。那时我们下山的顺序是:最前面是负责演出的文哉君。接下来是负责摄影的良太,他为了用便携式摄像机拍摄大家,一直倒着走。然后是默默朝前走的静香。最后则是小悦、我、小千、浩一君。我记得是小悦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抬头仰望星空,我便随之回身看天。就在那时,一只金龟子飞进了我嘴里,看见了这一幕的小千和浩一君笑得直不起腰。金龟子其实很快就又飞走了,我那时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飞进了嘴里。小千和浩一君光顾着笑,一直到下山,都没说出“金龟子”这个词。
所以说,当时站在我身后,只能看见我背面的小悦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让我最终起疑的则是关于我要结婚的话题。我在静香的婚礼上,在大家吃饭的当儿,对着我们这桌的人明明白白地说过:“我也定下来要结婚了。”
所以,你不是小悦,而是当时不在桌上的人。浩一君?静香?再加上知道金龟子事件……你是浩一君吧?你虽是男性,但若故意用女性的口吻写出一篇像已婚太太写出的文章来,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过,你是真心想知道小千的事情,对吧?
你到底是谁?坦白告诉我的话,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向你说明小千的事故。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如果你冒名顶替只是想知道事故真相的话,那么就能排除一个怀疑对象了。静香可是非常清楚小千的事故的。
小杏
小杏:
“前略”什么的,我就不再写了。果然还是让人觉得怪怪的?虽然因为长年居住在国外,写信的机会挺多,可大多都是日英文夹杂,或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日文,不知不觉连写信的风格也变得怪异起来。让小杏你产生误会,真是抱歉。写给你的信里,我还满怀着亲热劲儿,特别使用了“前略”而不是“敬启”。想来,高中的时候,我们甚至连起首语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确实是悦子。为了让你相信我,请让我一一细述。
小杏你可能认为,当时走在你前面的人并不知道金龟子事件,但其实我亲眼看见了。
那时,因为我一不小心说了话,害得小杏你也开了口,正想向你说声对不起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朝着小杏你的脸急急落下,十分滑稽。可能是千秋他们又尖又响的笑声吸引了你的注意,其实我在你身后也笑了出来。
如果你还是怀疑,请去看那时的录像。《松月山·月姬传说》正片之后的番外篇里,不是收录了很多制作时的逸闻趣事吗?虽然现在我手边没有那卷带子,不能确定,但那里面应该清楚地拍下了我哈哈大笑的样子。
另外,你结婚的事,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也难怪小杏你有所怀疑。
你的确在结婚蛋糕切好了送上桌时说过要结婚的事呢。“传统的结婚蛋糕固然很好,泡芙塔式的蛋糕也不错呀。”你这么说着,文哉君便应声道:“那小杏美你的婚礼不如就用泡芙塔?”正当大家想要深入这个话题时,浩一君的上司来向大家敬酒。敬着喝着,婚礼的高潮——向双方父母献花的仪式开始了。于是,小杏你结婚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所以一开始从文哉君那里听来的印象反而比较深刻,具体是谁说的又是什么时候说的,倒是弄不清楚了。文哉君啊,虽然作为好友代表上台做了精彩的发言,台下他的话也实在太多了。
千秋的事故也许是小杏你不愿回想的往事,而我却完全没有考虑你的心情,一个劲儿地问个不停,还让你起疑,真是非常抱歉——现在,你的疑惑是否消除了呢?
