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前因后果,再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哭唧唧求骂的小可怜,郁澜又好气又好笑。
“……谁稀罕骂你。”
她圆润漂亮的手指头戳了戳呦呦的额头。
“以后妈妈拍戏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好好听老师和张姨的话,知道吗?”
呦呦一听这话更急眼了。
以前爸爸出门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他就会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不回家。
妈妈说爸爸只会出去几个月,可对小朋友来说,几个月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你稀罕的!”
“你最稀罕骂我了!”
“妈妈你不要走,呦呦以后都乖乖听话,你、你骂我吧!”
仿佛英勇赴死的小姑娘紧紧攥着郁澜的衣角,慌张又恳切,那一双透亮的眼眸可怜巴巴的,里面泛着点点泪光,看得人心里发酸。
郁澜原本雀跃的心情被她这一眼看得难受起来,她抿了抿唇,迟疑许久,似乎想要松口。
“呦呦。”
抢在郁澜之前,顾启洲抱起呦呦,将她从房间里带了出来。
父女俩到了僻静处,顾启洲才抱着她坐下,轻声问:
“舍不得妈妈?”
哭得伤心的呦呦点点头。
“爸爸不在家,妈妈也要走,只有绵绵和姨姨陪我,呦呦会难过。”
顾启洲柔声道:“我知道呦呦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可是妈妈也会很寂寞的。”
呦呦眨眨眼:“那给妈妈买东西,她就会开心的。”
“……”
那倒也是。
郁澜刷卡的时候确实很开心。
“但是啊……”顾启洲轻叹一声,“开心也有很多种的,呦呦吃糖的开心,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开心,和哥哥姐姐还有绵绵在一起的开心,都不一样,对不对?”
呦呦似懂非懂。
“所以,妈妈花钱买东西的开心,和妈妈去工作的开心也是不一样的。”
呦呦说不过爸爸,小嘴动了动,赌气似地说:
“……以后我变成了妈妈,我哪里都不去,我一定会陪着我的小朋友!”
听了这话,顾启洲的神色严肃了些:
“呦呦,爸爸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妈妈,你现在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哥哥姐姐的妹妹,以后或许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但我希望在这些之前——”
“你要记得,你是顾呦呦,你是你自己。”
在拥有这些头衔之前,你要永远清醒的记得,你首先要是你自己。
呦呦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全都听懂。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可委屈可委屈地扁扁嘴,嘤嘤嘤地在爸爸怀里哭了起来:
“……呦呦不是呦呦,呦呦是小朋友,小朋友是要爸爸妈妈陪的……”
顾启洲:……好吧,当他白说。
呦呦对妈妈的依恋,连带着也动摇了郁澜对于是否要重新复出的决心。
“你应该去。”顾启洲是很赞成的,“你才三十多岁,正是女演员的黄金年龄,你隐退前刚刚被提名影后的事你忘了吗?你不是没有事业心的人,我知道你想的。”
郁澜:“……关姐是给你提成了吗,你这么煽动我。”
顾启洲无奈地看着她。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呦呦毕竟还这么小,还有妙妙和寂川……”
“家里的阿姨可以再雇,哪怕暂时雇不到值得信任的,有张姨看着,平时妙妙和寂川上学,问题也不是很大。”
“不是阿姨的问题。”郁澜认真道,“家里至少要有一个亲人在,否则这几个孩子的成长环境,该有多冷冰冰?”
郁澜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模范妈妈,但她成长的家庭还算和睦完整,也见过那些不完整家庭里的孩子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所以,尽管她没有许多妈妈体贴入微的耐心,但起码的底线还是清楚的。
顾启洲:“那……要不然我暂时……”
郁澜:“打住,你以为你是在为你一个人工作?你团队那么多人,你回归家庭你手下那些人喝西北风?”
这不行那不行,两人的交谈陷入了僵局。
最后还是晚饭时呦呦的一句“想吃外婆做的蜜豆发发双皮奶了”,成功提醒了顾启洲和郁澜。
——可以让呦呦的外婆来帮忙带孩子啊!
于是某天放学之后,顾妙妙和沈寂川都见到了呦呦的外婆,也就是郁澜的母亲罗碧英女士。
郁澜的美貌大约遗传自母亲,五十六岁的罗女士还没有明显的白发,她盘着时髦利落的盘发,没有任何发胖的征兆,如果放在广场舞老太太里,一看就必须是领舞的那个。
“这就是妙妙和寂川吧?”
两个披着小朋友壳子的重生者,也都不是第一次见这位慈眉善目的姥姥了。
上一世虽然罗碧英不常来顾家做客,但对他们都算不错,是上一世难得给他们一点温暖的人,只可惜相处时间太少,并不算熟悉。
他们跟着呦呦的称呼喊:“姥姥好。”
“乖。”
上了年纪的人,对小孩子——主要是乖巧听话的小孩子——都会天然地带着点好感。
即便这两个孩子跟自己的女儿都没有什么关系,但平时听郁澜提起这两个孩子的口吻,她多少对两个孩子的品性都有谱。
毕竟,如果真是什么坏脾气的,郁澜早就在电话里跟她骂千千万万次了。
罗碧英笑着给两个孩子一人递了个红包。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收红包必备拉锯战环节。
顾妙妙:“不用不用。”
沈寂川:“您客气了客气了。”
罗碧英:“这是姥姥给的见面礼,必须收啊,再不拿姥姥就要生气啦。”
好咧!
