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从车座上坐起来,焦急地等待摄影记者,然而不见报社汽车的影子。一辆高级轿车从他旁边驶过,在附近的菜馆门口停下。
田原已无法再进“梅本”的门,只能等待崎山他们出来,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他决心在此守侯一小时、二小时,直到他们出来。
然而,等不多久,三弦的琴声忽然中止了。又过了三十分钟,女招待出来招呼灭了灯停在围墙旁的“皮依克”的司机。“皮依克”亮起头灯,发动了引擎,开到“梅本”门口停下。
到此,田原一切都明白了。敌人显然提高了警惕,崎山亮久原来以为自己到这儿来吃喝,无人知晓,此刻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来找他,他忽然胆小起来。三弦琴声突然中止,可见他们狼狈不堪。总之崎山法人税科科长做贼心虚,遇事沉不住气。
不一会儿,女招待们送四、五位客人出来。田原发现其中有崎山亮久。他步履蹒跚地上了前头那辆车。
“喂!钉住他!”田原对司机说。
报社的摄影记者依然未到。田原心里急得要命。
对方并不留意“雷诺”,始终认为是停在隔壁菜馆的汽车。
两辆“皮依克”驶出后,在街角拐弯。“雷诺”立即行动,也在同一街角拐弯。“皮依克”红色的尾灯在晦暗中闪亮。
绝对跑不了它。
两辆“皮依克”在银座某卡巴列酒馆停下。
看来,崎山亮久惊魂刚定,不想立刻散伙,另找地方寻欢作乐。也许出于他的癖好,每次喝一家不过瘾,于是再喝第二家。
卡巴列酒馆和日本式菜馆格局不同。田原同司机商量好,让他继续等他,自己推开卡巴列酒馆的玻璃门。
这时,顾客拥挤,所有桌上都挤满客人,侍者过来招呼他。
“请。”
他跟随侍者往里进,但眼睛始终盯住崎山他们。他发现崎山在靠墙的桌边,请客的主人一共三位。他们刚到这儿,还没有坐定,有的还站着喧喧嚷嚷不知在说些什么。田原斜着眼睛,在另一桌边坐下。
他的桌子正冲着崎山亮久,灯光虽暗,但他们的动静却看得很清楚。
“您喝点儿什么?”在喧闹的音乐声中,他听见侍者说。他要了一杯带冰块的威士忌。
“有没有您熟识的女招待?”侍者又问他。
“没有。谁来都行。”
“遵命。”
田原朝对面看,四五个女招待打打闹闹地朝崎山的桌子走去。看来崎山是这儿的常客,一来就有人伺候,不象田原是生客,不大受欢迎。
田原桌上来了一位矮胖的女招待,和崎山周围的几个女人一比较,显然大为逊色。田原不觉有点失望。酒、菜不停地往对面桌上端去。
警惕心似乎已飞跑了。此刻崎山科长眉飞色排地大声嘻笑,无拘无束。旁边的女招待紧偎依着他撒娇。
“干杯!干杯!”
声连绵不绝。从这光景看,这些女招待部是和崎山厮混熟了的。
这家卡巴列酒馆。在银座大街也算是相当高级的。象田原这样的穷记者,至多到小吃店吃点什么,这样豪华的场合与他几乎是绝绦的。但为了工作,他豁出去了,算计口袋里的钱,要了最便宜的酒菜。他也不舍得劝身旁那个爱矮胖的女招待喝酒,那女人也瞧不起他。
田原心想,在这地方偷拍照片是最有效果的了。但此刻那位摄影记者可能在“梅本”菜馆徘徊,束手无策。自己又无法跟他取得联系,打电话到杜里也太晚了。无奈,他只得用自已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们。
崎山旁边的那位四十来岁的公司高级职员,可能是个头头,也许是个会计部长之类的角色。其他二人都比他年轻,三人部不住嘴地跟崎山说话,讨好崎山。
崎山搂着女人,不时地凑到她耳边说几句话,那女人长得并不漂亮,倒很肉感。
这时,乐队奏起伦巴舞曲。崎山和那个女人进入舞池跳舞,舞步婆娑,看来是个跳舞的老手。
接着,又是一曲“曼波”,他俩才回到桌边,三位主人为他俩鼓掌。主客之间如此融洽,公司的税肯定会减免不少。
田原想,崎山不光接受“供应”,可能还接受相当数额的现金。
田原典太心中呐喊道;没有关系户的善良的庶民呵!你们来看看这个场面。靠零星收入生活的人被无情地榨取税金,稍一耽误,督促信和警告信如雪片似地飞来。有的被税务署传去,让年轻的署员臭骂一顿:“大叔,该交的税就得交,发什么牢骚?”
有的做点手脚想少报一点,一旦被查出,署员如获至宝,要你重报,加倍罚款。可怜的庶民,因为在税务署里没有人,只得老老实实地听从发落。
纳税是遵照国法应尽的义务,必须实行。但征税必须公平合理,不得因情义而有所偏颇。一方面对零星收入者课以重税,而另一方面,税吏为了自身的利益对收入高的大户则做了手脚。这算什么?这些税吏把吃“供应”视为家常便饭,使人敢怒不敢言。
让人们看看崎山科长是怎样厚颜无耻地接受这奢侈的“供应”,谁看了都不想纳税了。
这时,崎山站起身来。田原还以为他上厕所,可是他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田原想,难道要走吗?只见崎山身旁的那个女人也站起身来朝更衣室走去。
田原这才意识到,他们要走了。
“喂,算账!”
“哎哟!您要走吗?”旁边的矮胖女人蹬着眼看他。
“快一点!”田原付完账,急步走到门外。他走到“雷诺”跟前,敲敲车窗,司机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说:“上哪儿?”
“上哪儿,我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们男男女女马上就要出来,跟在他们的车后面走。”
田原坐到座位上,目光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