如果你还是怀疑我不是悦子的话,请尽管问些只有我俩知道的事吧。比方说,我现在写信给你所用的信纸,不知你注意到没?这和小杏你在二年级的暑假和家人一起去北海道旅行回来后带给我的礼物是一样的。
送信纸作为礼物,我心想这真是符合剧作家小杏的风格哪,所以印象尤为深刻。当我要写信给你时,突然想起那时你说的:“这信纸可是由富良野的著名作坊使用了天然熏衣草,以独特的制法精心染制的哟。”于是,带着怀念的心情,我通过邮购又买得一套。话说回来,为什么当时你要送我信纸套装呢?我记得你送给千秋的是一块手帕,送给小静的是手柄镜来着。
为了让你相信我是“悦子”,类似这样的事请尽管问吧。千秋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我们之间如果不能互相信任,也是无法谈论千秋的事情的。
等你的回信。
悦子
小悦:
上一封信里写了奇怪的话,真是对不起。怎么说呢,可能因为镇上的人总是基于八卦心态问这问那,实在让人厌烦。现在一提起这件事我就疑神疑鬼的,真抱歉。
现在我九成相信写信的是小悦了。剩下的那一成,请让我再问一个问题吧。
不过,有什么事是只有小悦和我才知道的呢?我要重新想一想我和小悦的关系。
打个比方,我和静香还有良太从小学起就一直在一起,如果是他们,我就可以问些那时候的事情。文哉君的话,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回到老家,那我便可以问他镇上最近发生的事,或者我的交往对象(称他为“未婚夫”还是会害羞啊)的事。而和小悦,我们直到高中才认识,究竟问什么才好呢?毕竟同样的事,浩一君和小千也会知道。
还是问问我和小悦两个人单独制作的广播剧——《二十一世纪·月姬传说》的事吧。原本这出剧就是为了让小千和浩一君和好而创作的。他俩当时为了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吵了架。小悦瞒着他们俩和大家商量,并提议说:“剧本不如就围绕着他们那些甜蜜的事来写,再穿插些肉麻的台词让他们念吧!”于是,最后进行剧本创作的就成了我和小悦两个人。
之前我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写剧本,心里一直觉得这活儿可真够低调的。但这次,因为小悦常常一脸严肃地想出些奇奇怪怪的台词,写着写着,竟觉得无比愉快。
那么,我的问题是——
那出广播剧最后的台词是什么?终稿上虽然写着:两人相爱直到永远。初稿却是别的台词。是什么?这可是无论CD还是剧本里都找不到的哟。
虽然即便你真是小悦,也有可能早已忘记了。但我还是期待着你的答案。
就写到这里。
小杏
小杏:
谢谢你相信我。答案很简单——
“两人的爱情之路崎岖难行,让俺们一起来为他们加油鼓劲吧!”
这是我的提议,结果被小杏你否决了:“为什么只有最后变成关西腔了?你搞笑节目看多了吧。”
真是怀念啊!看了你的信,我这才意识到,我和小杏你一起做过的事,还真没什么呢。
尽管如此,我和小杏你却是最合得来的。虽然我是被初中同校的千秋邀进广播部的,和小杏你在一起的时间倒更长些。唔,浩一君和千秋总是黏在一起也是一个原因啦。
不过,要是千秋没有邀我进广播部,我的高中生活该是多么无聊啊!说到底,不管和谁最合得来,要是有一天,包括千秋在内我们同级的七人能再聚在一起,该多好啊!