“谢谢姥姥。”
推拒一番后,两人淡定从容将红包收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小小年纪还不会熟练运用这一套功夫的呦呦看得目瞪口呆。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个啊。
“还有我们小呦呦的。”
呦呦看着递给自己的小红包,脑子里演练了一下哥哥姐姐的半推半就,刚想说个“不用不用”,就被郁澜劈头盖脸夺走。
“谢谢妈。”郁澜平静道,“我帮呦呦存着。”
呦呦:“…………我我我我自己存!我可以!放着我来!!”
郁澜:“你想得美:)”
到最后郁澜还是把这些钱都存进了新的小猪存钱罐里。
存钱罐只能存,不能用,要用就要把存钱罐砸掉。
虽然还不会花钱但也知道钱很重要的呦呦抱着小猪存钱罐,十分难过。
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拉着姥姥去院子里看她的小羊朋友。
“姥姥!她叫绵绵,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啦!”
罗碧英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孙女想法时常天马行空,但是也没想到她竟然养了一只羊宠物……哦不是,应该是当朋友。
“绵绵你好呀。”罗碧英学着呦呦的样子,蹲下来笑眯眯和她打招呼,“绵绵这么小一只,几岁啦?”
绵绵:“咩——”
它一百岁啦。
“绵绵是我的朋友,当然和我一样大呀。”呦呦十分笃定道,“绵绵你说什么,呀,原来你说你想吃蜜豆发发双皮奶了呀!”
呦呦仿佛一个演技拙劣但自以为自己发挥得很棒的三流演员,指着绵绵说:
“姥姥,她说她想吃双皮奶!”
罗碧英:“……看来我们家呦呦的傻劲还没过呢,小可怜见的,姥姥抱抱。”
呦呦:“……tat姥姥你骂我。”
罗碧英:“怎么会呢,姥姥最喜欢我们小呦呦了!”
呦呦:“哼。”
罗女士来了顾家之后,呦呦对于妈妈要去拍戏就稍微没有那么排斥了。
这时候郁澜也差不多挑好了剧本,原本她的经纪人给她挑了一个大导演大题材的女一号,当然这个角色还需要她去试镜,但郁澜的水平在那儿,基本也就是走个过场。
但郁澜却拒绝了,而是选了一个现代题材的电影。
不图别的,就图这电影在质量好的一批中,是耗时最短的。
预计不到三个月就能拍完。
就这样,郁澜临走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安心,虽说她平时也经常不着家,偶尔还跟姐妹出国旅游一两周,但离开呦呦两三个月,这还是头一次。
一贯淡漠的郁澜,心里还有一丝丝离别的忧愁。
“呦呦,妈妈走了,你在家要听姥姥和哥哥姐姐的话,知不知道?”
“呦呦?”
“呦呦妈妈要出去工作咯。”
“顾呦呦你干什么呢?”
她喊了半天,专心趴在姥姥膝盖上看姥姥织毛衣的呦呦才抬起头,兴奋道:
“妈妈妈妈!姥姥要给绵绵织围巾哎!粉红色的!!”
郁澜:“……关我什么事,又不是给我织,走了!”
前两天还舍不得,今天就忘了。
小朋友果然都是小白眼狼!
等到十月桂花飘香的时候,呦呦馋了好久的蜜豆桂花双皮奶也终于可以开始做了。
“姥姥,这里就有桂花!”
姥姥带她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刚一下车,呦呦就站在路边一棵桂花树下,看上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罗碧英哭笑不得:“小馋猫,把口水收收,这个花是公物,我们去姥姥的朋友家,他们家里有好大好大的桂花树呢。”
桂花好香好香。
吸溜吸溜。
呦呦拿袖子蹭了蹭并不存在的口水,忽然瞥见路边蹲着的一个老爷爷。
于是她又松开姥姥的手,跑去戴墨镜的老爷爷旁边问。
“爷爷,你举着这个是什么呀?”
呦呦说的是他手里举着的算卦招牌。
她出门少,去的地方也都是治安环境很好的地方,还是头一次见到街边算卦的道士。
这个道士还很高冷,见一个小朋友蹲下问,掀了掀眼皮道:
“算运势算学业还是算姻缘啊?”
运势和学业两个词太学术了,呦呦听不懂,但是姻缘她在电视剧里听过,于是郑重回答:
“算姻缘吧。”
身后的罗碧英哭笑不得,哪儿有三岁小朋友算姻缘的?
她想要拉呦呦走,但呦呦却很好奇,一定要听完这个神叨叨老爷爷的话。
神叨叨老道士也没问她生辰八字,把她这张糯米糍一样软乎乎的小圆脸扫了几遍,掐指一算——
“唔……小姑娘这姻缘,有点小坎坷啊……”
呦呦不明觉厉,听得十分专心。
“真的吗?”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总体来说还是很圆满的……”
“这样啊。”
“但是月满则亏啊,圆满之中肯定还是有点小遗憾……”
“哇哦。”
“虽然是小遗憾,但是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罗碧英不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不过是陪呦呦看热闹而已,闻言忍不住插了句话:
“那大师,我们呦呦的这个姻缘是做什么的啊?”
神叨叨老道士又掐指一算,认真道:
“是个公职人员,位高权重。”
罗碧英:“那就是个公务员呗,公务员还挺好,工作稳定铁饭碗,不像我那个女婿,别看挣得多,连个五险一金都没有,万一破产都没保障,不好不好。”
老道士又补充:
“不仅如此,还福泽深厚,富贵加身,与金有缘,是个富贵之家啊。”
啥也没听懂,但非常捧场的呦呦:“好!”
鼓掌!
这话罗碧英琢磨了一路,等到她到家的时候才琢磨明白。
公职人员。
位高权重。
与金有缘。
——这听起来,像个贪官啊!