我只能依靠小杏你了。拜托了,请告诉我有关千秋的事情吧。
悦子
小悦:
这封信里我会告诉你小千的事故。有些长,我的语气也会变得比较严肃,请多多包涵。
之前的信里已经提过,我和小千自高中毕业后,再次见面已是五年前的夏天了。
五年前的新年,我偶然遇见了静香。我们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时常打打电话,发发邮件。那段时间,我偶尔还向她发发牢骚(因为和男朋友相处得不太好)。
“真想办一次广播部的同学会啊!”我们聊天时曾发出这样的感慨。我问静香,既然小千和浩一君都在关西,不是可以办个小型同学会吗?静香回答我说:“一对情侣再加上一个形单影只的人,怎么也不会玩得高兴吧。”这倒也是。所以静香一直以来也只是和小千打电话发短信。与我一样,和小千也有五年未见面了。
不过,静香说,她的工作地点和浩一君的公司很近,午饭时经常在相熟的店里碰见他。渐渐地,吃饭时谈论的话题都围绕着浩一君了。什么一直在制药公司工作啦;因为是搞营业的,所以应酬很辛苦啦;不擅长喝酒啦等。听说小千花心,静香还气得火冒三丈。那时我便觉得,她还是喜欢着浩一君的。
我想,当年静香去大阪念大学,大概也是追着浩一君去的。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浩一君的哥哥去了大阪读书。那时他不是说过“我父母叫我也去那里上大学,到时兄弟俩一起住”。静香呢,虽然跟我们说“我选择大阪的大学,是因为父母只愿意出钱供我念关西这边的大学”,但那只是为了配合浩一君的说辞罢了,因为静香的弟弟可是去了东京的大学呢(在邮局窗口遇上静香妈妈时,她非常骄傲地说,和首相念的是同一所学校)。
但是呢,我却觉得,静香要是没去大阪就好了。小悦你应该明白,哪怕高中的时候有过“我非他不嫁”的心情,当身边的环境改变,遇见的人更多,便会出现更加心仪的对象。
浩一君确实长得好看,但那不过是在我们这种乡下的公立学校里。世界上比他帅气的人还有大把。在年纪的选择上,高中时我们基本都是和同级生交往恋爱,但是渐渐地,我们会觉得年长的人有年长的魅力,年轻的人有年轻的可爱,选择面变得更广。
就连在老家上大专的我都有这样的感觉,并且遇见了新的对象,那么去了外地的,岂不是会有重获新生的感觉?但是,如果曾经仰慕的人也去了同一个地方,那么即使身处外地,心也早就停在了与那个仰慕的人相遇的时候吧。
静香的心真的停住了。
深切感受到这一点,还是在五年前,静香为当年创作广播剧《二十一世纪·月姬传说》的事而责备我的时候。
创作那出剧的时候,静香好像正等待着浩一君和小千分手。暑假快结束时,浩一君和小千不是大吵了一架吗?足球部的一个男生和小千同班,拜托小千来给他们的比赛加油打气,她便做了三明治去了,结果惹得浩一君生气责问。小千也是固执好强,反驳道:“不过是去加油而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文科类社团的男生就是小家子气,真讨厌。”浩一君听了更是怒火中烧。小千便干脆不理他了。
于是,小悦你便向大家提议,制作一出广播剧来让他们和好。那时大家都赞成了呢,包括静香在内,没有人反对。可是,五年前聊起这件事时,静香在电话那头责备我道:“为什么你要帮他们呀,我还以为小杏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呢。”
其实那时候我之所以会去帮忙,是因为负罪感。我也和小千一起去看了足球部的比赛。说起来,也是我邀请小千一起做三明治的。我那时想让交往中的男朋友看看我温柔能干的一面,可是做三明治实在是太费事了不是?所以……
即便如此,那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呀。你不觉得吗?我也对静香说道:“事到如今,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呀。”静香便没再说什么。我一心以为当时的那出广播剧加深了我们彼此的联系,没想到静香却是那样复杂的心情。
在这样的状况下,虽然说过要办同学会的事,但我觉得大家暂时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便不再过问。直到夏天,我接到静香的电话,说她因为盂兰盆节假期,昨天回到老家,希望和我见面。
第二天晚上,我们约在一家时髦的叫做“小岛”的意大利餐厅。等我到了那儿,竟看见静香和小千都在。好像是因为小千也在两三天前回了家,静香便也在电话里邀请了她。我心里暗暗惊讶:为什么要邀请情敌小千呢?
三个人点了瓶红酒,干了杯,一边说着“听说小悦结婚了呢”这类的消息,一边汇报着自己的近况,渐渐地,话题转移到了当年的广播部。但是,万一提起那出广播剧的话不就糟了吗。所以,我一个劲儿地说着纪录片的事。
当年制作纪录片的时候,我们真的很努力呢。大家分工合作,还去镇上的文化保护会那里请教“月姬传说”的故事。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说,她要把自己比作月姬,给我们讲讲自己和老伴的事。我
们暗自嘀咕,“这形象好像不太符合……”老太太讲的是战争年代的事,老太太的老伴上战场后,她每天都去松月山祈祷许愿,盼望老伴平安归来。我和小悦你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有人提到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松月山吧。”到底是谁最先提议的呢?是静香吗?当年我们采访了那么多人,也没人说要去一次不是?
我们三个当时已经喝完了两瓶红酒,情绪都有些高涨。我因为刚刚失恋,便想着趁此机会好好许个愿。小千则兴奋地喊着,“好像很有趣啊!”于是,我们很快便决定前往松月山。
走出餐厅,我们径直走到了松月山山脚的那棵孤松旁,从那里沿山路上山。虽然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但三人心情都很不错,兴致都很高,上山途中不时唱唱歌,表演表演蹩脚的模仿秀,十分闹腾。
这时,小千突然念起了广播剧里的台词:“除了你,我的脑子里容不下任何人了。”
我也来了劲儿,朗声念起了浩一君的部分:“你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正站在你面前的缘故。若我离开,你的思慕便会随风消逝。”
我俩的对白持续了好一阵子。等我意识到时,静香已静静地沉默许久。就在我暗暗叫苦的时候,我们正巧登上了山顶。我急忙把静香推到小庙前:“那么,就从静香开始吧。”我想,这样一来,静香的沉默便不会显得奇怪了。在静香身后,我双手合十,后面跪坐着小千。
这情况真是糟透了。
小千要是就那么安静地跪坐着也就罢了,可她偏偏借着酒劲儿把我推开,看着静香问道:“许愿的时候把愿望说出来也是可以的吧?”接着,她便大声说道:“我要成为浩一的新娘。”
这情况真让人手足无措对吧?小悦,当时我真希望你能在场。
彻底酒醒了的我转头望向静香,但四周一片昏暗,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之后便是下山。下山的顺序是我、小千、静香。夜晚的松月山真可怕。上山的时候过于兴奋闹腾还不觉得,可下山时大家不是都不出声嘛。四周一片漆黑,我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爬上山的。当年录制片子的时候,男生都戴着头灯为大家照明的吧。
总之,我只想赶紧下山。但山路确实难走。高中那次,大家都穿着长裤与运动鞋。而这回,虽然是女生间的聚会,但毕竟也是刚吃完晚餐的装束。三人都穿着短裙和高跟凉鞋,加之没有任何防虫措施,只得忍受着蚊虫叮咬。我试着稍稍加快脚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惨叫声。
我回过头去,只见小千跌倒在山路边,脸向着路边,似乎是滑倒了的样子。“没事吧?”我抓住她的胳膊想拉她起来,可她却一直用手捂住脸,呻吟着“好痛、好痛”,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束手无策的我们只得用手机打电话给文哉君,请他来接我们。
那时浩一君因为忙于工作,尚未回到老家。这种紧急关头,果然还得依靠身在本地的同级男生啊。文哉君背着小千走到山脚,在孤松处放她坐下。那里不是正巧有盏路灯吗?在灯光下,我们惊讶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小千的脸上、衣服上满是刺目的血迹。
文哉君赶紧开车载她去了医院的急诊室。在候诊室里,我们三人得知了小千伤势严重,需要住院的消息。时至深夜,又因为小千的母亲已经赶来,所以当晚我们就先回家了。
可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能见到小千。小千说她谁都不想见,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听说她的右脸颊缝了二十多针。
因为有人受了重伤,所以第二天,我和静香一起接受了警方的调查,还去了事发现场。负责的警察是本地人,也知道“月姬传说”,但他仍狠狠地训斥了我们,说年纪不小了,还大晚上的喝了酒去山里疯。记得我们高中录片子回来后,也被社团的顾问大场老师大骂一顿呢,他还严厉地责问我们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小千跌倒的地方是在山路上尤为陡峭的一段。四处散落的石头中,一块突起的岩石尖端上沾了血迹。估计小千的脸便是在那儿划伤的。
这就是事故的全部了。
我说,你真的是小悦吧?不是浩一君吧?
其实,对你的身份我还抱有疑问。
因为,小悦可是一直称呼我为“小杏美”的。只有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才会和我姐姐一样叫我“小杏”。而高中后认识的朋友都会叫我“小杏美”。当时有位很受欢迎的女艺人叫做山冈杏美,大家都称她为“小杏美”。所以,虽然我和那位艺人完全不相像,却也得到了同样的昵称。小悦你倒是一直被称作“小悦”呢。
但是,之前的那封信里,你又很清楚地回答出了只有小悦才知道的事,我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了。我真心希望你是小悦。因为是小悦你,我才会坦白告诉你事故的始末。
虽然当时和小千在一起,却什么都没能帮到她,这让我深深内疚。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所以,如果小悦你看了信之后,觉得有什么可以为小千做的,请让我也来帮忙吧。
就像我们那时候一起创作《二十一世纪·月姬传说》一样。
小杏
小杏:
谢谢你告诉我事故的始末。
没想到千秋的事故如此牵连着你,我却一直大大咧咧地问这问那,真是抱歉。而且,尽管你告诉了我这么多,我却也无能为力,真对不起。
其实,若想要寻到千秋的住处,去拜托专门的调查机构很快便能知道。但是,我想,即使我见到了千秋,也不知该为她做些什么。脸上缝了二十多针,对曾是模特的她来说一定是非常大的打击。但是,千秋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如果真如传闻所言,她是因为精神状态不稳而失踪,那一定不仅仅是受伤的缘故。
话说回来,小杏你好像还是在怀疑我哪。
一开始,我确实是称呼你为“小杏美”的。但当我和良太开始交往,听他叫你“小杏”,觉得这叫法又干练又亲密,心里不免暗暗羡慕,渐渐也开始叫你“小杏”。不过大多都依当时的心情。让你产生了误会,非常抱歉。
虽然我和良太已经分手了,我想,“小杏”这个称呼,没必要改吧。
可是,让我觉得有些难以理解的是,为何小杏你会怀疑我不是悦子,而是浩一君呢?
浩一君事故当天虽然不在,但当时他还在与千秋交往对吧?从千秋许的愿望——“我要成为浩一的新娘”来看,哪怕千秋有花心的迹象,两人也不是彻底冷却了的关系。既然如此,浩一君应该了解千秋受伤的事,或者也可以向文哉君打听。
那么,为何小杏你会认为,浩一君要扮作我来向你打听详情呢?浩一君即使不冒充我,也能直接对小杏你开口吧。
莫非他和小千的分手另有隐情?
也许这对小杏你来说是种负担,但我仍希望你不仅仅告诉我事故发生后的情况、千秋的情况,还请告诉我其他人的情况,好吗?
悦子
小悦:
每次都怀疑你,真不好意思。
确实,如果是浩一君或者其他人的话,不会现在才来问五年前的事故呢。只有小悦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觉得可疑吧。
你这么在意究竟是源于好奇?还是真的担心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小千?
如果我这么问,小悦你一定会回答说:“当然是为了小千了。”但在我看来,小悦你和小千的关系却未必那么亲密。
虽然小悦你说是小千邀你加入广播部的,可事实上你的声音非常悦耳,略略低沉又不失动听,卷舌音和朗诵都难不倒你,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你是被别人硬拉进来的呢。
小千一直希望成为演员。本来一心盼望着能加入独立电影制作部这样的社团,但乡下的高中只有传统的社团活动,只好加入了最接近的广播部。忙起来的时候,小千常常求你帮忙说:“小悦就是我姐姐嘛”。小悦你总是爽朗地笑着说“交给我吧”,却也会在不经意间苦恼叹气。
制作广播剧那次,也是小千拜托你的对吧。“小悦,我和浩一吵架了。求求你了,帮我想想和好的办法吧。”
而现在,你又为了小千如此付出。我绝对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只不过每次用纸笔写信,写到这个长度就已经很辛苦了不是?老实说,我本来想从这次开始改用电脑打字,但又想到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小悦呢,现在自己却改用电脑,不是会让你怀疑这回会不会是别人代我写信,产生“用电脑打字莫不是为了隐藏笔迹”的疑问吗?
但是我呢,已经想不起小悦你的字是什么样的了。广播部成员中我唯一记得的是文哉君的字。因为他成绩很好,所以那时总是抄他的作业呢。只是他的字实在太难看了,简直如同肿胀的蚯蚓一般,常常让人不得不问:“这到底写的是什么呀?”
小悦,你竟会为了小时候的玩伴如此努力吗?我这样怀疑,是因为我似乎就不会为了静香做到这个地步呢。
我和静香的关系,该怎么说呢?我们长大的地方小孩子很少。良太也好静香也好,总之几乎全班同学都是朋友。如果像小悦你们那儿一样,一个年级能有四个班的话,我们之间是否还会这么亲密,就得打一个问号了。我想,良太是男生,估计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我和静香也许就不在一个圈子里了。
我加入广播部的理由,其实和小千很像。原本,我是想要加入文学艺术同好会这样的社团的。
静香又是为什么加入的呢?记得开学后,学校举行了入学教育会,社团活动的介绍结束后,静香问我:“小杏决定加入哪个社团了吗?”我回答道:“可能是广播部吧。”“啊,我们一样。”静香这么说。我那时觉得,又认真又稳重的静香很适合广播部。现在想想,她到底想来做什么呢?
静香头脑聪明灵活,无论负责什么都很出色。虽然看似全能,但其实做的都是些助理性质的杂活,并没有什么“非静香莫属”的工作。当然,调节气氛的活儿还是不归她做啦。
要说调节气氛,那可是浩一君的角色呢。疲劳的时候,他常会说些有趣的话逗大家开心。那时我一旦开始专心写稿,眼睛下面便会出现黑眼圈。这常被他编成段子呢。小悦你那时戴着宛如派对道具的黑框圆眼镜,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也被他说成是“山妖婆婆传说”——现在想想还真是没礼貌啊!
说回静香,她帮着部里向学生会提交文件、填写采访申请,承担了几乎所有事务性工作。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做自己想做的事。
静香就是这样,即使不被注意,也还是默默地、淡然地跟随着大家的脚步。
啊,我都在写些什么呀,小悦你是要问事故发生后大家的情况对吧?
那时,我一直感到对事故负有责任,曾好几次前往医院和小千的家。知道小千拒绝和所有人见面之后,我便给她送花,写信。但也只能写些“打起精神来”之类的话罢了。
静香也和我一起去过一两次医院。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得不回到大阪,她也曾从大阪寄来鲜花和慰问品。
文哉君倒并没有特别做些什么。因为我俩都是做柜台业务,碰面的时候,他会问上一句:“小千怎么样了?”哎,他一直很迟钝呢。
良太那个夏天并没回老家。新年回来的时候,听文哉君说了事故的详情。那时小千一家已经搬走了(大概是秋天的时候吧)。所以良太对这件事的了解倒是和小悦你差不多呢。
浩一君呢,在事故发生两周后回到这里,可是没能和小千见面。听文哉君说,浩一君公寓的电话里,有一通小千的分手留言。虽然不大清楚具体内容,但留言里的声音似乎相当纠结。好像还说了什么“要是不守约定,就会死的”之类的话……
结果,浩一君还是没能和小千见上一面,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了。虽然文哉君对那通留言抱有疑问,但到底浩一君还是做出了决断。
这就是两人分手的真相了。
我觉得,大家都已尽力了。所以,小悦你也不要再纠结于“谁谁谁是不是做了什么”、“自己要是在场的话该做些什么”这样的问题了。
这场事故让人难过悲伤。我想了解小千的近况,其实,并不是想为她做什么,而是想看看她现在幸福生活着的样子。也许这样我就安心了吧。
有时,我还会自己试着想象,想象哪怕脸上残留了疤痕,也依旧是个美人的小千。更何况,从电视上了解到现在的美容整形技术非常发达,说不定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还和一个比浩一君更帅的男人幸福地生活着——偶然在街上遇见,对她说“小千啊,我可真是担心死你了”时,她会没心没肺地大笑着问:“什么啊?”——诸如此类。
如果小悦你调查到了
什么,请只在“小千是幸福的”前提下告诉我吧。虽然我这么说很狡猾吧。
小杏
小杏: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痛苦的回忆。
我想,五年前哪怕我在日本,肯定也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我隐隐能了解千秋向浩一君提出分手的心情。我也曾想过如果自己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会怎么做。当然,对方不是良太,而是我现在的丈夫。
虽然我丈夫并非被我的容貌所吸引,但有时也会需要我作为女伴出席公司的宴会。如果他带着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女伴,别人会怎么评价他?也许我也会基于这样的想法,和他分手。
我想,哪怕是打一通留言电话,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那么,文哉君是在怀疑什么呢?我有些疑惑。
悦子
小悦:
我又写了让你多心的事儿,对不起。我正在反省,真不该写那句话的。
我曾邀文哉君出来喝一杯,谢谢他在小千出事的时候来帮忙。那次,文哉君这么说道:
“交往了那么久,分手就只凭一通留言电话?
也许没有直接见面或者打电话的勇气,所以选择了逃避,可还有如写信、写邮件这样可以好好说明自己心意的方法,为什么小千选择了留言电话?而且,留言时不是还会有‘哔——’声的干扰吗?”
听了文哉君的话,我想了很多,突然觉得浩一君的话里有一处让人在意的地方。留言里有一句是“要是不守约定,就会死的”,说起来,广播剧《二十一世纪·月姬传说》里也有一句同样的台词呢。
你还记得月姬传说的故事吗?
月姬挂念出征的丈夫,于是便前往松月山顶的小庙许愿。这时,月之精灵现身,告诉月姬:“汝之夫君危在旦夕。今夜起十日,若每日前来参拜,则夫君可平安归来。切记,许愿后步行至山下孤松处,不可出一语。”说完便消失了。于是,第二天起,月姬每晚都会到松月山参拜许愿。战火渐渐地烧到了她所在的镇子。为了丈夫,她不顾母亲的劝阻,仍夜夜前去。最后一天的夜里,月姬在下山途中碰见了败窜的敌军武士。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发出一声喊叫。第二天,丈夫果真平安归来。
这是文哉君给大家讲了好几遍的故事。我写的现代版并没有完全照搬。在我们的剧里,月姬的丈夫变成了月子的男朋友;战争背景改成了去全国辩论赛途中遇上了事故;没有给月子安排死亡的结局,取而代之的是受了重伤。这结局竟然变成了现实——对了,文哉君是这么说的:
“母亲劝阻月子那段,有一句台词便是:‘要是不守约定,就会死的。’在剧里,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是不守约定,我男朋友就会死的。’而如果原封不动地录入留言电话里,意思就变成了:‘要是不守约定,小千我就会去死。’
因为这出剧是为了让两人和好,所以设计了这样的情节:月子的男朋友在去辩论赛之前,和月子大吵一架,‘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再也不想见了。我绝不会给你发什么邮件打什么电话。你也别跟我联络!’这样的台词一直持续着,直到第二天,传来了男朋友出事的消息……
小千在浩一君电话里的留言,会不会是从广播剧里剪辑出来的?也许小杏美你会觉得我是不是悬疑剧看太多或者推理小说读太多了,但你真的一点儿也没怀疑过吗?
哎,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手里有广播剧CD的只有我们广播部的七个同级生了,这样一来……”
以前,文哉君一旦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儿,一定会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调查下去呢。甚至是最多五分钟的午休新闻,他也会说,再具体调查一下吧,大家便一起在学校工作到很晚呢。
也许是怀念那段时光,我听了文哉君的话,便立刻重温了一遍《二十一世纪·月姬传说》。的确有一句台词是“要是不守约定,就会死的”,之前那些吵架的情节,即使没有高超的剪辑技术,小心地一点一点剪掉的话,就可以做出分手宣言的感觉来。当时小千的演技那么逼真,浩一君在知道小千出事之后,听了这段留言,很可能就会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在文哉君说出这事之前,我一点儿也没觉察到什么。但是,现在尽管觉察到了,也一样无能为力。文哉君一定也和我的想法一样。现在正在看信的小悦你也会这么想……
在电话里录入留言的,是静香吧。
小千出事之后,静香赶在浩一君来见小千之前,通过剪辑CD做成了那段留言。说不定,她还在回大阪后,亲自把事故的详情告诉了浩一君。再添上几句,小千连我们都不愿意见啦,如果自己是小千,破相后的脸要是被浩一君看见了说不定都想自杀了之类的,如此这般,引导浩一君远离小千。
为什么我能这么平静地写出怀疑朋友的话来呢?
其实,关于留言电话的推测,还有一件从文哉君那儿听来的事。事故之后,没有人直接见过小千,唯独文哉君接到过她母亲打来的电话。她母亲询问道:“千秋的手机有没有落在你车里?”
小千在那个晚上似乎丢了手机。据她母亲说,警察在事故现场也没有发现。我想,会不会是静香为了不让小千和浩一君联系而拿走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直在回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拿走的。小千摔倒的时候?坐在文哉君车里的时候?第二天去事故现场的时候?也许小千是真不小心丢了手机,她捡到后本想归还,又觉得可以有所利用而最终据为己有?
当晚下山的时候,文哉君背着小千,但小千一直捂着脸动来动去,所以我在后面托着她的背,静香在我身后拿着小千的包。也许是那时拿走的吧。
记得我和小千在“小岛”见面后,立刻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拿出附有联络簿的记事本准备记录时,小千打开手机,对我说:“还是这个比较方便。”所以,没了手机,小千不仅没法发邮件和打电话,估计连浩一君的住址、电话也都不知道了吧。所以也没法和浩一君联系。
既然已经写了这么多,接下来,我能写写对小千出事最坏的推测吗?
小千的事故真的是个意外吗?
当我回想下山时的情景时,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件让我在意的事。静香在那晚,下山的途中,一直到孤松处,一句话都没有说。小千摔倒的时候,我打电话的时候,文哉君赶来的时候,静香一次也都没开口。
虽然早就该有所怀疑,但五年过去,我已经完全忘记。婚礼时我是真心地为坐在浩一君身边的静香鼓掌祝福。
我想,小千一定不会原谅这样的我的。
我已经完全没有隐瞒地,向小悦你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小悦,我还能得到幸福吗?
小杏
小杏: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对不起,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但我更想谢谢你,谢谢你帮助了受了伤的千秋。
千秋一定也非常感谢你。
再次恭喜你即将结婚。虽然我给你写了这么多让你为难的信,还请你让我参加你的婚礼吧。我结婚的时候,因为丈夫是再婚,所以只在他工作地的教堂举行了非常简单的婚礼。参加的也只有我们俩而已。
如果我知道了千秋的住址,一定联系你。可以的话,请把婚礼请柬也送到千秋那里去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祝你幸福。
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